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第6頁)

  陳嬰颔首:“十七萬積壓了多年怨氣的刑徒啊,在以富裕著稱,男丁多赴前線,又為我軍所虜,家中隻剩老弱婦孺的關中橫行,用腳想想都知道,他們會幹出什麼事來!”

  被黑夫所累,本是鹹陽令,卻淪為刑徒,在營地裡受盡苦頭,頭發脫落,腿也張得比過去更開更松的司馬欣說道:“都尉此言甚是,不過眼下最需要擔心的,還不是六國刑徒,而是弛刑士!”

  所謂弛刑士,便是刑徒兵。

  自商鞅變法以後,秦國開始實行普遍兵役制,要求所有适齡的健康男子、适役的人員都要服役,甚至刑徒也被征發充軍。

  《秦律》中就有規定:“欲歸爵二級以免親父母為隸臣妾者一人,及隸臣斬首為公士,谒歸公士而免故妻隸妾一人者,許之,免以為庶人。工隸臣斬首及人為斬首以免者,皆令為工。”

  總之是通過赦免死刑犯,使之參軍立功,以獲自由,除免除其本人刑徒身份外,并惠及其父母、妻子,這些刑徒兵被稱之為“弛刑士”。

  “先前關中人手不足,胡亥便使人赦秦地刑徒,使之為弛刑士,協助僞軍轉運糧秣赴藍田,這些人半數被俘,其餘皆在此地,約有七萬之衆,略有秩序戰力,眼下六國刑徒聚于門邊窺探,彼輩卻在其内,推平營壘,暗暗串聯,倘若以六國刑徒為前驅,一股腦沖出,後果不堪設想!”

  總之,這就是一鍋随時會沸騰而出的滾水。

  司馬欣主動請命入營與那些馳刑士商洽,讓彼輩稍安勿躁,保證北伐軍會妥善處置衆刑徒,但司馬欣才進去不久,就被轟了出來。

  “吾等不信此人,不信秦吏!”

  刑徒将司馬欣推出,他們的耐心已被消磨殆盡,沖動的人眼看就要帶頭往外跑了,對面不過兩萬人,且分散守在幾處營門,可刑徒卻有十餘萬之衆,推倒栅欄,一窩蜂跑出去,總有機會溜掉……

  陳嬰、吳廣等人軍命在身,豈容他們輕易逃走?北伐軍材官開始上弩,長矛也不斷朝前招呼,眼看就要爆發流血沖突,而一旦見了血,矛盾恐将徹底爆發,不死上萬把人,是絕不可能冷靜下來了!

  但這時候,卻有一輛戎車馳至,橫于營壘之前!

  雙龍交旌的君侯旗幟下,是威武的甲胄鹖冠,腰挂長劍,黑面肅然,大喝道:

  “汝等信不過他人,那可信得過我!?”

  ……

  那将軍忽然趕到,加之其身後高高舉着旗幟長矛的士卒擁上,一時間不知有幾千幾萬的援軍,竟讓衆刑徒停下了腳步,不敢妄動。

  “武忠侯至矣!”吳廣及麾下北伐軍士卒大聲歡呼,營内刑徒面面相觑,皆心道:

  “他就是武忠侯?”

  對這個叛軍頭子,縱然是刑徒們,也久有耳聞,順便也有了奇奇怪怪的傳說:

  “巫祝說他是黑狗妖所化,狗頭人身,為何我看他還長着人頭……”

  “也許得等晚上方能現出原形……”

  “不是說黑夫三頭六臂,嘴裡能噴火,一跺腳地動山搖,武關直接塌陷麼?”

  武關的事情太過玄乎,黑夫已經被妖魔化了,眼看刑徒們被自己的“威風”吓住,不敢輕舉妄動了,隻竊竊私語,嘈雜聲不絕于耳,黑夫便讓人大聲為自己傳話:

  “我便是黑夫!大秦武忠侯,北伐軍元帥!”

  “汝等可知,我今日來骊山所為何事?”

  衆刑徒搖頭不知,黑夫繼續道:

  “大秦有律,有罪者或為刑徒,或為谪戍。”

  “刑徒赴關中勞役,自是勞苦,但汝等當知,谪戍較汝等更為凄慘,始皇帝發諸嘗逋亡人、贅婿、賈人略取陸梁地,為桂林、象郡、南海,以谪遣戍。然南方酷熱,谪戍不能适水土,又為越人所攻,死傷十數萬,每逢節慶,未嘗不北望五嶺而歎……”

  “是我!”

  黑夫拍着胸脯:“是我舉兵,帶着嶺南十數萬谪戍之徒,帶着彼輩回到中原故土,不必遺屍骸于邊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