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第8頁)

  “如何不能,不以舟船,用我夏陽的木罂缻亦能渡!”

  說話的是此戰副将,駐守西河的内史東部都尉董翳,數月前,他手下的大河船工們利用夏陽附近常見的大缶,用繩子綁在一起,再以木頭夾住,叫作“木罂缶”,這一個罂缻的浮力,可以載重數人絕無問題,以此奇襲了龍門渡,擒獲趙高。

  “董都尉所言不錯,除了木罂缶,還有不少法子,能使少數人暗暗渡河。”

  但韓信卻不欲細細解釋,對參謀的建議,他有采納之權,但最終決策,卻把握在自己手中,這場仗怎麼打,他心中已有數了。

  他指了指腦子:“二三子,切勿被條條框框限住了。”

  “趙魏聯軍不過五萬之衆,刨除守安邑、平陽的一萬,其餘四萬,能守住四個大津渡,但,他們能守得住這數百裡河岸麼?”

  “既然不用船隻,這綿延數百裡的河岸,何處不能渡人呢?”

  衆人這才恍然大悟,參謀們雖然能集中智謀,但也容易陷入兵法和常識的條框裡。

  他們能協助帥才,讓其如虎添翼,卻終究無法取代帥才,那一瞬間的靈感乍現,那帶着巨大決心的冒險,有時候恰恰是赢取大勝的關鍵。

  而在韓信眼裡,河東現在就像個漏水的篩子,能堵住一個大孔,堵不住其他無數小孔!

  “在臨晉陳船及兵,大張旗鼓,吸引敵軍主力,再派人到龍門做準備,假意被對岸發現,使将敵軍集中在蒲坂、龍門。”

  “而我軍先以歸鄉心切的河東人為先鋒,用木罂缶、北地羊皮筏,渡三千人過去,徹底打亂敵人在南部部署,而封陵渡的大軍再伺機渡河!”

  “那将軍,當從何處送前鋒過去呢?”

  韓信卻反問衆人:“秦何時扭轉了對魏國的屢戰屢敗?”

  “是秦獻公時的……”參謀們面面相觑,目光看向地圖上,芮城附近,一處兩岸多石的崎岖河岸,在那兒,魏軍幾無一兵一卒駐守……

  對登陸戰而言,有時候最不可能的地方,就是最合适的地方!

  他們異口同聲地說道:

  “石門之戰!”

第0960章

強渡

  封陵渡以北三十裡的地方,是一片多石的河灘,兩岸有大山壁立,當地人稱之為石門——在安邑西南的中條山也有一座石門,就好像長江兩岸有好多個赤壁一般,百餘年過去了,時過境遷,秦獻公斬首六萬,首次大敗魏國的石門之戰究竟是在哪打的,秦魏都已說不太清楚。

  但這一帶當真不合适渡水,滔滔大河翻着白浪,沖刷着兩岸刀削般的懸崖峭壁,發出震耳欲聾的濤聲,隻有石灘上一條小徑通往上頭,别說渡過去,就是站在岸邊往下看,也會給人一種眩暈的感覺。

  正因如此,這裡幾乎沒有魏軍防守,隻在高岸上每隔五裡,安置一個烽燧亭驿,并派了幾個遊騎往來蒲坂時順便瞅一眼……

  烽燧的守卒倒也盡職,時刻在哨塔上侯望,但時至仲冬,天氣寒冷,河霧茫茫,從西岸看過去,對面什麼也看不清楚,他盯了半晌,被風吹得直哆嗦,遂下了哨塔,想要飲一碗熱湯。

  他無法看到,在水面上的薄霧隐蔽下,一支六七千人的軍隊,已在高岸後等待多時了。

  秦軍士卒們背靠黃土,肩膀緊緊挨着,這樣能暖和些,即便穿着厚實的羊毛衣,頭戴狗皮帽,他們仍被凍得手指微紅——因為董都尉嚴禁點火。

  偶爾有壓低聲音的閑談話語響起,都是地道的西河方言,這數千人都是西河籍貫的青壯,是數月前六國聯軍肆虐西河的受害者,他們當時或在故秦軍隊裡服役,或帶着家人逃走,但也有舉家受害,婦女财貨皆為六國群盜索奪者。

  總之,等衆人回到西河,面對的是一片廢墟的家園。

  他們恨,恨賣秦的趙高,更恨那些毀了他們家鄉的六國“群盜”。

  仇恨之輪仿佛轉了一圈,過去是三晉之人與秦有十世之仇,被打得遷徙亡難,現在輪到秦人痛楚了。

  好在攝政愛民如子,不但發宮中禦廚、禦醫來赈濟西河,還安排百戲來慰問演出,一出《戰西河》看得西河之師全體将士怒發沖冠,早日對六國開戰的呼聲一浪高過一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