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不了那麼多了。”他用手背擦她的淚,嗓子又幹又啞,低低地哄她,“阿禾,不哭了。”
她哭得更兇了:“容曆,我可不可以不懂事?”
容曆俯身,吻她的眼睛:“可以。”
“你别要别人了,等我打完仗,你要我好不好?”她哭得厲害,話說得斷斷續續。
她是定西軍的主帥,是大楚的一品大将軍,即便在父親的葬禮上,她也沒這樣哭過,像個被抛棄的孩子。
“嗯。”他點頭,答應她,“不要别人,我是你一個人的。”
他是天家王爺,是大楚未來的王,故其一言之出,則九鼎不足為重。
她抱着他,大哭了一場。
他守了她一夜,不停地吻她眼角的淚。
那時候,朝堂上有近一半的勢力都掌在丞相手裡,這西北一行,有多兇險,他知道,她也知道,可他還是來了,來告訴她,他不要别人,隻要她。
次年年初,崇宗駕崩,他榮登大寶,滿朝文武奏請封華卿為後,次日,他便親征去了黔西,替她擋了一箭,去了半條命。
涼州一役,布防圖洩『露』,三萬涼州守軍全軍覆沒,他單槍匹馬破了城,給她殺出了一條血路。
那一戰,她受了三箭,他遍體鱗傷。
周瓊一役,她領八萬定西軍,大破燕軍。
河西一役,她連攻西涼三座城池,邊關子民無一人傷亡,她五日未眠,身重十一刀,休戰後,足足昏睡了四日。
齊城一役,她率兩萬兵将,守城六日,大勝燕國西涼盟軍五萬,此後,大楚定西将軍之威名,令他國諸将聞風喪膽。
關冕一役,大楚戰敗,她最後一個撤離戰場,帶着一身傷,卻依舊護着大楚的軍旗不倒。
芍關一役……
将近十年,她守着大楚的子民,守着她的王,征戰沙場,有勝,也有敗,大大小小的傷,受過無數次,脫了衣服,是一身傷疤,沒有一寸女子的冰肌玉骨,全是沙場打磨後的傷痕累累。
她受傷最嚴重的那一次,她都以為她挺不過來了,是容曆在她榻邊一遍一遍喚她,把她從閻王那裡拉回來。
“阿禾。”
“阿禾。”
“……”
她吃力地睜開眼,昏『迷』了幾日,嗓音很啞:“你來了。”
五日了,終于醒了。
容曆跪在她床前,眼已經哭紅了:“阿禾。”
她想擡手擦掉他眼角的淚,卻一點力氣都沒有,殘喘籲籲地訓他:“你是一國之君,哭什麼?”
軍醫說,準備後事吧,将軍救不回來了。
他将那軍醫打了闆子,親手重新為她上『藥』,渾身上下,二十三處傷,其中,四處重傷,哭什麼?他哭什麼?
這是他心愛的女子啊。
“阿禾,”他抓着她的手,她指甲都是白的,一點血『色』都沒有,他把臉壓在她掌心裡,滾燙的眼淚濕了她一手,“你别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