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生在哭号,得有人站出來重建秩序。
扶蘇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那個人。
又能做到哪一步。
他隻知道,這些混亂與自己有關,他有責任去力挽狂瀾。
在達成天下人黎庶無繇和願景前,得先掃平亂相,将大秦已走過的征程,再走一遍!
“遂興師旅,誅戮無道,為逆滅息。武殄暴逆,文複無罪,庶心鹹服……”
好在,這一戰,便能抵定燕地局勢了,為此付出的代價,是上千人戰死,數縣化作丘墟。
以及扶蘇臉上被流矢劃開的一道深深傷痕。
但當扶蘇率領衆人,登上碣石城外的山崗,但卻看到了這樣的一幕:
眼前的景緻如他記憶之中一樣醉人:遠處刻石的海岸,滿是風化岩石和凹凸峰壁的懸崖、下面的大海在巨石腳下,如同無休的野獸一般咆哮不安、無邊無際的天空與雲彩、以及滿是秋色的樹林,成群結隊的灰羽海鷗在明淨的海岸上鳴叫。
而十裡外的港口處,因為防波堤和海灣的緣故,顯得更加平靜的津港,擠滿了狹長的大船。
就好像戰争尚未影響碣石,燕齊商賈在此繁盛貿易。
又好像四年前,扶蘇與黑夫從海東遠征歸來的那一幕——隻是這回,船隻不是進港,而是在裝滿臧荼手下的殘兵敗卒後,頭也不回地離去!
扶蘇知道,如此規模龐大的艦隊,隻可能來自一個地方。
五年前,方士和工匠共同努力下,航海革命在膠東爆發,從海圖到羅盤的發展,到新的操舵系統和船舶設計,這讓膠東的船舶,可以憑借季風的幫助,短暫脫離海岸線,在海浪不那麼大的少海(渤海)内航行。
更大更适應大海的船隻也被造了出來,主要靠風帆航行,進出港口和逆流航行時用槳,需要200多名船員,包括180名有戰鬥力的槳手和20名弩手,并可裝載同量數量的人。
曾幾何時,扶蘇曾坐在類似的船艙裡,而現在,卻眼睜睜地看着它們将即将被圍殲的敵人運走……
桅杆上打着白旗,船上的人穿着白衣,裝作是投機的商賈,可扶蘇很清楚他們的真實身份。
“陳平。”
扶蘇摸着左臉頰的傷痕,苦笑着搖頭:“真是處處與我為難啊。”
盡管都打着“秦”的旗号,但在這亂世裡,誰能分得清誰是自己的朋友,誰是自己的敵人?
……
而在一艘駛離碣石港的船上,一身白袍的陳平站在船尾,望着漸漸遠去的海岸。
他通過膠東商賈,以貿易、賄賂、遊說來構建的包圍網并不成功,代國和趙國盡管與燕國結盟,但卻在忙活各自的事。
以燕一國之力對抗扶蘇,也并非不可,但因其秩序之混亂,大王之無能,還有一些說不清道不明,在冥冥之中有隻暗暗幫助扶蘇的手,燕人最終功敗垂成。
這場失敗竟使得,膠東不得不親自下場,動用珍貴的船舶,來運載一群殘兵敗将。
陳平沒有去見臧荼,這個滿身濕漉的無地之王,何足道哉,不過是在這場天下大棋中,一枚小小棋子,陳平能将他從絕境裡拎出來,下一刻,也能毫不猶豫地抛出去。
陳平已得知武忠侯攻破武關的消息,天下大勢雖已抵定,但他很清楚,自己必須在邊角的博弈中赢!
“郡守,是向西航麼?”
船隊的指揮前來詢問,這群燕人驚魂失魄,是不是該送他們回漁陽郡。
“燕地海岸風浪大,除了碣石外并無良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