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至于與一個将死之人争首。”當時,共敖是滿臉傲嬌說出這番話的。
這讓黑夫想起了一個故事。
南方有隻高貴的鳥,名曰鹓鶵(yuān
chú),它自诩高貴,非梧桐不止,非竹實不食,非甘泉不飲。這時候一隻名為鸱(chī)的食腐鳥得到了腐鼠,恰好鹓鶵經過,鸱便擡頭大叫,生怕這鹓鶵跟它搶……
雖然共敖當然沒法和真正的“鹓鶵”相提并論,但他的傲嬌,卻和鹓鶵有的得一拼。
正如共敖漲紅了臉自證的那樣:“若非是靠我自己本領砍下的首級,我才不稀罕憑其立功,豈會與别人争奪此物?”
眼看共敖那張臭嘴都開始得罪人,甚至讓軍法吏有些不快,黑夫連忙站了出來,拱手道:“軍法吏,這二人各執一詞,從頭顱和武器也無法判明究竟是誰的斬首,我倒是有個主意……”
“你?”
軍法吏旁邊的一位小鬥食吏有些懷疑地看着黑夫,以為他要為自己的屬下争氣,便說道:“這位屯長,此事交由吾等法吏處置便是了,你又瞎攙和什麼?莫非你也懂斷案之術?”
“我當然懂了。”鬥食無禮,黑夫卻不怒反笑。
開玩笑!抽絲剝繭,查找證據,找出兇犯,這可是黑夫做大秦天狗時的老本行啊!
黑夫也不惱怒,他不理那鬥食吏,直接朝軍法吏作揖道:“下吏不才,在入伍前,乃是南郡安陸縣一亭長,曾破獲過三起震驚全郡的大案。多虧了縣中獄掾、令史指點賜教,這令史之術,斷案之法,我還是略知一二的!不如用我的法子試試看,誰是誰非,孰真孰僞,一試便知!”
第0129章
什伍如親戚,卒伯如朋友
“黑夫……屯長,營中的醫者說,東門豹沒有性命之危……”
季嬰跑到“驗首”的地方來回報,得知這個消息後,不止是黑夫松了口氣,其餘幾人也直呼東門豹命大,臉色舒緩下來。
季嬰自己也一顆石頭落到肚子裡,他雖然自打在安陸縣城服役認識東門豹起,二人就時常相互嘲諷,看似有怨。可東門豹受傷暈厥,最積極地奔前跑後的反倒是季嬰,不知不覺一年多過去了,二人在黑夫帶領下朝夕相處,已經親如兄弟,該吵鬧還是會吵鬧的,但當對方有性命危險時,也會盡力相助。
但季嬰随即發覺氣氛不太對:除了辛屯衆人全部聚集在此外,在臭烘烘的驗首之處,還有不少秦卒在旁圍觀,對着眼前的場面指指點點。
“出什麼事了?這是要作甚?”
季嬰方才在等營中醫者的答複,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頓覺奇怪,自己屯的什長共敖,怎麼被五花大綁,一副遭到法吏審問的架勢?
他立刻就緊張了起來,怕不是共敖犯事了吧,逃跑?抗命?這可都會是連坐問責的!黑夫早就向他們警告過,同伍隻要有一個人逃跑,其他四個人若是不阻止他,那麼最後論罪時,除了逃跑者外,其餘四人也要處死!
“沒什麼大事。”
黑夫笑道:“且等着吧,有好戲看了。”
說話間,一輛馬車疾馳而歸,駕車的秦卒和車輿裡的鬥食小吏下了車,将車上載着的一具無頭屍體搬了下來,放到了軍法官面前……
“是這此人麼?”
軍法官讓佐吏先将共敖帶過來,讓他看兩眼屍體,然後令其在佐吏耳邊悄悄給出答案。
等共敖看完後,滿也被帶過來照做一番。
二人都給出答複後,軍法吏的眉頭皺了起來,看了黑夫一眼,朝他搖了搖頭。
原來,黑夫出的主意很簡單,既然光靠頭顱已經無法判斷究竟是誰殺了此人,那麼,就隻能讓抓獲二人的屯長,去事發現場,找回那具無頭屍體了——據抓獲二人的屯長說,當時四下無人,隻有那具屍體倒在一株柳樹下,不難分辨。
黑夫還建議,當屍體運回後,先搬一具死在其他地方的無頭屍體過來讓二人辨認。既然是搏鬥擊殺,又親手斬下了頭顱,那就不可能對被殺者的打扮身形沒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