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耳依舊搖了搖頭:“再等等。”
陳馀急了:“兄長就喜歡等,十多年前在淮陽,若非兄長阻攔,說再等等再等等,我縱然不能刺殺秦始皇帝,至少也能将黑夫那狗賊斬于劍下!”
張耳卻露出了笑:“若你因一時急躁,将黑夫殺了,今日誰來為天下首舉義旗,吸引暴秦的所有注意?”
“靠外面的陳勝、吳廣?”
他一揮手,催促陳馀:“且再去打探!”
果然,至傍晚時分,陳馀有些灰心喪氣地回來了,說道:
“那陳勝吳廣手下果然是烏合之衆,竟被陳郡丞帶着千餘人擊退,陳郡丞也因受傷,已退回城中,我看郡兵損失也不小。”
“果然。”
張耳搖了搖頭,打了個哈欠:“看來陳勝吳廣今天是入不了城了,二三子各自回家歇息去吧。”
陳馀卻道:“兄長,吾等不如乘着兩虎相争,效卞莊子之事,自己把淮陽拿下吧!”
“你怎知道,這淮陽隻有二虎?”
張耳的命令不置可否:“且散去,明日再說!”
……
到了次日,陳馀臉色慘白地來到桑林裡,照舊與早起料理家的丘嫂打了招呼。
但丘嫂面色卻不好看,陳馀要去找張耳,她沒好氣地往另一間屋子一指:“在客房!”
陳馀鑽進客房,來到張耳榻前,朝他下拜頓首。
“又怎麼了?”張耳好像睡得很死,半晌才翻了個身,看見自家兄弟。
陳馀道:“郡丞因傷勢過重,今晨死了。”
張耳歎息道:“哦……真是可惜,郡丞是個勇士,他這一走,城内必定士氣低落,陳勝吳廣又攻城了?我怎未聽到聲響。”
陳馀咬了咬牙:“他們,跑了!”
張耳一愣:“勝利在即卻跑了?為何?”
陳馀歎息:“因為從東北邊來了一支三千人的秦軍,原來是砀郡尉奉命帶兵南調,協助陳郡加強淮北之防,昨夜正好抵達。”
“砀郡軍駐于鴻溝之東,陳勝、吳廣位于鴻溝之西,相互間遙遙互見火光。陳吳本就在谯門打了場敗仗,又見砀郡之兵至,更不知人數多寡,遂亡命南遁。”
“砀郡尉使車騎追之,陳吳手下的戍卒闾左一路死傷不小,看那樣子,是不會再回來了……”
陳馀後怕地說道:“幸虧吾等聽了兄長的話,昨夜沒有舉事,不然……”
張耳緘默半晌後,掀開了被褥,他竟是和衣而睡的,手邊還牢牢握着那柄劍!
他其實一夜沒睡着,方才也隻是假寐。
久久困于廄中的老馬躊躇許久,在室内踱步,但旋即又哈哈一笑。
“吾弟,你雖然讀了許多書,但我最喜歡的,隻有一句。”
“君子藏器于身,待時而動,何不利之有?”
張耳将劍,又挂回了牆壁之上,拍了拍它,不無遺憾地說道:“行百裡者半九十,十多年都等了,還差這幾個月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