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後,他咧嘴笑笑,“殿下這是準備給我恩典呢!死了之後的恩典!”
見常家兄弟不解,繼續說道,“殿下是想着,萬一我真的活不了,身後事就要隆重一些。以國公之禮國葬,總比鄉野黔首要風光得多!”
說到此處,往嘴裡扔了一塊豆腐,美滋滋的說道,“國公下葬,起碼應該是賜葬鐘山,帝王陵前。”
“石人石像功績碑,牌樓镌刻,生前位極人臣,死後享盡哀榮!”
“嘿嘿,可是呀,我還真不稀罕那些老什子!”
說着,看着兩個外甥,“有個事,要勞煩你小哥倆!”
“老舅您說!”常家兄弟齊聲開口道。
“我要是真挺不住,死球了!”藍玉端着酒缸子正色道,“跟殿下說,别按什麼國禮下葬,你倆準備一口好棺材,運會老家随便找快背陰的地方埋了就成。”說着,笑笑,“年輕時候,曬太陽曬怕了,不想死了還讓狗日的日頭曬,明白嗎!”
兩兄弟再一次對視,微微點頭。
“還有!”藍玉繼續說道,“随葬品一概不要,不過有兩樣得給我帶着。”說着,看看兩兄弟,接着說道,“一樣是我生前的刀,另一樣是我穿的甲。”
語氣停頓片刻,藍玉把手中的酒一飲而盡,“刀是你爹給的,甲是太子爺活着的時候賞的。金子銀子什麼好玩意,在我眼裡都不及它倆!”
”活着,我用。死了,我也帶着,下輩子用,草他奶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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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鄉(3)曹國公府,後宅。
李景隆妻子鄧氏讓丫鬟婆子悄悄下去,自己舉着盞燈,輕輕的進屋。
床榻上,李景隆臉朝下趴在褥子上,發出輕微的鼾聲。
他脊背上,包裹傷口的繃帶中,滲出陣陣刺鼻的藥味。
鄧氏把燈火放在床頭,小心的坐下。看着丈夫身上的傷痕,有心去碰觸,卻不敢伸手,眼圈漸漸的紅了。
這是她的丈夫,是她的男人,是她的爺們!
早年間她還是姑娘沒出閣之前,就私下和李景隆見過許多面。
勳貴之家的子弟之中,李景隆一表人才,長的亮堂才學又好,還深得皇上和太子爺的喜歡,而且身上還沒有一般勳貴軍功之家子弟,從父輩那裡遺傳下來的暴戾之氣。
更難得的是,說話好聽,幽默風趣。
當時聽聞,李家跟她家提親,她歡喜極了。
等到嫁過來兩人過日子,她漸漸的發現自己的爺們,藏在内心之中的雄心壯志。但也發現,其實自己的丈夫,在溫室中長大,有些好高骛遠心智不堅。
可能他當文官的話,會如魚得水。
但他想當武将功臣,追随先祖的腳步,還缺少些先祖那種舍我其誰的氣概。
可男人呀,一輩子總是要想着法的證明自己。
這些年李景隆都泡在軍中,先是大同奇襲,這次又是一隻腳踏進了鬼門關。
鄧氏從來都不希望丈夫如何如何,什麼軍功世襲的爵位在她眼中,都不如阖家康健。
什麼東西,都不如一家人和和美美的過日子。
哪怕,哪怕她的爺們花花些,喜歡沾花惹草的,也好過這麼讓人提心吊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