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況,楚地有一句諺語:“富極關中,窮極淮南”,天下财富聚集在關中,故關中之地,于天下不過四分之一,而人衆不過什二;然量其富,什居其五!
若能入了關,有仇報仇有冤報冤,還能搶一筆回家鄉,何樂而不為?
于是楚軍将士卯足了力氣來到西邊,可當他們真正抵達函谷關前時,看清這座關城的模樣後,挾大勝之威,滿身血氣的将吏也頓時沒了信心。
卻見函谷關前是弘農澗,它構成了函谷關的一條護城河,時值初夏,澗中水流湍急,人馬難渡。
項羽麾下數萬人必須在函谷關北渡過弘農澗,過河後,又須沿河西岸南行,進入關前一條濱河倚着高崗的窄道後,才能逼近關城,那條窄道隻能容納兩匹馬并行,大軍根本無法展開。不止如此,關樓東西兩端都是高崇的黃土塬,它們猶如一道天然的城牆,成為外敵不可逾越的防禦工事。
而守關之士還不少,由三川守趙贲,以及蘇角之弟,函谷關都尉蘇驵鎮守,守卒起碼兩萬人,而楚軍來到關外的隻有四萬……
軍令如山,兵卒們硬着頭皮将雲梯搭上城牆,首先被驅趕上去的是楚軍在三川郡抓獲的秦國俘虜,然後是運氣不好的當地百姓,函谷關防禦嚴密,一時間城頭箭如雨下,滾木石塊也被亂扔下來。
慘叫連連,不斷有雲梯被推倒,也不斷有人從上面跌下來摔碎腦袋,城下的屍體堆又高了一層。
在喊殺聲中,又一次進攻失敗了,目視眼前的險關,項羽眼中帶着不甘,他滿腹戾氣,但卻不得不承認道:
“此關,乃天下九塞之首也,難怪六國諸位名将常受挫于此。”
項羽擅長的是野戰,但攻城卻讓他頭大,就算擁有十萬大軍,函谷也難破。
而就在項羽對函谷關一籌莫展時,卻有親衛來報:
“上柱國,趙國使者陳馀到了!”
聽聞後,項羽頓時怫然不悅:
“陳馀,他還敢來見我?”
……
曹陽楚軍大營,對陳馀的接見顯得很不友善,親衛持戟在營帳外,陳馀必須鑽過一片明晃晃的利刃後,才見到了楚國的上柱國。
“下臣陳馀,拜見上柱國!”
項籍身着亮眼醒目的甲胄,高坐案後,也不讓人給陳馀看座,面有不愠地說道:
“下臣?苦陉君你難道不該自稱‘外臣’?”
原來,陳馀這半年可沒閑着,他與陳勝本來是奉項羽之命去河北擁立親楚的趙氏公子為王,然而卻發現去遲一步,趙國的草台班子已經搭起來,沒他們啥事了。
于是二人索性投了趙國,助趙國攻打恒山郡,那裡是陳馀當年遊曆北方時活動的中心,認識許多豪傑,苦陉更是他妻家所在,為當地大族,頗得人望。
于是二陳奪取恒山郡後,依靠陳馀在當地的基礎,成了一郡的實際控制者,陳勝得為都尉,而陳馀則被大方的趙王歇封為苦陉但這種離楚投趙的行為,自然會招緻項羽的不滿。
陳馀連忙解釋道:“昔日公孫衍為了合縱攻秦,亦先後為魏、韓之臣,陳馀雖然得封趙國封君,然從未忘記,自己是在為楚國效力……”
“為楚效力?”
項羽冷笑道:“既如此,那陳生便與我說說,楚魏韓已入駐三川月餘,韓兵奉我之令南略颍川,魏軍則守着洛陽,又準備進攻河東,甚至連齊國彭越,乃至于沛公呂澤,都各派了一支人馬來相助,為我押送糧秣,唯獨趙王,遲遲滞留河北,不派兵前來?莫非是想毀合縱誅秦之約?”
“趙小國也,豈敢如此!”
陳馀辯解道:“趙王與楚國戮力而攻秦,楚軍戰河南,趙軍戰河南,趙國廣武君破秦軍于河内,故陳馀方能得複見上柱國于此,楚趙理當一體,共奉上柱國為縱長,豈能聽小人之言,使兩國有郤……”
項羽面色稍緩:“那你來此又是為了作甚?來禀報趙軍南下的日期?”
“下臣來此,是趙王讓我,來向上柱國禀報兩件事……”
陳馀道:“第一件,是有人打着秦公子扶蘇之名,起兵于海東,今已得遼東人擁戴,自稱召王,與北方燕王臧荼對峙于遼西,北方有變,故趙國無法調派全部兵力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