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卬最初仍猶豫不決,時有趙歇使者在河内,方急責司馬卬發兵救邯鄲,随先生便直接闖了進去,坐趙使者上坐,曰:‘司馬将軍已歸夏公,趙何以得發兵?’司馬卬不得已,隻能殺趙使者,願降服于攝政!”
此人名為仲鳴,乃是十多年前,黑夫在魏地戶牖鄉任遊徼時,手下的一個小什長,河内溫縣人士。
仲鳴在滅魏之戰後便與黑夫分開,回河内做了地方小吏,平凡度日,直到天下大亂時,作為河内本地人,保全己身,又降了魏。
在季嬰的授意下,黑冰台的人潛入河内,找到并接觸了仲鳴,又通過他接觸了河内女相士許負,這才對司馬卬施加了影響。
這就是陳恢所謂的,黑冰台提前做的工作。
仲鳴是故人,此番對收取河内也出力不小,黑夫讓他繼續說下去。
“除了随先生的遊說外,司馬卬之所以願意歸降,還有一緣由,那便是河内女相士許負,許負對夏公傾力相助,通過占蔔,使司馬卬偏向投降。”
“據說當時司馬卬曾找許負蔔疑,問曰,他若死戰,可否保住河内?”
“話音剛落,原本手持龜甲著草的許負卻将龜甲一拍,說道:‘将軍所問,乃鬼事,非人事也’。”
“司馬卬問,此言何意?”
“許負遂輕聲道,妾雖賤蔔,亦知秦有南北大軍,興師十萬,對河内虎視眈眈。”
“商纣以七十萬對三萬,尚且敗得血流漂橹,何況将軍孤軍駐守河内,以一敵十,如此形勢,鬼神方能救,人力難救也,豈非鬼事?”
“于是司馬卬才放棄了抵抗之心,許負出力甚多也……”
許負之名,黑夫多有耳聞,據說她是溫縣人,出生時便與衆不一同,手握璞玉,小時候指點着街上行人,能一一說出他們的禍福,且無一出錯,遂馳名郡縣,成了民間十分敬仰的女相士。
又據說許負臉上有麻,相貌醜陋,從小就戴着面具,曾有酒醉的豪俠取了面具,大肆取笑,但次日,那豪俠便莫名其妙地橫死街頭,衆人都說是遭了天譴,之後再無人敢輕辱許負。
如今仲鳴将事情原委說來,司馬卬能降,或許的确有一點迷信的成分在裡面。
既然是識時務的合作者,黑夫也不必将她當做牛鬼蛇神打了,囑咐陳恢按照功績給予賞賜。
仲鳴卻道:“攝政,許負說,她隻是傾慕攝政仁德,也為了河内免遭刀兵之災,唯一的希望,便是能拜谒攝政,為攝政相面蔔算……”
黑夫有些不大高興,看來這麼多年過去了,仲鳴并沒有聰明多少,身為黑冰台的線人,竟是被那女神棍給忽悠了。
他隻是不以為然地一笑:“那許負,當真如此神奇?”
仲鳴看上去十分笃信:“不少人曾找許負相面,皆十分準确,比如魏豹,年少時許負便說他以後會貴不可言,果為魏王。”
“僞魏王可不是王。”随何在一旁打斷道:
“許負可曾算到魏将再亡?”
“定是算到的,小人也請其相面蔔算,她算到我後半生有富貴,當再遇貴人,這不就再見到攝政了麼。”
模棱兩可的說辭,察言觀色的試探,這就是相士的吃飯本領。
“她還算到小人歸來時,攝政當身在渑池……”
靈活的消息和對天下地理的了解,甚至能揣測黑夫的行軍速度,這個女人,不一般。
“她還與我說起了數十年前的渑池之會。”
仲鳴道:“許負說,當日不隻是秦昭襄王與趙惠文王的飲宴會盟,也不僅是蔺相如維護趙國體面,當日宴上,還有兩人……武安君白起,平原君趙勝!”
“蔺相如逼迫秦昭王擊缶時,武安君按劍起,平原君汗如雨下,但也不忘觀察白起面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