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暮年隻淡淡地瞥了一眼,不為所動。
林朝陽抿了抿唇,硬着頭皮又說了一句:“薄總,您不養好身體,怎麼把沈小姐重新追回來呢?”
聽到他這話,薄暮年夾着煙的動作頓了頓,片刻,他扯了一下嘴角:“你覺得我能把她重新追回來嗎?”
那天他在醫院裡面跟沈初說要跟傅言公平競争,重新追求她。
可是他知道,這件事情上面,他早就沒有資格了。
沈初說他不甘心,其實他也覺得自己不甘心。
可到底是不甘心多一點,還是愛多一點,他還真的分不清楚。
薄家這樣的家庭裡面,他一出生就注定成為哥哥的備胎。
從他記事開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是在薄暮晨的身上,他薄暮年,不管多優秀,好像都看不到。
花心沒有家庭責任感的父親、懦弱隐忍不懂得争取的母親、卑鄙而隻在乎面子的爺爺,從小到大,好像就沒有人愛過他。
小學的時候,周子樂考試不及格,回家之後周父拎着晾衣架追着他打,他站在房間的陽台那兒看着,第一次的時候覺得好笑又滑稽,可随着年紀漸長,周子樂這種呆頭呆腦的人回到家裡面可以肆意地坐着躺着,他發現自己也會妒忌的。
薄家從小就要求他要優秀,要求他會各種各樣的禮儀,他從小到大像個機器一樣接收着一切,從來都沒有喜歡或者不喜歡。
可周子樂不一樣,他不喜歡讀經濟,離家出走三天三夜跟父母冷戰,最後終于換來了父母的妥協讓他學了無聊而又沒什麼用處的文學。
可是他在薄家,沒有人在乎他喜不喜歡,快不快樂。
薄哲茂對他說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他是薄家人,薄家帶給他這麼多的榮譽和優渥,他應該感恩。
他麻木地聽着薄哲茂的洗腦,明明自己比哥哥優秀很多,卻從來都沒想過要跟他争那個位置,而又在哥哥出事之後,二話不說就坐上了那個位置。
他過去的三十多年晦暗又無趣,好像從來沒有過歡喜也沒有過痛苦。
是沈初突然沖進來,像隻小醜一樣在他的面前向他展示愛。
一開始他覺得可笑無趣,可看得多了,有時候想到餘生有那麼一個人陪着自己,好像也算是有點溫度的。
所以他從來都沒想過要和沈初離婚,他知道她愛她,他享受着她的愛卻又不願意付出愛。
他以為她會一直愛他的,可那一天,她突然說要離婚。
一切戛然而止。
然而他卻已經沒辦法回頭,享受過愛的人,怎麼會願意回到沒有人愛自己的日子裡面了。
可除了沈初,好像,也沒有人願意愛他了。
房間裡面陰暗而安靜,坐在沙發上的男人繼續抽着煙。
林朝陽沒有辦法回答薄暮年的這問題,或者說他不忍心說出這個問題的答案。
答案旁觀者都知道,不過是當局者不死心罷了。
林朝陽站了一會兒,把退燒藥準備好放在早餐旁邊,臨走前,他輕聲地說了一句:“薄總,不管怎麼樣,自己的身體最重要。”
說完,他默默地帶上門退出了房間。
林朝陽出了房間,在門口站了一會兒,才轉身離開。
他想到自己剛才在病房裡面請求沈初來看看薄暮年時候的情景,沈初聽到薄暮年生病後,臉上的表情并無半分動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