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第2頁)

  轟隆聲傳來,并非天邊的驚雷,而是無數馬蹄踩踏地面帶來的震動。

  一場儀式正在蹛林舉行,陳平驚訝地看到,數千……不,恐怕有上萬騎手騎着他們的駿馬,繞着蹛林,順時針奔跑打轉,并發出呼嘯。

  匈奴人并不是無序的狂歡,而是按照所騎馬匹顔色陸續加入,最先開始繞圈的是白馬,接着數千騎手又駕馭青駹馬加入,接下來是烏骊馬、骍馬,陸續被集中到一起,圍着林地馳繞三周乃止。

  随着馬蹄陣陣,塵土飛揚,陳平面色微動,且不說這些騎手數量,已是秦北地郡數倍。就說匈奴騎手看似雜亂無章,實則有序,這種可怖的組織度,本以為隻有中原才有,不曾想,匈奴人也能如此,是他們狩獵,劫掠時訓練出來的麼。

  他來不及思索,烏氏延已拍了拍他,說頭曼單于召見,陳平可以充當自己的副手,一起入單于之帳。

  頭曼單于的大帳格外巨大,頂上裝飾着各類彩飾,進入帳内,左右都是匈奴貴族,而單于坐于正中央。

  陳平入内後偷眼一看,卻見金頂鷹冠戴在其頭頂,拴着鈴铛的辮子斑白,靠了動物脂肪才顯得油亮,雙目細長,皮膚深得像抛光過的銅,坐在一張虎皮上,手持牛角杯,喝着馬奶酒。

  陳平還注意到,單于下首位置,除了匈奴貴人外,還坐着一位高冠博帶,夏人打扮的中年人,目光死死盯着烏氏延一行人,意味不明。

  他頓時有一絲不好的預感……

  烏氏延露出了笑,正要上前拜見過去十年間,與烏氏常有貿易往來的頭曼,獻上禮物。

  卻不料,他還沒來得及說話,那高冠博帶的中原人,便忽然站出來,用娴熟的匈奴語道:

  “單于,我早就說過,這些秦商皆為細作,入匈奴貿易是假,刺探虛實是真,請單于殺之!”

第0410章

喪家之犬

  商隊得以進入大帳的一共三人,一是烏氏延,二是作為副手,捧着一些貴重禮物的陳平,三是換上一身匈奴人打扮的譯者。他是極少數秦人與匈奴人所生的“夏子”,流落到邊關,已經為烏氏服務十年了,十分忠誠。

  但膽子嘛,卻也有些小。

  頭曼單于帳内那華服老者一說話,懂匈奴語的譯者首先勃然色變,瑟瑟發抖。烏氏延常年替兄長行走域外,對匈奴言語也略曉一二,聞言也大為震驚,暗道不妙!莫非是己方的目的暴露了?

  唯獨陳平,哪怕他再聰明,面對一種與夏言截然不同的語系,幾個月下來,也隻明白了一些簡單的詞彙。

  眼下聽出了“單于”“秦”“商人”“壞的”“殺”幾個常用詞,再看同行二人面色,哪能猜不出是何意!

  好在,頭曼單于沒有一擲酒盞,無數匈奴武士從帳外湧入,而是一對細目看向瑟瑟發抖的譯者,問道:“為何如此振恐?”

  “彼輩被我戳穿身份,豈能不恐?”

  華服老者以匈奴語搶着回答,又複用夏言說了一遍,似乎是想恐吓恐吓烏氏延、陳平二人,讓他們也露出原形。

  但烏氏延好歹見識過一些場面,隻是額頭微微冒汗,而陳平,則注意到了老者濃重的燕地口音……

  譯者下拜,讷讷不能言,眼看就要撐不住了,還是他身後的陳平站了出來,拍了怕其肩膀,上前一步,作揖道:

  “譯者乃匈奴人,常年居住在内地,但素來仰仗單于,渴望回歸故土,參與祭祖。今日回歸頭曼城,恰逢蹛(dài)林大會,觀萬馬奔騰,已十分驚喜,又見單于威勢,更是又敬又畏,故而振怖,還望單于勿怪。”

  匈奴中亦有通胡夏語言的人,将陳平的話翻譯給單于,那老者卻冷哼道:“再掩飾也無用,明明是因為細作身份暴露而惶恐!”

  陳平看向他:“敢問丈人是何許人也?為何要污蔑吾等小商賈,一口咬定吾等是細作?”

  “你又是誰?”老者傲然反問。

  “我是官府安排在商隊的北地計吏張平,敢問丈人姓名。”

  陳平不慌不忙報出了自己的身份,烏氏商隊是秦官商,這不是秘密,匈奴人也清楚,這麼多年來,自己究竟在和誰做生意。

  “一介秦國小吏,也配知道老夫姓名?”老者對陳平不屑一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