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可惜,一道綿延高聳的山脈,擋住了李信的視線,讓他無法看到河西的草場和月氏人遊牧的營帳。
李信騎着白馬立于河岸上,正讓向導和譯者向當地羌人問話。
“這山如何稱呼?”
李信指着北岸高山問羌人牧民。
羌人牧民連比帶劃說了一通後,譯者給出了李信答案:“他說,北岸牧人叫它‘臯蘭’。”
李信将這個名字深深記在心裡,而黑夫也聽到了這話,暗想,這莫非就是後世的蘭州一帶?
這兩日踩點後,李信認為,此處瀕臨大河,容易開辟土地,明年或後年,可以派一支軍隊在南岸戍守屯田,并從關中抽調部分山東移民來此,建立城郭,作為進取河西的據點。
李信解下身上的玉玦,遠遠抛入河水中,高聲發誓道:“臯蘭,臯蘭……三年之内,信必濟此河!必登此山!”
黑夫站在李信身後,亦滿臉肅穆,但腦中想的卻是:拉面的前身“湯餅”已在渭南山東移民中蔚然成風,還有燒餅也頗受歡迎,日後也會随移民傳到這裡來,莫非……這就是天意?
這裡,便是黑夫與李信此行的終點,到了次日,二人也帶着千餘兵卒,開始返回狄道。
黑夫不知道,自己人雖還在隴西,但那三份奏疏,此時已被秦始皇帶回鹹陽,除了高鞍馬镫乃軍事機密,暗中推行,秘不示人外,其餘屯田、毛衣兩策,皇帝發百官議論,竟由此引發了一場法、儒、墨三家的大論戰……
第0377章
戍卒叫
從蘭州到鹹陽,後世高鐵隻需要三個小時,黑夫卻整整走了一個月,直到七月下旬,他才風塵仆仆地摸到鹹陽城西十裡的杜郵亭……
天色已黑,連夜趕回鹹陽是來不及了,隻能在客舍休息,好在,有兩位老友聽說他歸來,已在此等候,分别是章邯和陳平。
“吾等恭候右庶長多時了!”
章邯與黑夫算朋友,地位差距也不大,行的是平禮,陳平則相當于黑夫門客,深深作揖。
黑夫連忙下車扶起了他,笑道:“讓少榮和陳生久等了。”
“不久不久。”章邯卻心情不錯,擺手道:“與陳平暢談,不覺天色已晚。”
“哦?”黑夫看了二人一眼,有些擔心章邯撬牆角,便道:“二位在聊什麼?”
章邯理所當然地說道:“身處杜郵,聊的自然是當年武安君之事。”
白起是秦國曆史上,最威名顯赫的将軍,伊阙之戰、華陽之戰、鄢郢之戰、長平之戰,一系列戰役,都是秦将必須重溫的經典。白起一生,共為秦拓地千裡,下七十餘城,殺敵逾百萬,武安君之名震動天下。
但就是這樣一位戰功赫赫的将軍,下場卻極其凄慘,長平之戰後,因在攻邯鄲滅趙問題上,與秦相範雎前後兩次意見相沖,白起一怒之下,一再稱病,連秦昭王親自請他伐趙,亦拒不受命。
最後邯鄲之戰,果然如白起預言的一樣,秦大敗,損兵折将,長平的戰果丢得一幹二淨。
因為聽聞白起言“王不聽臣計,今如何矣?”秦昭王遂大怒,遷怒于白起,免其爵位為士伍,遷于陰密,至杜郵時,又派使者追至,賜劍其自裁。
“就是這。”
章邯指着亭内一角道:“聽當地老人說,武安君便是在此諸位慨歎,而後引劍自刭的,當時是昭王五十年十一月,杜人憐之,收其屍骨歸葬,而關中鄉邑,每逢建子之月亦祭祀焉……”
身為關中夏陽人,且是軍功将門出身,章邯小時候應也是經曆過類似的祭祀。
“武安君之遷,其意尚怏怏不服,有馀言,這算什麼罪名?”
章邯對白起死而非其罪的下場十分惋惜,不過在黑夫看來,若為帝王,臣子“心生怨望”,便是大罪了罷,何況是白起這樣一個功高震主,且骨頭極硬,從不服軟的猛将。
“那陳生以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