第70章(第2頁)

  而如今這個蘇時雨,已獨當一面足以自保,不必他再護一生了。

  得道鹹池門外,衆臣已等候在此了,出征的十萬将士在道旁曠野上集結成陣,旌旗遮天蔽日,兵勢一望無際。

  柳朝明道:“陛下這些年辛苦,此去一戰更是前所未有的艱難,但時過于期,否則終泰,待陛下得勝歸來,天下定能安泰。”

  朱昱深道:“是,隻是北疆與西北之敵都是遊牧之邦,我退則敵犯,我守則敵擾,我攻則敵才退,想要真正保一方和平,江山安泰,隻有将駐防北移,都城北遷。”

  其實也快了,北京的都城已經在建了。

  侍衛端了酒來,柳朝明與蘇晉、沈奚、舒聞岚一起領着衆臣與帝王将士們對飲。

  酒罷,朱昱深登上駿馬。

  曠野上,再次響起号角之聲,馬蹄起行,揚起風沙漫漫。

  柳朝明站在群臣之首,看着這漫天的煙塵,想起多少年前,他失了玉玦,得了“世上英”,回到家中,問孟良:“恩師,我今日想到了‘濟’之一字的解法,也不知對否。”

  “景元帝是開國之君,馬背上打得天下,講究快刀斬亂麻,亂世用重典,可前朝沉疴,亂世遺瘡,當由誰來制?”

  “世間風雨連天,亂離不堪,所謂濟,是擇我之君,是護我之民。”

  “我想擇一名破舊立新的君王,此人不可以善,否則不足以滌藩王之亂,平天下江山;此人不可以惡,否則何以濟澤蒼生萬民;此人要能忍,否則在亂局之中,如何立穩腳跟,此人達也,唯才是用,以民為先。”

  孟良問:“那你找到這樣的人選了嗎?”

  柳昀搖頭:“尚沒有。”但他願意花五年,十年,乃或二十年去尋。

  孟良道:“柳昀,我們立于這亂局之中,四周都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偶有月色朗照,美不勝收。但月色太遠了,要如何握于手中?”

  “亂世中,人人對月色趨之若鹜,譬如我,譬如帛遠,但我們終其一生,都無法改這世間分毫。後來我在想,會否在心向明月的同時,更該與這月色與光亮背道而馳,向黑暗深處走去,水至清則無魚,所謂破舊立新,也許隻有徒手撕破這樣的暗,撥散這數十年不休不止的風雨,才能讓日光傾灑人間。”

  孟良說到這裡,一笑:“便如你所說,擇君也好,護民也罷,君為次,民為主,而所謂一個‘濟’字,終脫不開以江山民生為本,可惜我老了,沒幾年活頭也想不透徹了,說來說去,也不知究竟如何行往,日後,就由你去探尋罷。”

  出征道遠,風沙漫漫,朱昱深走到道口,忽又勒轉馬頭。

  日破雲出,陽光無聲息澆灑下來。

  他禦着馬,慢慢行到柳朝明面前,卸下别在腰間的“世上英”,往前遞去:“縱死俠骨香,不慚世上英。”

  ——縱死俠骨香,不慚世上英,這是本王的信物。

  ——本王當許你三諾。

  ——一諾北疆太平,民生安泰。

  ——二諾斯民小康,家給人足。(注)

  ——三諾江山昌明,盛世承平,天下永濟。

  日光灑在通體墨黑的劍身上,流轉出隐隐光芒。

  “恩師便信我,恩師都遍尋不着的一個‘濟’字,我如何尋得到?”

  “我信。”孟良道,“當年便聽人說,柳家有子,自字為昀。”

  “好。”少年時柳昀點頭道,“那柳昀便以這一生去求一個解。”

  劍身上的光芒彙在一起,奪目得要與日争輝。

  柳朝明淡淡笑了,伸出手,接過了世上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