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賈知道捅了簍子,忙不疊地持筆,卻聽黑夫道:
“最重要的是,我不是什麼楚懷王之裔,我縱是死了,骨頭化作灰,也絕不會允許子孫後人,給我胡亂找些個遠古聖君、賢人、諸侯、六王來當祖宗!”
“黑夫永遠是一個黔首之子,一步步跻身朝堂,身居徹侯之位,以後甚至能執掌天下大權,靠的是容許庶民出頭的好制度,靠的是自己的能力,而不是血統,這一點,不能變!”
說到這,黑夫一頓,又繼續道:
“喜君告訴過我,吏者,民之所懸命也。”
“黑夫是秦吏,從前是,現在是,以後也會是!”
陸賈的筆,停了停,手有點抖。
黑夫卻不理會他,徑自說道:“我起兵,是為了帶南征軍士卒回家,是為了撥亂反正,解民倒懸,而不是為了往自己頭上,加一塊沒用的冠冕,披一身滑溜溜的玄布,就自以為得了天命!”
“天命在民,而不在那些早已腐朽的六王社稷!我曾在始皇帝旗幟下,親冒矢石,奮力将他們推倒,便絕不會再将其扶起來!”
“我,是始皇帝理念的繼業者!這一點,絕不會變!”
……
第0771章
狗咬狗
四月初十,經過半月苦戰,東門豹終于拿下了兵力空虛的邾城!衡山郡首府就此落入南征軍控制之下。
但與其他地方情況不太一樣,邾城的攻克,是靠了本地豪長之助的。
夏口的舟師橫于大江之上,對東門豹和安圃進行了極力阻攔,好不容易靠着竹筏渡江,又要面對高大厚實的城池。
好在,武忠侯大敗馮毋擇,奪取江陵的消息及時傳來,尉驚讓衡山籍貫的士卒大聲轉達,引發了城中内鬥:當地豪長朱氏,在南征軍渡江攻城時,忽然發難,對官寺發動進攻,逮捕了郡守,導緻城内大亂,東門豹這才乘機陷城。
大軍入城之際,朱氏派了兩個人,恭恭敬敬地來出迎。
“小人朱方。”
“小人朱成。”
“拜見都尉!”
東門豹一向不喜歡和這些豪長大戶打交道,頭也不點的傲然離去,隻招呼親衛去倉禀瞧瞧:
“快去看看城裡的酒還有沒有,渴死乃公了!”
安圃率軍去東邊追擊逃出城的九江郡尉,軍正怒忙着約束兵卒,維持城内秩序,所以這與當地勢力接洽的活,就落到了尉驚的頭上。
當得知眼前這個相貌平平的三旬中年人竟是武忠侯之弟時,二人有些驚訝,态度越發恭敬。
“我這也算狐假虎威了。”
尉驚有些好笑,他早就不是當年少不更事的年紀了,也學了點兄長的裝腔作勢,與二人攀談起來。
“兩位都是鄒國公子之後吧?”
孟轲的老家鄒國本在薛郡鄒縣,楚考烈王八年(公元前255年),春申君黃歇伐魯,順便把鄒國也滅了,遷鄒國君民到此地築城,因為鄒國也被稱之為邾,遂名邾城。其公族子孫分為兩支,遂以國名鄒、邾為氏,後又有人去邑以朱為氏,稱朱氏。
朱方道:“鄙人正是邾子曹挾三十五代玄孫。”
他又指着身旁年四十許的白面士人道:“不過這位,雖與我同氏,卻非同族,而是名士朱英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