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夫搖了搖頭,共敖雖然動腦子了,但距離真實目的,還差得遠呢!
在軍事上,自然要以效率優先,但政治上,卻不一定哦……
任嚣是秦始皇欽定的郡尉,被調來膠東,為的就是分黑夫之權。對于此人,黑夫當然不會與之對抗,更不敢悍然奪其兵權虎符,那是大忌,但這并不意味着,他會拱手将戰事的決策之權也拱手相讓。
他反問共敖:“你在北地郡時當知,監軍如何讓将軍對其言聽計從,不敢違逆?”
共敖一愣:“扼住其辎重委積?”
“然也!”
黑夫笑道:“在北地時,我為将軍,可現在,我卻是郡守。舟師的辎重委積,無非是人、錢、糧、船,這四物,皆是郡守提供。即墨府庫出錢糧,我又設青島港,在此招募水手,伐木造船,任郡尉的命脈,自此被我死死扼住,他對我便不敢有半點忤逆不敬!”
這是郡守鉗制郡尉的不二法門,是葉騰玩得爐火純青的招數,黑夫也玩了這招。他本質上,是個控制欲很強的人,無法忍受自己像當年伐匈奴時的北地郡守趙亥一樣,隻做個管後勤的看客。
膠東的地理環境,決定了郡城即墨對郡北沿海諸縣控制不足,中北部的丘陵山脈,多為近北東走向,而即墨則位于丘陵南部的膠萊盆地,這個盆地一直向南延伸到膠州灣。所以這年頭,從即墨去黃縣等地,居然得先東向到海邊,再饒海而行,反倒不如南下青島方便。
所以膠東郡守駐紮即墨,郡尉駐紮腄縣,兩邊其實是各行其是的。
這便是青島港最大的用處:讓郡尉任嚣和舟師将士,一直受制于黑夫!從而增加他在這場剿寇之戰裡的話語權。
共敖沒想到這一層,聽得目瞪口呆,半晌後才道:“那盜寇怎麼辦?”
“盜寇不足為慮。”
黑夫卻不認為那群沿海盜寇是什麼大不了的事,那句話怎麼說來着?“始皇既沒,餘威震于殊俗”!隻要皇帝在一天,一切反秦,都是小打小鬧。
那些一心複齊的遺民亦然,在無人響應的情況下,他們也隻能擾亂下沿海了。
膠東北部的群島不大,能養活的人口不多。海寇無法實現自給自足,連每日淡水都滿足不了,于是乎,隻能想辦法從大陸弄,或是搶掠秦朝的亭舍鄉寺,或是受諸田資助。
“如今諸田已去,盜寇失去了一大收成來源,依我看,他們恐怕堅持不了多久了……”
堅持不了便要上岸劫掠,上了岸,秦軍便有了一舉殲滅的機會。
“而且彼輩襲擊的,無非是囤積糧草的鄉邑,或是有水源的河流入海口,再就是新恢複的幾座鹽場……”
所以黑夫認為,滅寇之役,主要不在舟師,而在于陸師能否逮住海寇,等殲滅其有生力量後,再發大軍以樓船進攻巢穴,便可一舉蕩清!
他讓人在青島港造船的主要目的,其實還是為了日後,方才在徐市的描繪下,整個華夏的東北邊緣,已清晰浮現在黑夫眼前。
黑夫對那三千裡貧瘠江山毫無興趣,卻對那兒聚集的部落邦國興緻勃勃。
遠圖半島,掃清滄海君,掠九夷來山東,補充勞動力之不足。
當然,這一切有個前提,那就是平海寇,伏東海之惡波!飯得一口口吃,黑夫如今的權勢,隻能抵達膠東沿海小島。
想到這,黑夫問共敖道:“劉季最近怎樣了?”
共敖也發覺了,黑夫對徐市、劉季這兩個人另眼相看啊,總要時常問問,徐市已是甕中之鼈,看黑夫的意思,是怕劉季忽然跑了?
他不明白這是何意,隻能老老實實地說道:“還在那島嶼上,兢兢業業做他的百将。”
那是黑夫給劉季安排的新差事,借口防禦海寇,保護鹽場,将他放到了青島外海一座小島嶼上駐守,任百将……
劉季也是慘,同鄉蕭何、曹參被委以官職,他卻遭黑夫遠放,不予重任不說,黑夫還煞有其事給那小島取了個名:
“君既為劉氏,又好口稱‘乃公’,你在的島,就叫劉公島吧!”
聽說劉季還老老實實呆在那座島上,黑夫一笑,暫時不去管他,便就此結束了他的青島之行,準備回即墨去,他老婆已經臨盆在即,黑夫可不想錯過自己孩子的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