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芮能拍着胸脯保證,若黑夫将他調往他處,換他人來,這群越人,必将分崩離析,各回各家!
然後靠幾個文官和尉陽的樓船,就能鎮住整個江東蠢蠢欲動的楚人?
癡心妄想!
等午夜時分,稍微清醒些,吳芮翻來覆去,想起一事來,又喚來兒子問道:“那楚客……還活着?”
吳郢禀報道:“父親不在時,一直押在最裡面的營帳中,兒親自給他送飯。”
末了又補充道:“此事,軍正不曾知曉。”
“将此人帶來罷。”
吳芮想了想:“但要剃了其胡須,再給他換上女子衣裳!”
他低聲囑咐道:“不可不防,若是他人問起,就說是我醉了,叫嚣着要女人,從女闾帶了娼妓來服侍。”
……
身為說客遊士,一顆強大的心髒是最基本要求,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麋鹿興于左而目不瞬,否則被敵人一吓唬,連要說何事都忘了,如何遊說?
但楚國說客武涉,此生還從未有過穿一身女裝的經曆,雖然心裡膈應,但他仍面不改色,剛入帳後,便對此前從未謀面的吳芮下拜道:
“吳君終于願見小人了……”
武涉是随項籍一同回淮南的,受亞父範增之命,在吳芮尚在淮北時,前往拜會,卻被吳芮軟禁,不見,不殺,一關就是兩月。
吳芮披散着頭發,箕坐無禮,一副蠻夷之态,笑道:
“先前你滿口胡言,關了你許久,你大概已想好要如何說了。”
武涉卻搖頭:“小人隻是覺得可悲。”
“如何可悲?”
武涉歎道:“昔有吳王夫差,大霸東南,黃池之會,與晉定公争長于,何等威風。”
“昔有越王勾踐,勾踐已平吳,乃以兵北渡淮,當是時,越兵橫行於江、淮東,諸侯畢賀,号稱霸王。”
他朝吳芮作揖,擡起頭時面露譏諷:“而身為吳王之後,擁有越王之故地兵卒的吳君,卻謹小慎微至此,連在營地中見一使節都要遮遮掩掩,生怕被黑夫所知,豈不可悲?可笑?”
“眼下我雖衣婦人之衣,可實際上,在作女子谄媚之态,欲妾事于黑夫,謀求事後一席之地的,恐怕是吳君罷!?”
第0965章
劃江而治
吳芮方才被武涉說成是“妾事黑夫”,卻非但不怒,反而痛快地承認了:
“楚威王時興兵而伐越,殺越王無彊,盡取故吳地至浙江。而越以此散,諸族子争立,或為王,或為君,濱於江南海上,服朝於楚。各部如犬如馬般侍奉楚國百年,到我時,卻能妾事于執掌天下權柄的大秦攝政,豈不是比過去強多了?”
“不過話說回來。”他忽然大笑道:“吾等參加過南征的将尉皆知,吾兄,他是不可能納妾的……”
武涉卻沒聽懂這個黑夫舊部們才明白的笑話,搖頭道:“隻怕吳君的這種日子,也長不了。”
不知是否女裝有加成,武涉的小嘴比起數月前在鴻門宴上,犀利了不少。
“過去兩年間,天下共苦秦久矣,北伐軍與楚軍,雖未曾有實際的盟約,然仍相與戮力擊秦,黑夫戰西楚,而項将軍戰東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