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第3頁)

  黑夫卻指着随何道:“汝可知,上個月時,有武昌營叛逃屯長名為葛嬰者,用了和你一模一樣的伎倆,攻下鄂縣後,在當地找了鄂君的後人,名為襄強者,立為楚王,複了那楚國的社稷。”

  “可他們非但沒等來三楚之地的雲集響應,卻等來了我的大軍讨伐。襄強做了僞楚王不過三日,便被我的都尉東門豹殺死,身首異處,挂在城樓上!”

  “腐儒之言,誅心之論,若聽了你的,我恐怕也會落得一個下場,垣雍,将此人綁起來,下獄!”

  垣雍帶着兩個短兵拖拽随何,随何卻死死抱住廊柱,将接下來的話一口氣說完:

  “我說的立王,不是立他人為王。”

  “而是君侯自己,自立為楚王!”

第0770章

一個幽靈

  “君侯,随何若說得有道理,或對君侯有所補益;若說得不對,君侯大可讓将我下獄,伏斧質于江陵之市!”

  随何自陳,陸賈也為他求情,黑夫這才讓短兵住手,讓随何說下去。

  随何回到院子裡,語氣急促地說道:“君侯雖敗馮毋擇,奪江陵,取南郡及江南諸郡,然靠的是彼明我暗,打了一個措手不及。”

  随何雖被鄉人罵作“腐儒”,可他除了學詩書外,也雜采黃老之術,甚至翻過友人逃避朝廷緝捕時塞給他的《短長》之書,頗有心得,侃侃而談起來,口才竟不下陸賈!

  “今君侯縱全取荊州,然所得戶口,不及天下十分之一,所擁兵衆,不及朝廷五一。若朝廷反應過來,拿出伐趙滅楚的決定,征兵數十萬來攻,敢問君侯如何禦之?随何竊為君侯不安啊……”

  黑夫見他能言善辯,也不讓短兵轟他走了,慢慢端着碗開水,一邊吹一邊道:“縱是我弱敵強,這又與‘稱楚王’有何關系?”

  “當然有關系!”

  随何道:“與其坐待朝廷來伐,不若号令天下群起叛秦,尤其是三楚之地。秦滅六國,楚最無辜,故楚南公曰‘楚雖三戶,亡秦必楚’也。君侯麾下的南征軍,本就多三楚之士,對秦并無好感,卻希望能回到兩淮的故鄉。能複楚社稷,争取三楚士民,一同對抗強秦,則勝負尤未可知。”

  黑夫仍不以為然:“襄強被立為楚王而三日敗亡,可見這所謂的楚國大旗,并不好使。”

  随何笑道:“君侯謬矣,夫良馬固車,使臧獲禦之,則為人笑,王良禦之,而日行千裡。”

  “車馬非異也,或至乎千裡,或為人笑,則巧拙相去遠矣。”

  “襄強不得此車馬,而妄竊居楚王之位,就如同臧獲徒足而奔,自然身死見戮,為天下笑。而君侯不同,君侯興首義,天下知名,今已手握十萬之師,坐擁數郡之地,尤其是已得江陵故郢之都,功宜稱王!”

  黑夫依然搖頭:“十多年前,我曾奪項燕之旗,又随武成侯破壽春之都,擄楚王為俘,今又複立楚社稷,如此反複,豈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随何卻以為不然:“事因于世,而備适于事,若不分辨形勢,與刻舟求劍的楚國愚士有何區别?”

  “若君侯有顧慮,我倒是有一計策,可解此中尴尬。我曾聽說,楚懷王入秦而死,楚人至今哀之,君侯何不自稱乃楚懷王之後,就說是楚國東遷時,留在安陸的子孫,隐姓埋名,甚至加入秦軍,隻為等待時機,恢複楚國社稷……如此,則孝大于忠,國仇大于個人恩情,名正言順矣。”

  “自稱楚懷王之後?潛伏于秦朝堂,還做到了徹侯?”

  黑夫真是哭笑不得,這随何想法真是多,敵營三十年都搞出來了。

  随何卻越說越興奮:“君侯登位後,便打出為楚懷王複仇的旗号,再以楚王之位為車,以兵勢為馬,以号令為辔,以刑罰為鞭策,禦三楚而敵強秦!”

  他作揖道:“下臣願為君侯之使者,馳往九江、東海、會稽、淮陽、泗水,号召楚地遺族群起響應,則西楚東楚,諸郡縣苦秦吏者,皆将刑其長吏,殺之以應君侯!伐無道,誅暴秦!進軍中原!”

  “如此一來,哪怕是燕趙韓魏齊五國遺民,亦将雲集響應,各複其邦國,以君侯為盟主,效昔日六國合縱伐秦故事,羸糧而景從,一同入關滅秦,何愁天下不得?”

  黑夫端着水,看向一旁的陸賈:“難怪你會引薦他來,這口才,着實了得,連我都差點信了。”

  随何急了,進一步說道:“這件事,君侯若不做,一樣有人會做!”

  “此時此刻,兩淮東楚之地,恐怕已聽聞發生在南郡的事,心急的人,已開始聚衆作亂,殺官造反了,若讓彼輩先打出旗号,就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