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緝令是木闆做的,内容簡單,基本是将犯人的“驗”照抄一遍,加上其外貌特征,所犯何事,連畫像都欠奉,想要靠這些信息抓對人,還真有點困難。黑夫瞧了瞧,發現外面那個“茅”,的确不是通緝令上的殺人盜賊,抓了也無甚功勞。
黑夫半刻就翻完了文書尺牍,正欲和利鹹再攀談兩句,他對此人既有能力,又有家世,卻淪落到做亭卒的緣由很是好奇……
不料此時,外面卻響起了一陣喧嘩聲。
“我回來了!”
人未至,聲先到,黑夫擡起頭,和一旁百無聊賴把玩劍柄的東門豹對視一眼。
不用問,一聽就知道是季嬰那厮回來了……
……
等他們三人走出廳堂時,卻見有個裹着厚實冬衣,鞋履滿是雪、泥的瘦小子步入後院,正是季嬰。
季嬰都來不及放下背上的背簍,一看見黑夫,便大笑着過來,和他來了個滿懷抱。
“黑夫兄弟,你可算來了!”
他一身雪水、泥巴,将黑夫的新衣都弄髒了,黑夫無奈地舉起手道:“先坐下再說。”
季嬰也不講究,将背上的背簍放下,一屁股坐到階上,将滿是雪、泥的鞋履脫了,抱怨道:“黑夫……亭長,我都已在此做了快一個月的郵人,腿都快跑斷了!這真是個苦差事啊!”
“今天走了幾個裡?”黑夫扔給他一塊布,笑着問道。
“三個,還都不順路,得從東跑到西,再從西跑到南,而後再繞回北邊來……”
季嬰抱怨不已,還對着廚房大聲喊道:“蒲丈,幫我燒點水!腳快凍掉了!”
得到蒲丈回應後,季嬰打開了他的背簍,這就是大秦郵遞員的标準裝備,背簍上還蓋着布,裡面的信都寫在木牍上,一點雨水進去就花了。
“咦!?我不是已将鄉上發往那三個裡的文書都送到了麼?怎麼還剩着一封?”
季嬰說着,從裡面拿出了一封“信”。
“怕是你又給忘了罷。”東門豹嘲笑起季嬰來,這個月裡,季嬰已經弄錯過兩次了,幸好最後都按時送達,不然有他的好果子吃。
“絕沒有!我今日的确是送完了!”季嬰極力争辯。
黑夫看了一眼後面露詫異:“且慢,這信沒有封緘,不是公文。”
這時代的信函,是由兩塊木片組成的,下牍用來書寫文字,上牍則是空白,将下牍的内容遮蓋起來。再用名為“緘”的菅草、蒲草制作的細繩,将上下兩牍牢牢捆起來,合在一塊,便是一封信。
若是官方文書,為了防止人偷拆,還會“封緘”,也就是在繩子打結的地方糊上一層特制的紅色封泥,再蓋上官吏印章。
莫非是私信?但按理說,除了前線士兵寄回來的信件外,秦國的郵政,是不接收私人信件的。
季嬰一看手裡的信,的确如此,更是詫異了:“不但沒封緘,且上牍連誰人所書、寄往何處、誰人收取也沒有寫?”
鄉上的郵吏是不會把這種東西送到亭裡的,在場幾人面面相觑,如此說來,也不是私信,而是一封……匿名信?
“這是偷偷塞進來的罷,讓乃公知道是誰幹的,一定要好好教訓他!”
季嬰氣呼呼地,就要将那信上的草繩撕了,打開瞧瞧是誰寫的信!
“慢着!”
“住手!”
說時遲那時快,黑夫、利鹹勃然變色,同時伸出手來,一人一邊,死死抓住了季嬰伸向草繩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