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朱元璋也不嫌棄,端着孫子的茶碗灌了一氣。
“所謂堵不如疏,人性貪婪,一味靠殺,而沒有監督約束,貪官是殺不完的!”朱允熥緩緩的開口,一邊說一邊看着老爺子的臉色,“孫兒想,不若在中樞,六部之外再組織一部。由督察禦史和清廉的翰林院學士擔任官職,監察天下官員。”
朱元璋咬着嘴裡的茶葉沫子,“督察院本就是幹這個的,何必再加一部?”
“督察院是風聞上奏,而孫兒所說的這個部門,是專門監督吏治的!”朱允熥繼續說道,“說句大白話,就是監督天下官員的。督察院隻有上奏之權,而無處置之權。”
“
那要怎麼監察呢?”朱元璋問道。
“比如說,科舉選出的後備官員,家中财産于監查部門登記造冊,除了他本人的财産,還有直系親屬的财産,比如父母兄弟,子女妻子族人一一造冊。每一年或者三年,監察部門查看一次,若是他家财翻倍,那不用說,自然是貪官一個。即便是他藏匿了财産,落在别人的名下,但總是有迹可循。”
“膽子很大,登記官員的财産,你爺爺都不敢做!”朱元璋笑道。
朱允熥繼續說道,“其二,每每有官員貪腐,都是督察院上奏之後,皇爺爺才命人查看。孫兒所說的這個監察部門,于天下各地之中,設置官職,比如府道等地,設廉政使,監督地方官員,小吏,有違法亂紀者,可以随時上報,随時處置。以免小貪變大貪,大貪變巨貪!”
說着,看了下老爺子的臉色,“孫兒知道,所說這些有不切實際之處,但是這隻是孫兒一點淺見,其中細緻的地方,還有集思廣益和朝臣共同商議。不過,孫兒的意思是,最好是建立制度,以制度以國法清肅吏治,震懾不法官員!”
“是有點淺薄!”朱元璋笑道,“不過,為人君,不怕做錯說錯,就怕你不敢做,不敢想,那樣才是昏聩!”說着,又笑了下,“不過,這個法子不可取!”
朱允熥也是随口一說,其實這個問題在他心裡醞釀良久,一直沒有完美的方案。
“就說登記官員财産,你可知,會引起多大的波折!”朱元璋繼續喝茶,笑道,“隻怕這事一說出來就成了千夫所指,留下千年的罵名。哪怕是皇帝,隻要提了這事,且不說行與不行,都會被天下士人罵成隋炀帝。”
“千裡做官隻為财,上下千年真理如此。你爺爺殺了那麼多貪官,可殺的大多是又貪又蠢的蠢材。真正聰明的貪官,你爺爺也拿他們沒轍!”
“這個法子想想就好,不能說,起碼不能從你的嘴裡說出來。你爺爺已經落下個殘暴的
名聲,到你這,你要做個賢再者說,你單獨設一個監察部門,起個什麼名頭?”
朱允熥想想,開口笑道,“廉政衙門?”
“名倒是好聽!”朱元璋笑道,“官是國之重器,不能輕設。你說在地方上設置廉政使,監督官員,他們聽誰的?”
“比方說河南監察使,自然是聽河南布政司使的!”
“哈哈!”朱元璋笑了起來,“那你設置這官有何用,還不是自己查自己嗎?他想處理貪腐的官員,若是布政司不許,他敢越級嗎?長此以往,那廉政使不久成了聾子的耳朵,擺設嗎?與其那樣,還不如用錦衣衛,用督察院的禦史呢!”
朱允熥有些臉紅,他也知道這是淺薄之見,有太多不成熟的地方。可是還是那句話,他認為這是一條思路,盡管有着重重不切合實際的地方,但是說出來,總歸是個方向。
有了方向,再經過謹慎的推敲和細緻的調整,去掉其中的不足,取其中的精華含義,也未必不行。
這時,又聽朱元璋說道,“不過,你說的那句,用制度用國法約束,咱很是贊同。”說着,老爺子似乎有些傷感,“靠殺是不行的,你爺爺殺了這麼多人,有一些也是錯殺的!”
随即,朱元璋再次說道,“貪腐這事,你可知根源在哪裡?”
“還是在帝王身上!”朱允熥開口。
“不錯,說的對!”朱元璋點頭道,“昏聩的帝王,隻知道心術手腕,于臣子約束不當,自然會引起吏制的敗壞。而一個端正的帝王,雖不能免,但可以使得天下官員收斂。”
“孫兒會以身作則,為天下的榜樣。”朱允熥正色道。
“這就是咱喜歡你這孩子的地方,永遠知道以身作則,從自己做好,才能要求别人!”朱元璋笑道。
此時,早膳擺上。
爺倆坐在飯桌上,邊吃邊聊。
“剛才咱在門口,看你看奏折時皺眉,可是遇到解決不了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