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第10頁)

  黑夫則道:“季弟,我知道你的心意,仲兄有言在先,你若能三年順利出師,我就帶着萬錢,去閻丈家,替你求親!”

  “此言當真?”

  果然,驚立刻來了鬥志,急促地說道:“三年可不行,閻氏玉淑已經十四了,再過兩年就要嫁人。仲兄,兩年吧!我兩年内,一定要從學室出師為吏!”

  “兩年?”

  黑夫算了算,兩年時間,秦國還沒完全滅楚吧?他立刻闆起臉來:“你先跟上學業,再誇口不遲!”

  說完,黑夫便将驚帶到位于縣城北邊的學室,這裡一點都沒有官辦學校的派頭,既無泮池,也無杏壇,按照法家“法後王”的傳統,更不崇拜某位先賢,隻有幾間簡陋的屋舍。

  這裡的老師,打扮穿着也跟尋常官吏沒有區别。學堂裡傳出的朗朗讀書聲,不是《詩》《書》,而是枯燥的律令條文。

  以法為教,以吏為師,這就是秦國教育的特色。

  黑夫與驚拜見了學室夫子,正是喜大夫的弟弟,名為敢,爵位不更。敢與黑夫有一面之緣,黑夫便将弟弟拜托給了他,并奉上束脩……

  敢帶着驚,先辦了入弟子籍的手續,在驚拿到手的新“身份證”上面蓋印章,黑夫才算松了口氣。

  這就意味着,作為學室弟子,在結束學業前,驚可以免除一切更役、兵役,那場伐楚大戰,他肯定能避開。

  如此一來,黑夫就把家裡所有男丁都安排好了,但對于驚,黑夫可沒辦法用後世的知識幫他什麼,未來該怎麼走,就得看他自己了。

  驚送黑夫出學室時,黑夫似是想起了什麼,對他說道:“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動,我去去就回來。”

  驚有些莫名其妙,看着兄長高大的背影走到路對面,對幾個蹲在地上賣東西的農夫問了幾句,很快就回來了,他懷裡的褡裢中,還裝了什麼物什……

  等黑夫走近了他才看清楚,那是滿滿一懷的柑橘!

  黑夫咧嘴笑道:“母親常說,第一次帶你來縣城時,你想吃柑橘,當時家裡窮,她沒舍得給你買,你便哭了一路……”

  驚有些尴尬:“仲兄,這件小事,母親已經說十多年了,每年入冬,都要拎出來在飯桌上講一遍,真煩死我了。”

  “正因如此,我才能記得。”說着,黑夫便将那些表皮黃綠相間的柑橘一股腦塞到驚懷中。

  “江漢最好吃的果子,就數這柑橘了,晚秋時節的橘子,正甜!”

  黑夫剝了一個柑橘,放進嘴裡,驚也品嘗着酸甜可口的橘肉,小時候覺得是人間至美的食物,長大後才發現,其實隻是好吃點的酸果子罷了。

  “季弟,還記得我跟你講過《晏子使楚》的故事麼?裡面晏嬰是怎麼說橘的?”

  “記得。”

  驚點了點頭,這一年多時間裡,每次仲兄回家,總喜歡給他講一些外面的人和事,如晏嬰、蘇秦,讓驚長了不少見識。

  “晏子說,橘生淮北則為枳,橘生淮南則為橘……”

  “不錯。”黑夫道:“葉徒相似,其實味不同。所以然者何?水土異也。”

  “季弟,你若一直活在夕陽裡的窮鄉僻壤,與那些鄉間少年雜處嬉鬧,恐怕日後的出息,也與他們無異。可現如今,你到了縣城,與吏子相處,以法吏為師,有了更多的見識,這就像從淮北移植淮南的橘樹一樣,你的前程,也當有所不同。所以,切勿妄自菲薄。”

  黑夫指着自己的腦袋笑道:“再說了,都是同一父母所生,你仲兄都如此聰慧,法律答問二十道全對,何況你呢?”

  “仲兄這是在變着法子自誇啊。”驚大笑起來,但不知為何,對于未來的擔憂,卻減輕了許多。

  “你好自為之罷。”弟弟雖然年輕,卻是聰明人,黑夫也不多說,朝他揮了揮手,就徑自離開。

  眼看黑夫走遠,驚才收斂笑容,朝他的背影深深作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