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寬容的地方一定要寬容。
該狠心的時候,也要能狠下心,除惡必盡!
雨已經停了,但澤中水泊仍在,秦軍的将尉們在商議,是長期圍困,還是沖進去剿滅僅存的楚軍。
這時候,多年未見的尉陽也來拜見,黑夫笑眯眯扶起自己的侄兒,問他已經有幾個兒子了?又像當年在安陸家中時一樣,對他道:
“吾侄啊,為我唱首歌罷。”
“什麼歌?”
尉陽倒是一愣,過去仲父富貴歸鄉,常讓他和妹妹站在庭院裡,相和而歌,他則打着節拍,一家人其樂融融,還要弄出些聲響,好讓大母高興。
“哀傷的歌,葬歌。”
黑夫看着被團團包圍的大澤中,升起的幾柱炊煙,仿佛是野地下葬前點燃的香火。
“吾等家鄉南郡的歌。”
“楚歌!”
第1014章
骓不逝兮可奈何
“大父,請帶上我!”
夢中的項籍,還是那個沒有車輪高,卻在戎車旁拼命奔跑的少年。
“你還太小。”
大父項燕站在車上,轉過身,他的戎裝似火一般豔麗,濃濃的胡須遮蔽了系帶,對他們慈祥而嚴厲。
“那籍兒何時能上戰場?”
一根兵器從車上被扔了下來,一起留下的,還有父親和項氏叔伯兄弟們的笑聲:
“等你至少有六尺短戟那般高,便能與吾等一同,去戰場上殺秦寇。”
他隻能拾起短戟,将它高高舉起,對着車隊遠去的煙塵大呼:
“大父此去必勝!”
“楚必勝!”
那時候在項籍心裡,作為上柱國,所向披靡的大父,曾殺秦七都尉,大敗李信的大父,不存在敗的可能。
直到噩耗傳來。
那時候他才知道,對楚将而言,一旦戰敗,就隻有一個選擇:
“死!”
如此大喝着,項籍從夢裡清醒過來,滿頭是汗,這是一間狹小的帳篷,架在一個剛開辟的樹叢中間,落腳就是濕潤的地面,他甚至能看到一隻受驚的蜥蜴從縫隙裡爬了出去。
這便是他們被困住的地方,名為大澤鄉的沼澤,那該死的田婦給他們指了錯誤的路,楚軍殘部一頭撞了進來,又遇大雨,竟脫身不得,結果被不斷趕到的秦軍團團包圍。
而項籍身上,從額頭到腿腳,也滿是傷痕,最嚴重的一下,是一枚鋒利的箭矢刺破了甲,紮進了他的背上,盡管已簡略處理過,但仍然鑽心般的疼。
這是項籍起兵以來,受傷最重的一次,但這些傷,全然沒有戰敗帶來的屈辱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