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黑夫沒有急着去争頭功,而是在賀蘭山東麓安營紮寨,修築城池,并令兵卒民夫開辟了些肥沃的田地,挖掘溝渠,種植宿麥。
眼下,外面正歡喜兩重天:秦兵在歡呼,靠了那些殺俘的斬首,北地、上郡兩軍三萬将士皆得賞賜,每人升爵一級,與李信一同北上,追擊單于的騎兵,更是每人兩級!
民夫卻有些發怔,面對朝廷的賞賜,喜憂參半,默然不言。
原來,和将士功爵一起來的,還有秦始皇對黑夫、扶蘇提議的回複,皇帝這次或許是因大勝而高興,倒是從善如流,同意分功給民夫。
“大秦勝功,澤及牛馬,莫不受德,何況黔首乎?”
于是,民夫死者賜撫恤,一如士卒之亡,并準其葬于當地修建忠士墓園,待建立郡縣後,官府按時祭拜。
至于生者,皇帝嚴守軍律,認為不宜賜爵,但可按照律令,給沒有土地的人授田五十畝。
但問題是,所授之田,皆在賀蘭山東麓!
“有家室者妻子者,準其服役結束遷回原籍……無妻、子者,于賀蘭山屯墾戍守落籍,官府為其娶當地白羊、樓煩胡女為妻!”
看到這一條時,黑夫先是一愣,随後暗暗嘀咕道:
“單身狗招誰惹誰了?”
第0453章
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馬
“泗水民夫屯長劉季,見過上吏!”
大胡子的劉季進了營帳,便朝屯田長史赫然下拜,此人是朝廷新設置的“朔方郡屯田校尉”下屬,專門負責管理民夫。
長史倒也認識這個喜歡拉幫結夥,吹牛狎辱的大胡子,便擡起頭,冷笑道:
“這幾日來找本吏的人,多是謊稱自己有妻有子,欲逃避屯田之任,莫非你也是如此?”
此言倒是将劉季要說的話堵住了。
時間已是八月底,天氣一日比一日冷,随着北假、河南地盡被秦軍所占,匈奴遠遁,這場戰争也接近尾聲。
邊境遼遠,養不活那麼多人,兵卒要撤走一半,而年初時征發到邊境,負責轉運糧秣的十五萬民夫,也算完成了自己的徭役,該準備動身回家了。
不過,來自鹹陽的一紙命令,卻讓他們大為惶恐:皇帝下令,要給民夫們在廣袤的北疆就地分配土地,有家室者妻子者,或家中獨子者,需要贍養父母者,準其服役結束遷回原籍。無妻子者,于原地屯墾戍守,官府為其娶當地胡女為妻!
如此一來,除了專業的兵卒外,這片新征服的土地,就有了第一批農夫。
這可吓壞了不少人,雖然秦軍在奪取北假後,建立了“朔方”郡進行管理,但畢竟一切均是草創。在來自中原富庶之地的民夫看來,這裡是苦寒之地,就算朝廷承諾了土地、胡女,甚至是三年免稅,都比不上回家的誘惑。
于是有妻有子的人歡天喜地,收拾行囊準備離開,至今單身的民夫則愁眉苦臉。
其中不乏有人假稱自己有妻兒,或者是家中獨子者,試圖蒙混過關。但秦本就最重視軍隊的戶籍身份管理,又托了紙張推行的福,每個人在服役時,所屬郡縣的官吏,都會将其個人和家庭狀況抄錄在一張麻紙上,由押送他們的亭長、屯長随身帶着,到達服役地點後,交給管理徭夫的小吏。
家裡有沒有老婆孩子,是不是獨生子,報出你所屬的卒、屯,一查便知。
一旦被發現說謊,等待這些人的,便是一個“不直”的罪名,也不必着急回家了,就在本地做苦工贖罪吧。
于是再沒人敢蒙混過關,隻能後悔沒早早在家鄉說門親事。
秦吏也不同情這些單身漢,監軍的廷尉李斯甚至冷冷道:
“越王勾踐之法,女子十七不嫁,其父母有罪;丈夫二十不取,其父母有罪。今陛下一海内,而口數不足,卻多有任俠少年三十不娶,到處厮混。我本就欲提議恢複此法,治一治關東風氣,就讓他們留在邊境,以免歸鄉滋事!”
劉季三十六七的人,至今未娶,按理說也是要留下來的,但他卻另有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