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夫拿起一個掉在地上的銅節,發現上面有錯金銘文十餘行,原來這是楚王發給鄂君的舟節和車節,規定鄂君的車船,在楚國境内通行,基本不需要納稅,這是極大的優待。再加上鄂君控制着銅綠山的開采,這便是他富得流油的原因啊。
可惜這一切,倉皇出逃的鄂君來不及帶走,都便宜了南郡兵。
黑夫暗道:“我說李都尉為何放着青陽屈氏不打,要來打這鄂君,估計是覺得鄂君更有油水可撈吧,可憐巴蜀的都尉,就這麼啃了沒肉的硬骨頭……”
随着戰争的深入,秦軍的心态也産生了變化,一開始他們隻是奔着爵位土地去了,但在壽春嘗到甜頭後,秦軍士卒赫然發現,靠搶劫楚國封君貴族,賺頭似乎不亞于秦王賞賜。
楚王宮的東西大多送去了鹹陽,但各地封君的寶庫,則便宜了将士們,光這一仗下來,黑夫覺得,自己的财産又多了二三十镒,而李由獲得的銅器金銀珠寶換算下來,已超百镒……
甚至連舟師尉屠睢那邊,也分得了價值數十镒的精美銅器,舟師專門留了一支船隊,運送這些戰利品回南郡去。
“戰争财啊。”黑夫不由感慨:“真是好發。”
“兄長,如此做派,律令允許麼?”
身旁傳來一個怯怯的聲音,卻是黑夫的弟弟驚,他也穿上了秦軍的皂服甲衣。驚去年秋天已從學室學成畢業,黑夫回去時,剛好趕上他與閻氏淑女完婚,然後就遇上了征江南之役。
不再是弟子的驚,加上已與黑夫“分居”,就沒了免役和同居者勿同時征發的優待,加上黑夫想帶他鍍金,便讓他入伍,做了一個書佐,驚一邊持筆記錄着這些令人觸目驚心的财物,一邊忐忑不安,少年在學室學會了循規蹈矩,還是第一次見這種場面。
“水至清則無魚。”
黑夫淡淡地說道,并安慰他:“再說了,反抗秦國的楚國封君,也不在律令保護之内,其私産,部分歸功,其餘分予将士,以慰征戰之苦,有何不妥?”
不過,現在還沒到在這些财物上安然打滾的時候,黑夫讓衆軍吏搬完鄂君府庫後,來他這裡開個小會。
“都尉的計劃有變,不再東進,而是要掉頭去幫巴蜀兵打青陽、長沙。便命我随樓船舟師繼續去下遊,攻取江西。”
“江西是哪?”東門豹等人面面相觑,黑夫說順嘴了,這地名還沒出現呢。
“就是長江以南的番、艾、餘幹等地。”
“隻有安陸一率麼?”利鹹關切地問道,雖然黑夫這次帶出來了千五百人,連小陶也做了個五百主,但仍嫌不夠啊。
“鄢縣五百人,郡兵五百人,竟陵五百人,加上安陸兵,一共三千人,都歸我調遣。”
黑夫拿出了李由交予他的虎符,笑道:“從現在起,我便是‘别部司馬’了!”
都尉屬官有軍司馬,秩比六百石,其中别領營屬者稱為别部司馬,所率兵士數目各随時宜,不固定,地位在都尉和率長之間,常作為偏師的指揮官。
衆人聞言,便知道黑夫又升官了,便一起拜倒恭賀他。
黑夫這次主動請纓,為李由分憂,也乘機要了自己中意的人。
三個五百主,分别是鄢縣的共敖,此子靠着蹭黑夫戰功,已經正式做了五百主。還有竟陵尉史安圃,黑夫做亭長時與他關系不錯。最後是來自郢縣的滿,伐楚之戰,他留守南郡沒混上,這次總算跟來了。
有了這些老熟人做下屬,黑夫對攻取江西,很有信心。
江西地盤雖大,卻仍是個荒蠻之地,三千人完全夠了,那裡的楚國封君也窮,越人部落又多,恐怕沒多少油水可撈,是個人人避之不及的差事,但是……
“雖然兵力不多,但,這亦是我第一次領軍獨當一面!”
這就是黑夫所追求的,雖然跟着李由也不差,但他更想單獨領兵,這既是對自己的曆練,也是難得的資曆。
“如此一來,就不必與上司分功,這期間的一切,都由我自己說了算!”
用後世的話說,就是甯為雞頭,不做鳳尾!
再說了,雖然在李由和衆人眼中,黑夫此去,不過是打幾個小縣邑,收服數個越人部族,但到了千百年後,這次軍事行動的叙述,或許就變成了……
“黑夫打下了一個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