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翁,我父長安君,他聰慧麼?”
說到死去多年的成蹻,韓談露出了一絲哀傷。
“長安君,乃世間一等一聰明的人物,不論武藝還是詩書,均勝于當今陛下。”
“可是韓翁,他卻成了喪家之犬!”
子嬰面容嚴肅:“就因為太過聰慧,事事總想争先,趙太後和呂不韋、嫪毐的那些事,當時國中誰人不知誰人不曉?衆人皆裝作不知,他倒好,将這些破爛事捅了出來,寄希望于指摘陛下非先王血脈,換取華陽太後、夏太後支持他奪位!”
“卻不曾想,夏太後先去世,而他也中了嫪毐的計,隻能叛秦投趙,若非陛下也不滿嫪毐等人行徑,還存有一絲仁慈,我也差點在襁褓中,就慘遭誅殺!”
韓談跪下:“王孫贖罪,是老仆多嘴了……”
子嬰歎息:“韓翁無罪,隻是我有我的處世之道,有時候,看上去忠厚仁儉,好像事事被蒙在鼓裡,甚至被當成傻子、工具來利用,也沒什麼不好,不但我如此,我還會教導吾子,牢記這句話……”
“莊子言:直木先伐,甘井先竭。是故其行列不斥,而外人卒不得害,是以免于患……”
“慧者不長命,愚者活百年!”
吐訴完父輩的恩怨,子嬰複又坐下,恢複了往日的平和,露出了敦厚實誠的笑。
“韓非說得好啊,上下一日百戰,此番事變,就讓陛下和不知生死的昌南侯較量,君臣勾心鬥角去吧!不管結果如何,都沒人會怪罪到我這個‘愚者’頭上!”
……
安陸縣寺,臨時行宮内,身體虛弱到已經難以集中注意力的秦始皇,也在多次被咳嗽打斷思路後,得出了答案。
“黑夫啊黑夫,你當真像那無能的屠睢一樣,死得如此可笑,如此湊巧?”
“又或者,你根本就沒死,而是心虛了,害怕了,故詐死以欺瞞于朕!?”
雖然有所懷疑,但秦始皇很清楚,如今的局勢下,想要證明黑夫還活着,是一件極難的事,就算現在立刻派人去嶺南徹查,等得出結果,可能三四個月已經過去了。
原本是黑夫不知秦始皇生死,更不知其生殺态度。
現如今,秦始皇也不知黑夫生死了,先前預計在邾城的布置,統統落空。
而黑夫就潛藏在黑暗裡,觀察局勢。
但臣有臣的匿身之策,君也有君的敞亮法寶!
“下匿其私,用試其上。”
“上操度量,以割其下!”
這是一場沒有硝煙的戰争,這是一場不知生死的較量,也是君臣之間,最後的勾心鬥角……
但秦始皇可是其中老手,他和三位太後、呂不韋、嫪毐、公族、王翦、尉缭、韓非甚至是李斯等人都交過手,于此道爐火純青。
仿佛重新迸發了精神,秦始皇拊掌,目光滿是蔑視。
“自不量力!”
在他看來,黑夫這點伎倆,實在是可笑。
“生死之事。”
“真可以為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