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第5頁)

  劓刑徹底廢除,黥改為僅死緩犯才打上的标記,髡刑等剃頭刮胡須的刑罰,提高懲處标準,刖改為斬左右腳趾,同樣能起到防止逃跑的作用,宮刑隻給強暴犯,尤其是那些“有個人愛好”的戀童禽獸留着!

  叔孫通此刻不由感慨道:“古時無肉刑而天下安甯,而秦始皇帝時,肉刑有九卻動亂不止,故夏公減之。”

  言罷掃視陳地父老士人,他們果然贊不絕口,連道:“夏公仁德!”

  削減刑罰,這讓不少人松了口氣,看樣子,夏公也不打算追究他們“從賊”之罪——按理說陳人皆反,整個陳地幾十萬人口,哪追究得過來。

  眼下距離“攝政二年”,還有三個月,陳人已盼着這新律令早點推行了。

  而減租的事,也頗為讓人心動,要知道,楚軍為了維持戰争,對民間的橫征暴斂,可不亞于秦啊,他們對“齊政”,反倒挺期盼的,政齊了,日子就安穩。

  叔孫通繼續道:

  “修教亦然,既然車軌、度量、貨币皆一,書同文也勢必推行,全天下都必須用統一的文字,而廢除各自的異形文字。日後夏公将興建郡學,招收本地士庶子弟入學,用隸書文字,在郡中進行考試!不僅考律令、雅言,也考史、禮、數等,以選拔人才,下可于郡縣鄉邑任小吏,上可入朝廷為大吏!”

  雖然受過楚式教育的地方鄉紳們更習慣楚文字,平日交流也肯定以楚言為主,但經過十餘年馴化,會隸書,說關中雅言的也不在少數。

  所以,對這點,他們的反對遠沒有當年書同文剛剛推行時大了,對自家子弟有機會獲得跻身之階,亦十分欣喜。

  黑夫也有自己的考慮,他認為,秦始皇帝時書同文雖是劃時代的大好事,但在推廣文字和普通話上,要靠利益和教育,而不是一道行政命令下來,就希望所有人一夜之間就全會講——後世直到二十一世紀,偏遠地區不會普通話的還一大堆呢,還能全抓起來殺頭不成?

  所以語言可以商榷,畢竟方言慣性太大,非數百年不能改,但文字,卻是必須統一的,這是中國能保持大一統兩千多年的最大因素。

  而且統一文字,相比于統一語言更易,因為隻需要強迫占人口百分之一的士人就行。為了恰飯,為了進入上升階梯,士人會努力學習,一代人後,六國的異字便少有人認得了,而後再通過他們去影響99%的文盲。

  接着,叔孫通就說到了陳人最關心的點了:

  “因俗而治。”

  “楚人依然可以穿着楚服,說着楚言,用着楚禮,吃着楚地食物,祭祀自己的神祇,不會視為淫祠而毀棄,甚至可以學詩書,官府亦不予禁。”

  “不論貴庶,除了遵循律令,日常起居習俗,皆不會變。”

  “而縣中長吏朝廷委派,然鄉裡之中,皆用長者,三老仍将為三老,裡長仍将為裡長。”

  說着說着,鄉中的印绶便端了上來,有三老的,也有啬夫的,願意來此的陳地士人,都被委任為吏——雖然他們過去也大多做過秦吏。

  “還望諸君能多多宣揚夏公之政,使楚人放下敵意,讓陳地,早日恢複安甯!”

  ……

  “伯禽封魯,過了三年方來報政,周公曰,何遲也?伯禽曰:‘變其俗,革其禮,喪三年然後除之,故遲。’”

  “太公封于齊,五月而報政周公。周公曰,何疾也?太公曰:‘吾簡其君臣禮,從其俗為也。’”

  “周公及後聞伯禽報政遲,乃歎曰:‘嗚呼,魯後世其北面事齊矣!夫政不簡不易,民不有近;平易近民,民必歸之。’”

  聽了叔孫通的回報後,黑夫笑道:“秦始皇帝當年選了伯禽之法,而如今,我卻要選擇太公之策了。”

  雖然,他們的初衷都是一樣的:讓天下真正一統,不僅是行政上,還有文化上,真正實現“九州同貫,六合同風”的目标!

  但秦始皇帝,采取的是下達行政命令,想要通過嚴苛律令,禁絕地方文化,來推行和建立一整套行為規範……

  看上去很不錯啊,但醒醒吧,這是關東,不是關西。

  地方上有盤根錯節的關系網,秦始皇想單純靠律令改變維系了幾百年的準則和風俗,勢必流于表面。

  所以相比于秦始皇,黑夫更傾向于,隻将行政命令和律令作為後盾和威吓,而用文化手段,來尋找解決問題的方法:順從人性,通過考試和教育,給六國士人一個思想的導向,來引導人們對朝廷産生向心力。

  這就是所謂的“禁之便”與“民之所從”兩種不同的政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