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第1頁)

  誰料援兵未至,申陽就莫名其妙,死在了洛陽街頭,一群當地商賈十分熱情地邀請申陽主持臘祭,為了從這群兩周商賈處獲得更多錢糧,申陽欣然赴約,結果才到廟前,商賈們竟不約而同從身上抽出匕首,一人一下,将申陽捅死在血泊中,又割了腦袋出城獻給東門豹,洛陽遂下!

  而現在,申陽的腦袋,用石灰腌過,裝進熏香的木盒裡,擺在黑夫案前。

  但黑夫卻對這個打醬油的家夥不感興趣,目光投在此番洛陽歸降的三名功臣身上。

  第一是他的謀士随何,這個和叔孫通年紀差不多的老儒靠着一身儒服潛入洛陽,暗暗拉攏洛陽本地力量,促成了那場謀殺。

  而洛陽商賈的兩名代表,被随何引薦而入,都拜在堂下。

  “小人白給(jǐ),鞏縣人也。”此人白胖白胖的,與張蒼倒是有幾分神似。

  “小人蘇離,洛陽縣人也。”這是個六十多歲的幹巴巴老頭。

  “拜見夏公!”

  世人一直覺得,殷人好賈,而周人喜農稼,這其實是固有印象,生活所迫起來,人哪裡還有什麼傳統和原則。

  就比方說,成周的百姓,困于這方圓百裡的地方,土地小狹,人口又繁多,大夥總得想辦法恰飯,沒地方種田,于是隻能搞工商業。

  盡管周室國力衰微,但洛陽街居在齊、秦、楚、趙之中,争名者于朝,争利者于市,而三川、周室,遂成了天下之朝市,中原的貿易中心。洛陽人遂将老祖宗的傳統丢得一幹二淨,緻力于工商,視之為自己的“本業”,追逐利潤成了這座城市的新傳統。

  所謂“萬乘之國必有萬金之商,千乘之國必有千金之商”,洛陽商業日益繁盛,許多有名的富商如弦高、白圭、呂不韋遂往來活動于此。

  “小人便是白圭之後,居于鞏。”白給自我介紹。

  這白圭乃是百年前的洛陽大商賈,做過魏惠王的相邦,主持魏國遷都,修了鴻溝,他晚年因為政壇失利,退居故鄉,卻也不服老,重新操持起經商的老本行來,靠着做魏相時的人脈,無往不利,重新擁有千金之富。

  白給是白圭的曾孫,他們白氏目前是三川第一富商,主營“下谷”,也就是谷物貿易,近年來也經營起磨坊和新興的面粉來,項羽奪取三川時,白氏通過慷慨的贈糧,讓自家免受劫掠……

  但要論在周地的影響力,白氏縱有百年積累,卻仍不如蘇氏。

  “小人大父乃是蘇曆,蘇秦、蘇代之季弟也……”

  蘇秦、蘇代是縱橫諸侯的策士,黑夫多有耳聞,但蘇家的老幺或許是被兄長的光芒掩蓋,名聲不流于世。

  但隻要說起來故事來,黑夫倒也知曉。

  蘇離道:“夏公可曾聽聞一語,叫‘東周欲為稻,西周不下水!’這便是乃祖事迹了。”

  黑夫颔首:“是聽過。”

  他當時隻覺得奇怪:“東西周不是一前一後麼,怎能并存呢?”

  後來才搞清楚,原來,這周天子在戰國時隻相當于一個小諸侯,有百裡之地,但分封的傳統根深蒂固到了骨子裡,都這樣了,還要繼續封!

  于是下一代周天子,地盤全沒了。實際的土地被東周公、西周公二人掌握,這倆親戚,還終日宮鬥不休。

  西周在東周的上遊,東周的水源被西周控制着,眼看東周要種稻,遂斷了水,叫東周公幹瞪眼。

  最後這個麻煩被蘇厲解決,得到了兩家給的謝禮,而更出彩的是,蘇厲後來還以“百發百中”為遊說之辭,勸退了兵臨城下的秦國的武安君白起,讓二周多活了二十年。

  于是蘇厲被東西二周同時聘為卿士,還送了土地,靠着經營土地,積累财富。到了蘇厲的兒子時,認為做說客風險太高,一不小心就像大伯蘇秦一樣被五馬分屍,遂搞起了商業——放貸!他常在災年放貸,再兼并田土,屢試不爽,成了洛陽大地主。

  但盡管家累千金,二人卻十分低調,穿着簡陋的衣裳。

  黑夫讓人賜座:“汝等富有千金,衣着為何如此簡樸?”

  白給圓滑些,說道:“先祖白圭,雖為富商,但生活儉樸,摒棄嗜欲,節省穿戴,與奴仆們同甘共苦。”

  蘇離倒是喜歡說實話:“大秦律令有明文,故不敢越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