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第7頁)

  “是,此乃孔子之言,性相近也,習相遠也,唯君侯這樣的上知者,與不能辨菽麥的下愚者不移,至于吾等這種居于中間的普通人,其賢愚,都是可以通過教化改變的。”陸賈小心應是。

  “那些越人。”

  黑夫指着岸上,被秦卒拴在繩子上的紋身越人們:“他們也是可以的教化的麼?”

  “這……”

  孔子沒說過可以,隻是強調華夷之防,但孟子好像有類似的言論。

  雖然不喜老孟,但陸賈想了想道:“既然古時有用夷變夏者,蠻夷戎狄之中,也出過一些賢人,應也是可以教化的。”

  黑夫道:“哦?可以從食人的夷狄,教化成華夏之人?”

  陸賈躊躇了:“有服章之美謂之華,有禮儀之大故稱夏……這的确有些難。”

  黑夫看向滿臉不确定的陸賈,笑道:“不要求有服章之美,畢竟到了越地後,連我和手下四千短兵都齊齊髡發了,懂不懂禮儀也無所謂,像吾等這些軍漢,地裡黔首,又哪裡懂什麼禮儀呢?”

  “但吾等卻又确确實實知道,自己是中國之人,秦楚燕韓趙魏齊,過去七國之人相互敵視,但都自視為諸夏。”

  雖然這種認識,仍是知識分子和貴族的專利,但這種奇妙的認同感,也是促成七國一統的内因,隻需要經過大一統王朝的長期糅合,一個統一的民族,就要呼之欲出了。

  黑夫不想與陸賈在這深入探讨這個問題,直接道明了打算:“在閩越時,你不是建議,在當地搞教化麼?在那裡被我否了,但在這,在南越,在番禺,我倒很想讓你試試!”

  他伸出手,仿佛要将這片土地收入囊中。

  “我會擄走越人的老弱婦孺,從那些母親懷中,奪走她們的孩子——男孩……”

  這無疑是極惡之事,但在黑夫口中,卻仿佛是在做天大的好事。

  “我要告訴越人,我不會将他們的孩子變成奴隸,更不會像南越諸部之間攻伐仇殺,會吃掉敵人的子女……”

  黑夫笑道:“我要派人教化他們,讓彼輩長大後,聽得懂夏言,再過十年、二十年,一代人、兩代人,最終用夏變夷!”

  說得很高尚啊,可實際上呢?黑夫很清楚,所謂文明,不過是披上層薄薄外衣,遮掩那些血迹斑斑的野蠻而已。

  不然你以為,這片土地,是如何變夷為夏的?靠愛與和平麼?

  魯迅說過,曆史上有兩種時代:想做奴隸而不得的時代,暫時做穩了奴隸的時代。

  黑夫不知道眼下屬于那種,也不能确定,未來在自己的努力下,這天下,至少是中原,會不會升華成人可以為人的時代……

  但他起碼知道,奴隸也分兩種的。

  “不會聽話的奴隸。”

  黑夫對岸上被按倒後,仍不斷反抗,試圖咬掉秦卒耳朵的南越女子搖了搖頭,又回過頭,看着來自豫章,吳芮的手下,幫秦人劃船的揚越、幹越人,這群粗通夏言,臉上木然,搖着橹的可憐家夥,歎了口氣:

  “和會聽話的奴隸!”

第0685章

圖騰

  郁水分叉口處,南越人最大的舟船上,尚未孳(zī)尾的小雄雞雙翅被有力的手擒住,兩腳也被綁了起來,不管它如何掙紮,刀子還是一點點靠近,幹脆利落地放血,慘遭撲殺,而後又被拔毛、分屍,其他部位扔到陶鬲裡煮着,唯獨兩根雞腿骨被小心翼翼取了下來,清洗幹淨……

  雞腿骨,此物在越人文化中的地位,與龜甲差不多,都是占蔔的必備材料。

  沉香點燃,在煙熏缭繞中,頭上插着鮮豔羽毛,臉上塗着染料的大巫登場了,他接過羊部、蛟部族長恭敬奉上的腿骨,以麻線束兩骨之中,以竹梃插在所束之處,分别遞給兩位族長,令他們執梃禱告,口中念念有詞。

  翻譯成夏言,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