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第4頁)

  大河搬運堆積泥沙形成的堆積地貌,使得其下遊每隔一代人,就會發生一次決口,瀕臨大河的諸侯趙、魏、齊無奈,開始各自修築堤壩,好在河水決口時擋住水患,讓它受阻後去危害對岸的鄰居。

  這種以鄰為壑的堤壩,不考慮全局利益,更使河水遊蕩無定,水去時固然成為肥美的耕田,大水時至則驟然漂沒,下遊諸侯深受其害。

  天災不時而至,而人為的禍患,也從此開始了……

  “以水代兵,魏國受害最重。”

  作為信陵君的孫子,魏無知從小受過極好的教育,魏亡後,他在大河邊流亡藏匿,對這條河流的故事耳熟能詳。

  在張敖決意帶三千人去冒險時,他仍然試圖做最後的阻攔,對張敖道:“七雄相争,早就有決水以浸敵國者,據我所知,便有四次!”

  “第一次是魏惠王十二年(公元前359),當時魏攻趙,而楚國出師伐魏,景舍為将,至于濁河,竟決河水,以灌我長垣以東,水濡數縣,死傷數萬百姓。”

  “第二次是趙肅侯時,齊、魏聯合攻打趙國,趙國決河水以灌之,齊魏死數千,隻得退兵,大水彌漫數十裡,月餘方退。”

  “第三次還是趙國所為。”

  魏無知沉着臉道:“趙惠文王伐魏,在瓠口決河,使得濮陽受災,水潦百裡,因決堤而溺亡者便有八九千人,其損壞的房屋上萬所,十萬人受災,不得已遷徙避難!”

  至于第四次,更是魏人心裡永遠的痛:十七年前,王贲派鄭國決荥口,築堤壩,引大河水入鴻溝灌大梁,大梁被灌,導緻城内死傷者甚衆,大梁城壞,魏王請降。

  但萬幸的是,因為鄭國規劃得當,主要就大梁倒黴,其餘魏地受災不大。

  總之曆史上四次“以水代兵”,對大河的利用,結果都是魏國倒黴。

  魏無知是想告誡張敖,若是他決大河以退秦兵,最終受害的仍是魏地。

  但張敖從小在秦宮為隸臣寺人,為人狠毒,對魏也并無太多情感,竟說道:“為何隻能被人以刀傷我,而我不能反握其柄,用來傷人?”

  “這刀也會深深割傷魏國啊。”

  魏無知還是希望張敖打消這主意:“過去諸侯以鄰為壑,河水難治,自從秦始皇一天下後,派鄭國沿河巡視,拆毀了不少雍塞川防,大河這才安生了十餘年。”

  統一王朝的力量,是治理河患的必備基礎,在秦始皇強有力的巨手按壓下,百餘年來,因為齊魏趙以鄰為壑,而肆虐兩岸的黃色巨龍,再度被降服,陷入了沉睡……

  安定下來的大河帶來了中上遊肥沃的土壤,改善了下遊的鹽鹵地,河兩岸的堤規附近,土地寬廣,土壤肥沃,因為東郡人口衆多,廬田庑舍,曾無所當牧牛馬之地。在秦始皇下令“使民自實田”後,沿河民衆紛紛進入周邊,開墾土地,建立村莊,也兼任了守望堤壩的任務,起碼生活着數萬人。

  魏無知拉住張敖的馬道:“水可以亡人國也,你打算決開堤壩,如今正值盛夏,大河水盛,若破口而出,洶湧南下,不僅是堤壩沿岸數萬百姓人畜無存,連東郡諸縣也均将受災,到時候恐怕除了城高池深的濮陽城,其餘鄉裡,都将為大水漂沒啊!”

  今年的河水比往年都大,一旦堤壩被認為決口,波濤洶湧的河水瞬間沖進東郡平原,必将一發不可收拾,造成比曆史上四次人禍更可怕的結果。

  這卻恰恰是張敖需要的結果:“濮陽城能留下就行。”

  他大言不慚:“反正其餘地方,多已降秦,他們便是敵國之邑!敵國之民!”

  魏無知有些不忍:“這可關系到十數萬條人命啊!”

  “他們的命,有魏王貴重麼?”

  一群庸碌蝼蟻的性命,有張耳大俠複國、任俠、忠義的名聲理想重要麼?

  張敖竟道:

  “若是犧牲了這些人,能讓秦軍大潰,便是救了魏國,也值了!”

  張敖一意孤行,他手持張耳賜予的虎符,遂不聽魏無知之言,帶着三千東郡輕俠離開了頓丘。

  而魏無知,也沒了他大父竊符救趙的勇氣,隻能呆呆看着張敖離去……

  張敖一行三千人,多是仰慕張耳之名,悍不畏死的魏地輕俠,大半是東郡人,聽了張氏父子“秦将盡屠東郡”的話後,抱着誓死之心,決意與秦軍戰鬥到底,本來不少人還壯志酬籌,可等到了次日夜,他們抵達目的地後,卻傻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