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第8頁)

  天下讀書人該做什麼?那自然是為正義直言,不屈身份地位,隻憑胸中意氣發聲。

  葉青士聞言,心中也是一歎,不愧是蜀中黎家的血脈,即便先天孱弱,也非尋常人能夠企及。

  “葉雲,黎小友是來拜訪老夫的,他想說什麼,都是老夫允許他說的,你如此氣勢洶洶地沖進來,難免失了體面。”

  葉雲也是驚得難以相信:“你竟還有功名在身?”

  其實也無怪葉雲不相信,實在是這年代讀書是很需要體力的,考試特别是院試,就更需要考生有健康的體魄,黎望這麼孱弱的身體,估摸着考一場就要被人擡出來了,怎麼可能……怕不是舞弊來的吧?

  “這很奇怪嗎?”黎望一眼就看穿葉雲所想,便也懶了跟人吵架的心,隻道,“這所謂污眼看人污,你不信小生也别無他法。”

  說罷,他轉身朝老先生穩穩地鞠了一躬,道:“今日冒昧造訪,打攪老先生了。待他日天氣好些,小生定前來正式拜訪。”

  葉青士也沒阻黎望離開,隻讓他把桌上的案卷帶走,等人走遠了,他才啪地一聲砸在旁邊的桌上:“葉雲,周清是怎麼死的,你給老夫老實交代!”

  葉雲當然不會傻到就這麼承認,直接就來了一招示弱賣慘:“父親,你竟信外人不信兒子?”

  “你的脾性老夫還不知曉,這案卷上寫這章洛身無長物,你會好心給窮人看病?老夫早已不奢求你醫德如何如何高尚,你會突然這般好心?”

  要不說知子莫若父呢,葉青士能不了解自己兒子的品性嘛,一句話就給戳了個對穿。

  “兒子不是看他可憐嘛,還有也是為了小裘。”葉雲幹巴巴地解釋道。

  “為了小裘?”

  葉雲猛點頭:“不錯,父親您也知道我與小裘那孩子脾性不通,打您走後,他就是甯可出去浪着,也不願回來喝我開的湯藥,那章洛之妻章雲娘是個蕙質蘭心的,小裘很喜歡她,有她陪伴也願意喝藥吃飯,故而兒子才将人留了下來。”

  這個說頭,倒是有幾分可信度,葉青士略帶狐疑道:“當真如此?”

  “自然,街坊鄰裡都知道的事,兒子哪敢欺騙您呐。”葉雲說完,臉上也生了惱意,隻恨恨道,“無奈那章母病情不容樂觀,後來惡化竟直接去了,那章洛恐怕是惱我治死了他的母親,這才上門來與兒子争論,清兒是個好孩子啊,父親,兒子這心裡頭……也不好受啊。”

  葉青士臉上也有些動容,他正欲溫聲同兒子說兩句軟話時,小裘那孩子忽然不知從哪鑽出來,指着親爹就叫:“我爹殺人!是我爹殺人!”

  葉雲一聽,那表情竟是比吃人還要可怕。

  葉青士趕緊将孫子護在身後,臉色也陰沉得吓人:“葉雲,你嘴裡到底還有沒有一句實話!”

  “父親,小裘他是個癡兒,你如何信他的話!”

  葉青士心想稚子童言,絕不會随随便便說我爹殺人這樣的話,隻問:“葉雲,他是你兒子!你也是老夫兒子,若老夫這麼對你,你會覺得開心嗎!”

  “這怎麼能一樣!”他是個正常人!

  “這有什麼不一樣!”葉青士憤憤道,“葉雲,你究竟有沒有殺清兒?那章洛倘若無罪,豈非替你去死?你若是真男兒,便将真相說出來,知錯能改善莫大焉,老夫便是拼了這張老臉,也不會讓你送了命!”

  葉雲臉上終于有了懼意,竟噗通一聲抱住了父親的左腿:“父親不行!求求您,兒子還想将鶴雲堂開下去,絕對不可以的!”

  沒想到真是葉雲殺人啊!葉青士隻覺得心如刀絞,後頭的葉紹裘見此,竟兇狠地沖上去将葉雲拉到了一邊,葉雲見此,心中更是惱恨葉紹裘的不知擡舉,抄起旁邊的東西就砸了過去。

  好家夥,那竟是個半人高的瓷瓶,這若是砸實誠了,葉紹裘的小命起碼得送走一半。

  可葉青士已是個耄耋老人,哪裡有這等力氣跑上前去,而門外的小厮仆人更是沒有傳喚不敢進來,眼看着親孫子就要被砸成重傷,他急得都癱軟下去,卻見外頭忽然飛來一支判官筆,那筆端尖銳得緊,竟是将瓷瓶整個兒擊碎,免了孫子受傷之苦。

  “葉大夫當真是好生威風啊,失敬失敬。”

  葉雲隻覺眼前一錯眼,便見那姓黎的居然去而複返,不僅如此,他手中還把玩着一根材質特殊的判官筆。

  “又是你!”

  “虎毒尚且不食子,葉大夫醫者仁心,對内竟如此嚴苛,實在令小生刮目相看呐。”這話聽着,簡直陰陽怪氣到了極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