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第1頁)

  而使用了堆肥肥料來施糞的一百畝“試驗田”,因為黑夫不放心,又選了十多畝收上來的粟一一稱量後,發現果然如衷前幾天所說的,畝産接近3石……

  “粟種一緻,原本的土地也相鄰,澆水鋤草,也沒什麼區别,唯一的差别,就是用的肥不同。如此說來,堆肥漚肥,果然比新鮮的糞尿更有成效!”拍着滿滿一石粟,黑夫說道。

  不僅結果如此,衷也回憶了他照料田地的過程,施了堆肥漚肥的莊稼,的确長得更加肥美,結穗也明顯更多。那些開春時嘲笑他們家堆屎尿來玩的那幾個老農,這幾天都在啧啧稱奇呢,還想方設法跟衷打聽他種地的秘訣。

  “聰明點的老農,已經猜出來緣由了吧,明年開春肯定會效仿,這個秘密,也就不是秘密了。”

  但黑夫卻一點都不擔心,笑道:“我腿上已經痊愈,必須去亭裡複任了。這樣,明天就是去鄉邑交租的日子,我便與伯兄一同出門,正好與你一起,見見雲夢鄉的田部佐。”

  這時候,黑夫他大嫂路過,奇怪地問道:“往年交租,都是鄉裡的小吏經手,這次為何非要去見田部佐?”

  衷則明白過來了:“仲弟,你莫不是想将堆肥之法告知田部佐,讓他幫忙獻給官府?能讓每畝産量增加如此之多的法子,的确是農稼利器啊,吾家不能藏私……”

  大哥還是太老實了啊,黑夫笑了起來:“伯兄,不是我獻,是你去獻!此事若成,伯兄定能受賞,說不準,官府還會賜你一官半職呢!”

  衷卻依然有些發懵:“喃喃自語道,這法子,不是黑夫你從關中客商那裡聽來的麼?難道這關中的舊法獻上去,還能讨賞不成?沒道理啊……”

第0106章

重租

  九月初一這天清晨,在通往雲夢鄉鄉邑的道路上,放眼望去,皆是挑着扁擔、竹筐的農夫,筐裡是新收後曬幹的黃橙橙谷子,沉甸甸,仿佛要将扁擔壓斷。

  與這些需要費力挑谷的士伍黔首相比,衷牽着的牛車駛在道上,就顯得鶴立雞群了。更别說,還有黑夫騎着紅馬在前面威風凜凜地開道。

  原來,進入九月後,便是秦國百姓交租的日子,正所謂“稅租九月而具”,官府将統一在這個月收取田租,好為十月份的上計工作做準備,而田租多寡,便是上計好壞的重要标志。

  就黑夫所見,與收獲時滿臉喜色不同,路上的行人,大多面露憂慮。畢竟交出去的,都是辛辛苦苦種出來的糧食啊,而且肩挑手扛十分勞累,路邊田埂上,随處都是蹲着歇氣的人,他們看向黑夫兄弟的牛車乘馬,眼中滿是羨慕。

  牛與馬,得家裡有一定财力的有爵者才可能買得起,這也是很多農夫勞碌了半輩子的夢想,家中有了這兩種牲畜,裡中姑娘會争着來嫁。

  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雖然剛上路時,衷也感慨了一番今年不必挑谷子走十多裡路了。但離鄉邑越近,他就越是發愁,一邊牽着牛車,一邊回頭看着車輿裡那二十多石粟,歎息道:“這地多了也不全是好事啊,算起來,還得再拉十趟,我家的租才能繳完。”

  衷的話一點都沒誇張,因為在八月底時,夕陽裡的田典拖着病怏怏的身子,向全裡百姓宣讀了來自鄉裡的文書,公布今年的“租程”。

  這道程序叫做“寫律于租”,也就是官府在收租之前,先将本年度有關收租事宜的各宗律令逐級下達,從縣令到田薔夫,從田薔夫到鄉裡的田部佐,一直到裡中田典。

  與後世的百分比納稅不同,“租程”是固定的租額,各家繳納的糧食都要夠數,今年的租額是每畝6鬥糧食。

  “6鬥?這麼多。”

  黑夫有些驚訝,說好的什一之稅呢?他後來才算搞明白,原來稅是針對商品征收的錢,與身為農夫的他們家無甚關系,他們隻需要繳納田租,以及每年的“口錢”,那也是個不小的數額。

  衷卻似乎早就習慣了,他說一般的“稅田”,官府會結合近年糧食産量算出一個平均值,校訂出一個“合理”的數值,作為當年的納租額,官吏們管這叫做“校數歲之中以為常”。

  所謂合理,就是讓農民感到負擔有點重,但還沒到活不下去的程度。一般來說,根據災年豐年不同,租額在五鬥到一石之間,所以衷覺得,今年的6鬥已經算少了。

  “這還隻是普通稅田,若是官府自己經營的輿田,聽說每畝要收1.5石,剩下的才留給種地的庸耕者和隸臣妾自己食用……”

  “那樣的話,交完租,地裡基本就不剩下什麼了!”

  黑夫聽聞微微一驚,那麼算起來的話,在官府經營的輿田上耕作,隻能确保勉強果腹,基本不可能有積蓄。看來後世說秦國的稅收“二十倍于古”“收泰半之賦”,還真不算黑。

  此外,固定了租額之後,官府還要按每家所擁有的田地多少來收稅,不論你耕種與否。這樣就可以避免部分人有田不種,整日遊手好閑,還可以打擊逃租者。按照田地收稅,人可以跑,地可跑不了。

  所以算下來,黑夫他們一家分為三戶,共有地四百餘畝,三戶要繳的租額是巨大的,足足有240石之多……

  此外,還有每頃田要繳納的刍3石,稿2石,也夠再拉一車的了。

  其實除去休耕的田地,隻種了300多畝而已,正因為租稅如此之重,若想有些積蓄,秦國的農夫才不得不勤勉于農事,通過精耕細作,讓自己田地裡的糧食多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