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第7頁)

  這次事件以後,沒有儒生再聒噪,多嘴多舌的他們,變得靜悄悄的,一切唯皇帝之命是從,阿谀奉承之聲,取代了過去的以古非今之言。

  但皇帝并未因此而高興,這幾日來,一直都是郁郁寡歡,差點被騙,是皇帝永遠不會忘記的經曆,是他此生的巨大恥辱!

  經此一事,秦始皇對派人海上求仙,煉制不死丹丸,是徹底死了心,“長生”的唯一希望,似乎隻有西域的西王母邦了。

  對東海,他現的唯一想法,便是讓大秦的疆域,東有東海,并跨過漫無邊際的海洋,對對岸的“滄海君”及其小小城邦,對那些甯可逃到九夷之地,也不願屈服于秦的六國遺民,施加懲罰!

  皇帝在給膠東的诏書裡道:“齊亂已平,但膠東郡也勿要懈怠,群寇雖定,海波未平,海對岸的滄海君,乃謀刺大逆!使黑夫繼續治郡,恢複民生,使任嚣練兵造船,一年之内,朕必平朝鮮、滄海!”

  诏令發出,事情已畢,秦始皇又要繼續他的旅程了。

  長生不易,路途艱難,秦始皇現在年歲尚壯,雖然身體有些小毛病,但無傷大雅,他不會因為幾隻不自量力的螳螂,一點蒼蠅嗡嗡叫,就停下自己的腳步!

  在地圖上,秦始皇伸出手,指定了巡視的下一站,那裡是昔日的蠻荒之地,是帝國的南方邊疆,是一個年輕卻欣欣向榮的郡。

  秦始皇三十二年九月初,豫章郡南昌城,迎來了秦始皇帝的車駕……

第0575章

南巡

  許多年前,黑夫作為李由屬下的“别部司馬”,率三千人南征豫章。

  他将這趟長達半年的征途,寫成了三卷《南征記》,裡面的字句雖然樸實無華,但内容卻十分詳實。到黑夫婚後,曾向秦始皇獻上此書,為的是闡述南征無利可圖,且困難重重,以免自己的部下去嶺南那炎熱可怕的綠色地獄送死。

  秦始皇記得那書中對南昌等地的描寫:

  “自番陽、餘幹以西,百裡内杳無人煙,無城郭田畝,亦少見越人部族,更無開闊大道,所至之處,唯平林叢昧,需且伐且行。行百餘裡,至贛水,此水貫穿豫章,南北綿延千裡,彙入彭蠡澤……”

  “臣于贛水下遊擇地築城,當地古樹修藤,森陰蒙翳,禽獸之聲,雜響其間。野牛、野鹿以千百成群,聚于此地,又有竹坡,亦綿亘數十裡,其間竹節相間,生刺筍,味至苦,有贛巨人出沒其間,掠人而食……”

  總之,就是一片蠻荒景象,黑夫等人在此建城,真可謂平地起高樓,除了自然莽叢外,當地還有讓人聞之色變的“水蠱”之疾,不慎染病後沒有救治的辦法,隻能慢慢衰弱死亡,所以才叫“江南卑熱,丈夫早夭”。

  可現如今,距離南昌建城,已是七八年過去了,九月初,南巡至此地後,秦始皇卻發現,南昌已經和《南征記》的描述的莽荒之地,全然不同!

  給皇帝留下第一印象的,是便利的水上交通。

  他的龐大随行隊伍,乘坐舟師大船,渡過大江,漂在彭蠡澤上。卻見從“湖口關”駛出的船隻絡繹不絕,有的東行去淮南會稽,有的向西到衡山、南郡,皆滿載貨物。

  運出去的,是深褐色的紅糖,運回來的,則是農具、絲布等豫章無法自給自足的生活必需品,關隘收過路的稅都收的盆滿缽溢。

  據說這個關隘,是七年前,一個叫“趙佗”的樓船軍吏提議設置的,四通八達的水上交通,也是從那時候開始建立,眼下不論進出豫章,走水路都十分方便。

  在敷淺原靠岸,眺望廬山景色後,豫章郡守、郡尉親自跑來迎接,引領皇帝車駕,向南而行,漸漸靠近了南昌城。

  道路是按照馳道标準修的,據說這還是很多年前,黑夫結束征戰,卸任番陽令時,對繼任者的囑咐,說什麼“要想富,先修路”,至少要把南昌到敷淺原的路修起來。

  “話糙理不糙。”

  黑夫留下的這句話,把皇帝逗笑了,在全國修築馳道直道,也是他一直堅持的事,隻有将天下用途道連接起來,它才能真正一統。

  這條路,雖然隻是簡單的土路,卻夯得很平,沒有想象中的颠簸。

  沿路數裡開外,是炊煙袅袅的裡闾,裡闾周邊,則被水田包圍,下稻谷已收,田裡隻剩下一捆捆稻草,一二孩童還在田邊捉黃鳝——據說豫章水裡,各種魚鼈蝦蛤到處都是,随便撒一網,就能得到滿滿地一把,所以本地揚越人不必終日辛勞,也能輕松填飽肚子。

  總之,所見所聞,與黑夫《南征記》大為不同。

  但皇帝并不認為黑夫在書中胡扯欺騙他,因為這些農田裡闾,都僅在道路附近才有,視野延伸到十裡數十裡外,看到的依然是莽莽叢林,有時候路過河流,岸邊甚至能見到張開血盆大口,曬太陽的大鳄魚……

  在豫章,人的力量還很渺小,自然隻退讓了一點點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