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第5頁)

  說到這,閻诤似乎又想起了什麼來,他也懶得起身了,指點着黑夫去到書架邊,将擺在最高處的兩卷竹簡也取了下來。

  黑夫拿在手裡一看,上面寫着“傳食”和“行書”,這跟亭長有什麼關系?

  閻诤解釋道:“身為亭長,可不單單要緝捕盜賊,亭中常設有客舍、驿郵,故不可不學《傳食律》與《行書律》。”

  所謂《傳食律》,就是針對客舍,應依據過往官員身份爵位供給飯食的法律規定,黑夫曾經在客舍借宿過,所以明白。

  至于《行書律》,主要是秦國關于傳送文書的規定。

  要知道,秦的郵政體系已經相當強大。除了政府公文必須準時送達外,遠在千裡外的普通士兵,勞煩刀筆吏幫忙寫信,竟然能準确地寄到家裡!家裡也能将衣服、錢物交給秦國郵遞員,沿着相同的路線送到前線,這可是公元前200多年啊,真是細思恐極。

  而黑夫要去的湖陽亭,剛好就是一個即有客舍,又有郵驿的大亭,說不準主吏掾也會考校他這些。

  “還是閻丈替我想得周全……”

  黑夫連忙朝閻诤作揖,接着,什麼誨人不倦、德高望重、春風化雨,就從他口中說出,聽得閻诤十分高興。頓時覺得,這個年輕人能18歲就被征召做亭長,不是沒有原因的,恭維話都騷到了他癢處。

  他樂呵呵地擺手道:“你說你識字,還會寫,如此甚好,且将這八卷律令,在我這抄錄下來罷,然後拿回去背誦熟練,若有什麼不解之處,盡管來匾裡問我。”

  “我若能通過考核,成為亭長,絕不會忘記閻丈,我定會告知縣中諸人,匾裡閻君,便是吾之恩師……”說着,黑夫便朝閻诤行了一個大禮,而閻诤也笑呵呵地應了下來。

  秦國的師生關系,遠沒有後世那麼重要,但他們都是明白人,既然大家各有所求,可以在此事裡都得到好處,何樂而不為呢?

  ……

  黑夫奉上束脩拜完師後,閻诤便有些倦了,打着哈欠說要小憩一會,讓豎人帶黑夫兄弟到了隔壁的一間客房。

  那豎人在見到主人和黑夫談笑風生後,竟然認下了這個學生,頓時對他們态度大變,不僅全程堆着笑臉,還主動為黑夫找來筆、墨、削,還問黑夫,需不需要竹簡?

  “這怎麼使得……”黑夫推辭道:“竹簡我自己準備好了,豈敢污了閻丈家的好簡牍。”

  那豎人這才退下,虛掩着門。

  這時候,全程默然的驚這才捂着肚子笑出聲來:“仲兄,你看那豎人的嘴臉,真是個小人!”

  “你記住了麼?”黑夫從帶着的竹筐裡拿出來姊丈幫他削的木牍,在案幾上攤開。

  “記住什麼?”驚一臉茫然。

  “記住此人的前倨後恭,記住閻丈對我的态度變化,然後想想,這是為什麼?”黑夫将這個問題抛出驚後,拿起了一旁的毛筆。

  有人說毛筆是蒙恬發明的,但事實證明,這隻是個謠傳。早在春秋時候,孔子就已經“筆則筆,削則削”了,到了這時代,毛筆使用得更加普遍。

  至于墨,這時代還沒有那種蘸水就能化掉的墨,而是一些有相當硬度的天然礦物,需要用研石在蚌殼、瓦片或石塊做的硯闆上搗碎,再加點水,方能書寫。

  黑夫讓驚過來幫自己研墨,而後就在削得不粗糙也不完全光滑的木牍上,開始從《盜律》開始,一筆一劃地抄錄起來……每一卷其實隻有二三十枚竹簡,簡明扼要,字數并不多,但寫字速度實在快不起來,有時候碰上不會寫的字,就更慢了,萬一抄錯了,還得用刀削将其刮去,按這速度,今天他抄到太陽落山,頂多能抄完四卷。

  在兄長摘抄律令的時候,驚就一邊研墨,一邊歪着頭,思索兄長剛才的問題,還不等他想多會,外面卻傳來了小聲的說話聲。

  “我就是想看看,阿翁新收的弟子,是何人也。”

  接下來,虛掩着的門,突然打開了一條縫……

  一個結着發鬟的少女,将頭探了進來,好奇地打量着屋内的二人,卻見她雖然容貌說不上多漂亮,卻皮膚白皙,頭發幹淨,牙齒也整齊,穿着一身兩色襦裙,與驚平日裡所見荊钗布裙的村姑大不相同。

  黑夫正埋頭專心抄着枯燥簡牍,壓根沒有在意。

  驚卻擡起頭,瞧着那少女,愣愣地看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