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崇讓卻很記得當日在瓊林宴時假周勤那充滿野心和鬥志的眼睛:“我還是有些不放心。”
黎望卻是挺放心的,唔,他現在大概也算半個包吹了。
不過很快,黎某人就明白包吹不是那麼好當的,有時候還不得不出賣靈魂去暫時當個客串特邀群演,就比如現在,包公一個請求,他就換了身衣服陪着去王丞相府做客去了。
不過名為做客,實則是包公為了探假周勤的底,畢竟周勤重傷還不能下床,以免打草驚蛇,包公才決定帶上機靈的黎家小子一起上門。
卻說假周勤中了進士後,起先不忿自己掉入二甲之列,就好像會試的成績真是他自己考的一般,心裡不是酸狀元黎錞不過是仗着家世奪魁,就是覺得主考官判卷不公,他覺得自己的答卷完全是狀元之才。
就這樣酸雞了幾日,假周勤也明白自己什麼都做不了,于是他很快端正态度,一邊認真溫書準備庶吉士考試,一邊積極參加各大詩會酒宴。
也是他好運,有個詩題他不熟悉,索性背了首那個周勤在山中作的詩,卻沒想竟入了王丞相的青眼,這可真是天大的機遇啊,假周勤不可能不抓住。
于是借着問詢功課的名頭,他幾次上門,終于成功獲取了王丞相的青睐。甚至有一次,還偶遇了王家小姐,他立刻明白這就是更大的機遇,一個能讓他從寒門一躍而上的天梯。
于是後來的幾次,他都會有意無意地邂逅王家小姐,今日上門甚至還帶了禮物,不貴重,但他知道這些官家小姐平日裡不缺貴重東西,缺的就是心意,所以這根簪子,是他親手雕刻的桃花簪,也正應了春日之景。
他甚至,連詩都提前準備好了,然而他沒想到的是,半路殺出了一個陳咬金。
黎·咬金·望:不愧是我.jpg。
“周公子,可是眼睛不舒服?”
周勤這才克制收斂,可惡,就是這些人,仗着家世搶走他的東西,黎錞是,這黎望也是,什麼東西,不過就是一病弱子,生在尋常家中,早就被丢掉了,哪裡還能在這裡打攪他的好事。
“沒有,不過是方才風沙迷了眼睛,多謝黎公子好意。”呵,不過就一秀才,也好意思張口同他談論詩詞賦論,王丞相竟還真準了他。
“我還當周公子最近通宵準備庶吉士考試,把眼睛熬壞了呢。”黎望說完,開始戳人痛點,“不然怎麼日日上丞相府問功課,實不相瞞,小生受包公之托,特來提醒周公子一句。”
假周勤的臉色,那叫一個難看,他艱難地從喉嚨口蹦出兩個字:“什麼?”
“王丞相是這屆科舉的主考官,按照往日的規矩,進士最好在選官之前,都不要跟考官有太大的交集,王丞相愛惜人才,為你屢屢破例,但周公子也該投桃報李,不要讓王丞相難做。”
什麼叫直球,這才叫直球,黎望這話說得不可謂是不僭越,以假周勤心高氣傲的脾性,此刻已經快被氣炸了,可黎望借了包公的大旗,他還真不敢直接發難。
雖然他很想罵“你算個什麼東西也敢來要求本官”,可形勢比人強,這人有個好爹,還有包青天撐腰,假周勤忍了又忍,才一臉倨傲道:“我行事無愧于心,我與王丞相并無師生外的其他關系,甚至還沒有師生之名,況且王丞相一世清名,舉世皆知,包大人絕不會不知這個,你在詐我?”
……就還真有幾分機變之才。
黎望當即一臉無辜道:“周公子何出此言,這世上有品行高潔的君子,卻多的是說人是非、巧言善辯的小人,王丞相一世清名,臨了要緻仕,周公子也不想王丞相被一些小人道是非吧?”
好利的一張嘴,假周勤确實可以再與對方争辯,可這樣就落了下乘,對方的親爹是督察院的一把手禦史中丞,最明白口舌之利,這番話即便他向王丞相告狀,恐怕王丞相也不會做什麼。
于是假周勤隻能憋屈地開口:“黎公子說得對,确實是我求學若渴,失了分寸。”
“無妨,周公子寒窗苦讀,為的也是報效朝廷,若真有疑難問題,可去國子監廣文館,那裡多的是名師大儒,必能替周公子答疑解惑。”黎望聽到滿意的回答,說出來的話卻依然戳人肺管子。
及至仆人來說包公與老爺已經談完正事準備離開,黎望才與假周勤道别,施施然出了丞相府。置于假周勤,他卻是不大擔心的,畢竟這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倘若假周勤還厚着臉皮上門,那他大可再上門‘勸導一番’,名頭都是現成的。
“知常覺得此人如何?”
黎望一聽,答得也相當直白:“是個當權臣的料子。”
包公便忍不住道:“狂妄,他一個行兇犯案之人,哪裡堪當天下表率的官員!”
……行吧,黎望默默聽訓。
“不過你說得也不無道理,王丞相與本府提起他,也是多有稱贊,言其才氣斐然,又勤奮努力,他日必成大器,甚至已有将女兒下嫁的意願。”包公原本不想跟老友挑明,但一聽事關世侄女未來的幸福,當也不再隐瞞,将兩個周勤的案子告知王丞相。
黎望一聽包公這般叙述,就明白了:“大人的意思,是怕此案傳揚出去後,會有人因此攻讦王丞相識人不清、竟将魚目當珍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