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夫拍着胸脯:“是我舉兵,帶着嶺南十數萬谪戍之徒,帶着彼輩回到中原故土,不必遺屍骸于邊塞!”
“而今日,我來骊山,亦是為了同樣的事!”
“我将赦免汝等!”
接下來的話,讓刑徒們聽起來像做夢一般,那是他們期盼多年卻又想都不敢想的事——秦始皇帝的赦令和仁慈,隻會給予近臣趙高,才不會賜予他們這些蝼蟻。
畢竟趙高這種辦事放心,說話好聽的臣子隻有一個,而刑徒隻是數字,死了一批,還有下一批。
但眼下關中情況複雜,一不小心就會腹背受敵的黑夫,卻不放過任何能化敵為友的機會……
“骊山之徒,不論過去因何罪被拘為刑徒,皆免其罪!”
“本是秦地子民的馳刑士聽之,汝等若願加入北伐軍,妻子父母為官府奴婢者,一并赦免!可于上林之苑安置,若平東方群盜有功,則于上林立戶籍,授田宅!”
“關東刑徒蒼頭亦聽之,汝等若願為北伐軍為民夫,待天下大定後,亦可各歸其家,于當地授田宅!”
又是一陣議論,激動者有之,懷疑者有之,良久後,終于有人大聲問道:“武忠侯莫不是詐吾等,可會守諾?”
吳廣立刻現身說法:
“二三子,我乃陽夏人吳廣!”
“一年前亦為戍卒,大雨失期,又遭鞭撻,不得已殺兩尉而舉兵,南投武忠侯。武忠侯言,我若能從陳郡拉來三千人,并作為先鋒,奪取汝南,便讓我做都尉,今吳廣已為都尉!”
“吳廣作證,武忠侯之諾,能抵萬金!”
北伐軍士卒皆齊呼:“吾等亦作證,君侯之諾,可抵萬金!”
一陣緘默後,營門開啟,一個刑徒高高舉着鐐铐走了出來。
“武忠侯,我可是犯了死罪,汝能釋我?”
一般人隻是桎梏,有資格戴鐐铐的可不多,顯然是重罪。
黑夫打量此人,卻見他四旬年紀,頭戴青色包巾,赤着上身,身上滿是鞭子留下的疤痕,好似爬了無數條蜈蚣。
“汝何名?”
蒼頭刑徒道:“小人呂青,東海郡人。”
“犯了什麼罪?”
呂青直言不諱,望着吳廣道:
“和他一樣,殺人,殺秦吏!”
黑夫皺眉:“服役多久了?”
“三年。”
黑夫闆起臉:“跪下!”
呂青站得頂天立地,絲毫沒有下跪之意,一直到兩萬餘北伐軍齊齊喝令:“跪下!”才單膝跪地,但頭仍高高昂着,眼中仍是怏怏不服,冷笑道:
“武忠侯不欲赦我,而欲當場斬了麼?”
黑夫不答,隻道:“将鐐铐放在車欄上。”
呂青這回照做了,黑夫一言不發,隻接過親衛遞過來的鐵質大斧,高高舉起,猛地劈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