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夫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營寨整個搬遷,遠離疫區,也遠離洞庭湖,去湘縣南邊五十裡,一片平坦的槠亭建立新營。
槠亭,因為槠木頗多而得名。後世,這裡被稱之為“株洲”,是四通八達,交通方便之地。雖然眼下周邊地廣人稀,密林遍布,甚至有虎豹大象出沒,但仍是北上南下的樞紐。
大軍要逃離疫區,但将籠罩在蠱禍瘟神千百年的湘縣棄之不顧,可不是黑夫的風格。
在離開前,他進城拜訪了長沙郡守。
對長沙守而言,這場會面可不算愉快,作為南征主帥,昌南侯黑着臉,将他訓了一通,末了,竟将兵卒患病的鍋甩給當地官府。
說正是因為他們的不作為,使長沙人生活散漫,病患在河邊随地大小便,污染江湖,才導緻數千兵卒得病,失去了戰鬥力……
“故監軍王孫嬰,入長沙郡便患疾,性命有虞。故我南征大軍,尚未與敵交鋒,便先敗于長沙!皆郡守之過也,本将,定要禀與陛下知之!”
黑夫措辭強烈,這麼大的罪名,長沙郡守可擔待不起,連忙保證,願意配合南征軍,一起防疾。
黑夫這才面色稍緩,便又以防疾治瘟為由,提了幾點要求。
而第一條,當然是他的成名技……
“欲防水蠱之疫,必先築公廁!”
……
滿臉堆笑送走黑夫後,長沙郡守臉上陰晴不定,身為兩千石封疆大吏,他在長沙說一不二,但面對這位高權重的昌南侯,卻隻能小心配合,不敢有半分得罪。
他隻能罵道:“果然,人皆言尉黑夫有兩癖,一曰屯田,二曰公廁,每至一地,必先行之。要說我,他封号就不該叫昌南侯,該叫公廁侯!”
第0649章
藥(上)
對子嬰,黑夫有點刮目相看了,本以為得知患“水蠱”之疾後,他會哭天喊地,呆在湘縣養病,而不去條件更差的駐軍新營。
結果子嬰卻咬着牙,說什麼“患疾者不止嬰一人,嬰身為副監軍,身負使命,豈能獨留城中?”還是硬撐着到了新營居住。
不考慮他曆史上“秦三世”的身份,這位副監軍若有什麼三長兩短,還真是件麻煩事,黑夫囑咐陳無咎,還是要盡量救治,最起碼,要保住他性命。
秦始皇三十五年四月初,大營搬遷後,陳無咎很快就開始了對子嬰的治療,一碗散發着濃烈氣味的藥湯,端到了他面前……
“這是什麼藥?”
子嬰看着木案上的墨綠色藥汁,皺起眉頭,露出了懷疑的神色。
那藥在陳無咎在隔壁煎煮的時候,就能聞到一股怪異的氣味,眼下放在面前,置于鼻下,更是難聞到極緻。
聞且如此,更别說喝了。
陳無咎笑容滿臉:“自然是好藥,雖不能根治水蠱,但亦能稍加抑制,不至于發急症而亡。良藥苦口利于病,左庶長,你還是喝了罷。”
子嬰雖為王孫,卻并非嬌生慣養,三十多年來,他一直生活在朝不保夕的境遇裡,求生欲還是強的,聽說這藥能緩解體内的小蟲發作,便捏着鼻子,喝幹了藥汁……
果然又臭又苦!他從未喝過如此難喝的藥!
子嬰連忙灌了随從備好的一大碗紅糖水,嘴裡的苦澀感才消去一些。
誰料一旁陳無咎卻告訴他一個壞消息:“此藥須得天天喝,每日兩次,連喝一月!”
子嬰的臉,頓時苦了起來。
近年來,陳無咎以此藥方或煎或絞汁,治過許多病患,堅持服藥時,症狀幾乎消失,但一旦停止用藥,過不久後,病症又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