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暖的爸爸一直有手寫記日記的習慣,這習慣被貝暖笑過很多次。 “爸,就算記日記,也應該是電子的吧,還能在裡面插入個照片視頻什麼的。” 爸爸呵呵一笑,“别的不說,有一天要是沒電了,看你們這些離開屏幕活不了的人該怎麼辦。” 果然被不幸而言中。 爸爸去世以後,留下一個裝滿日記本的小箱子,裡面都是這種一式一樣樸素的牛皮紙封面的小本子,按年份碼得整整齊齊。 貝暖曾經稍微翻過一下,看到了不少爸爸年輕的時候的事。 就算爸爸不在了,貝暖也覺得不應該偷看,好像在偷窺爸爸的隐私,因此把所有的日記本連同其他爸爸喜歡的東西一起,一把火燒給他了。 這應該是其中的一本。 早就燒掉了的東西,現在又奇迹般地出現在異世界的保管櫃裡。 貝暖正在愣神,小瘦子跟着唐瑭過來了,“你們幹什麼呢?不會是真想取錢吧?這世道錢又沒用,都是廢紙。” 貝暖不想讓外人看到,立刻合上小紅鐵盒的蓋子,收進包裡,“錢取好了,現在該去大采購了,出發!” 正事辦完,可以去完成搜索食物的工作了。 銀行旁邊不遠就有一家超市,門開着,貨架上空空蕩蕩,有用的東西早就被幸存者掃幹淨了,尤其是食物,什麼都不剩。 陸行遲拎着弩利落地清掉路上的喪屍,又把超市清了場。 小瘦子已經不那麼驚奇了,一聲不吭,乖乖地跟着。 果然,雖然前面貨架上的食物都沒了,倉庫卻是結實的防盜門,嚴實地鎖着,還沒被人撬開。 陸行遲瞥了小瘦子一眼,借來貝暖手裡的撬棍,象征性地随便在門框上撬了撬。 門輕易地開了。 裡面是滿滿一倉庫東西,大大小小的箱子摞成山。 唐瑭拍了拍小瘦子的肩膀,“哥們,動手搬吧。” 面包車上空間有限,要挑最有意義的食物,比如米面鹽糖和罐頭。 他們幾個忙着找給基地運回去的東西,貝暖就忙自己的。 先挑挑揀揀地補充了小隊需要的食品和日用品後,就開始一個人默默地翻零食。 陸行遲就在離她不遠的地方,好像也在找東西。 貝暖看見他理都不理成箱的鲮魚罐頭和午餐肉,認真地一個個翻箱子,不知在找什麼。 貝暖有點好奇,悄悄地過去探頭探腦。 剛想問他在找什麼,就看到他不動聲色地把幾小盒東西收進背包裡。 杜若眼尖,在旁邊也看見了,鄭重地點點頭,“确實很應該備點,這種時候,鬧出人命就不好了,不然你讓貝暖收幾箱吧?” 貝暖已經看清是什麼了,頓時有點尴尬。 陸行遲神情坦然,清冷依舊,一點都沒臉紅,竟然真的把一整箱交給貝暖。 他瞥了眼貝暖臉上的表情,淡淡道:“想什麼呢?都沒看過野外求生節目?這東西可以裝水,當臨時水壺,有彈性,能做簡易止血帶,套在手機上可以給手機當防水套,吹成氣球後,還能裝在衣服裡做臨時的救生衣,用途很多。” 貝暖默不作聲地幫他把箱子收進空間,心想:你一口氣說了那麼多種用法,一張正經臉,冠冕堂皇的,那為什麼剛才還要偷偷摸摸? 大家把面包車上沒坐人的地方全都塞滿,才打道回府。 小瘦子和後座上一大堆面粉擠在一起,東摸摸西摸摸,興奮得不行。 很快就到了搜索隊剛剛出發的地方,車都在,其他小隊都還沒回來。 又等了好久,才有兩個小隊前後腳回來了。 有的人背着裝滿的大包,有人的背包還是半空的。 鄭隊長不止背着包,還攙着隊伍裡的一個年輕人。 年輕人把胳膊搭在鄭隊長的肩膀上,一跳一跳地往回走。 他們看見陸行遲他們悠閑自在地等在車上,都愣了愣。 “受傷了?”陸行遲從車上下來。 “躲喪屍的時候從二樓陽台跳下來,摔了一下,大概是骨折。”鄭隊長簡短地說。 年輕人說:“要不是鄭隊長上去接應,把我背走,我就讓喪屍給吃了。” 他們走到近前,順着面包車沒玻璃的車窗裡,一眼看到裡面堆得滿滿的物資,全都呆住了。 小瘦子艱難地從箱子堆裡擠到車門口,手舞足蹈,“隊長,陸哥他們把車開進城裡了,拉了好多物資出來!” 才這麼一會兒功夫,他就跟着唐瑭改口叫陸行遲陸哥。 他們竟然敢開車進城?還拉了滿滿一車物資? 那兩隊人全都沉默了。 杜若也跳下面包車,走到斷腿的年輕人面前蹲下,“給我看看吧。” 忍不住又補充,“本“少爺”我正好是個醫生。” 鄭隊長包裡帶着一點急救的繃帶和藥品,杜若先幫年輕人簡單地處理了一下,大家等到另外兩隊彙合,才一起開車回程。 回到基地,卸下帶回來的物資,每個人都領到了三天餐券。 杜若拍拍手裡的餐券,笑道:“三天的餐券換一車東西,他們的這筆買賣做得可真賺。” 幾個人重新回到三區十二号樓二單元。 在六零二室門前,貝暖默默地在心中祈禱了一下,才把鑰匙插進鎖孔裡。 鎖仍舊很澀,打不開,陸行遲上前搭了一下手。 門開了,貝暖大大地松了一口氣。 裡面依然還是貝暖的家,明亮而溫暖,早晨走的時候什麼樣,現在就還是什麼樣。 貝暖進門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回房間,從空間裡取出小紅鐵盒。 陸行遲跟着進來了,順手關上房門。 他站得遠遠的,微笑道:“我不是過來刺探你家的秘密的,不過我覺得,你看這種來曆不明的東西時,我還是在場比較好。” 貝暖懂他的意思,這件事太古怪,他必須盯着才能放心。 貝暖把日記本從盒子裡費勁地扣出來,一邊說:“你過來看也沒關系。” “真的?”陸行遲靠近兩步。 “真沒事。我家哪有什麼秘……”貝暖已經把日記本拿出來了,話說到一半,猛然頓住。 日記下面還有别的。 是一個比日記本小了一圈的小紅本本,上面喜氣洋洋地燙着幾個金色的字―― 收養登記證。 貝暖連呼吸都停了。 這是什麼東西? 她盯着那幾個字好幾秒,才想起來吸一口氣,伸手取出小紅本本,小心地翻開。 左邊半頁,正上是一張大紅背景的照片。 是三個人的合影――年輕時代的爸爸和媽媽,中間是大概隻有一兩歲的小貝暖,正瞪着烏溜溜的眼睛,半張着小嘴,傻乎乎地看着鏡頭。 下面是爸媽的姓名性别和住址。 右邊半頁寫明了爸媽申請收養福利院裡的貝暖為養女的情況,準予登記,收養關系成立。 貝暖的腦中一團混亂,盯着那些字讀了好幾遍,覺得每個字都認識,卻怎麼都讀不明白。 過了不知多久,貝暖才想起陸行遲就站在旁邊,還在看着。 一兩歲的小不點長得都差不多,不會露餡,更何況貝暖本來和這個貝暖就有幾分相似。 問題是上面有爸媽的住址。 住址當然不是在這個世界的S市,需要編一個謊圓過去。 可是貝暖一絲一毫撒謊的心情都沒有。 貝暖把小紅本本啪地丢回鐵盒子裡。 “騙人的東西。無聊。” 她擡起頭,看向陸行遲。 “不知道是哪個有異能的人,閑着沒事幹,吃飽了撐的,拿這種東西整我。” 貝暖盤膝坐在床上,用手撐着頭冥思苦想,“我得罪誰了?要這麼跟我過不去?” 陸行遲仍舊站在那裡,沒有說話。 貝暖咬着嘴唇想了一會兒,沒想出所以然來。 陸行遲終于開口了,“你不想看看那本日記?” 貝暖垂下眼睛,過了好一會兒,才伸手拿過那個牛皮紙封皮的日記本。 日記本的紙張已經舊了,保存得卻很不錯,裡面毋庸置疑是爸爸的字迹。 就是貝暖兩歲那一年的日記。 風格和貝暖以前看過的一樣,簡潔明了,更像是一個每天發生的事件列表,鮮少個人感情。 貝暖沉默地往下翻,一頁又一頁。 上面說,貝媽因為身體原因一直不育,兩個人想去收養一個孩子,在福利院排隊,終于等到一個女嬰。 小女孩非常可愛,可惜有先天性心髒病,被人遺棄在福利院門口。 病情嚴重,根本沒有人願意收養,很多人都怕就算做了手術,也活不了多久。 貝爸和貝媽商量了幾天,就辦了收養手續,把小貝暖帶回家。 帶貝暖回家的那天,一向冷靜得如同航海日志的日記上,突然多出一句感情充沛的話。 “小不點的笑容像陽光一樣,我們給她起了名字,叫暖暖,希望世界對她溫柔以待,也希望她以同樣的溫暖回報世界。” 剩下的日記更像是貝暖的生活起居注。 兩個大人從沒養過寶寶,尤其是身體還不太健康的寶寶,手忙腳亂,狀況百出。 貝暖的每件小事對貝爸貝媽都像個奇迹。 暖暖會拉衣服拉鍊了,暖暖會用小馬桶了,暖暖會說自己的名字了,暖暖會用蠟筆畫畫了…… 開胸手術一天天提上了議事日程,貝爸貝媽在努力湊錢時,這本日記戛然而止。 陸行遲遞過來紙巾盒。 貝暖這才意識到自己淚流滿面。 她抽出幾張紙巾,一點一點擦幹淨臉,可是擦掉的淚水又會重新跑出來,停都停不住。 還沒擦完,陸行遲就坐過來,伸手把貝暖抱進懷裡。 貝暖趴在他溫暖的懷抱裡,心中不願承認,卻十分清楚―― 收養的事是真的,日記也是真的。 爸爸生前,每年雷打不動,都會給收養登記證上的那家福利院捐錢。 現在想想,每年他捐錢的時候,就是在貝暖的生日前後。 貝暖曾經問過他,福利院那麼多,為什麼非要捐那家,記得爸爸當時的回答是,那家福利院裡的孩子都是小天使。 貝暖不動,陸行遲就不動,他輕輕撫着她的背,好像可以這樣陪着她,一直到天荒地老。 過了好久,貝暖才出聲。 “其實我爸爸剛出事的時候,我心裡不是沒怨恨過的。” 貝暖把臉埋在他胸口,聲音含糊。 “我那時候很想跟爸爸說,你沖上去救别人的時候,心裡有沒有想過我。” “你走了,把你的家人孤零零地留在這個世界上,有沒有覺得後悔。” “救了那些根本不值得救的人,你有沒有覺得後悔。” 爸爸剛去世的時候,貝暖一整夜一整夜地睡不着,好像爸爸就在附近,能看到她,能聽到她說話。 她那時一直在對腦海裡的爸爸說:你都看到了嗎?你用命去換的人真的值得嗎?你做的事真的值得嗎? 貝暖緊緊地攥着陸行遲的衣襟。 陸行遲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背。 貝暖漸漸安靜下來。 “我現在明白了,”貝暖說,“我爸爸就是這樣的人,所以會做這樣的事。” “如果他不是這樣的人,他就不會把我從福利院裡接出來,傾家蕩産地給我做手術。” “我能坐在這裡,能曬着太陽,吃好吃的,能到處玩,能好好地活着,全都是因為他是這樣的人。” “要是他不是這樣的人,世界上就根本沒有我。” 陸行遲安靜地聽着,隻輕輕地拍着她的背,什麼都沒說。 午後明亮的陽光穿過窗子,照在床上,照在兩個人身上,屋子裡滿溢着陽光烘烤織物的香味。 溫柔,溫暖,又無處不在。 貝暖一點點平靜下來,卻依舊把頭抵在陸行遲胸前。 等貝暖不哭了,陸行遲才拿過紅色的鐵盒,遞給貝暖。 “裡面還有别的東西。” 紅色的小本本下面,還壓着一張紙。 是一張紙頁發黃的舊字條,上面是爸爸的字迹―― 祝暖暖生日快樂,健康成長。爸爸。 這是每年生日爸爸都會說的話。 今天又是貝暖的生日,竟然又收到這句熟悉的祝福了。 字條好像是從什麼書上裁下來的,貝暖實在想不出來這會是從哪來的。 字條下壓着一串鑰匙。 和上次保管櫃的鑰匙不同,這串鑰匙有大有小,做工精緻,看起來非常新。 貝暖完全不明白這是什麼。 陸行遲看了看鑰匙串,“貝暖,今天是你生日?” 貝暖點點頭。 這次瞞不了他,剛剛的收養登記證上清楚地寫着貝暖的生日。 現在想想,不知這是貝暖的親生父母遺棄她時,寫下來的她真實的生日,還是幹脆就是福利院撿到她的日子。 陸行遲拎起鑰匙串仔細看了看,推測,“那這好像是……生日禮物?” 雖然很荒謬,但是真的很像是個生日禮物。 這串鑰匙太新,太漂亮,和這個末世中荒廢的城市格格不入。 貝暖的注意力被鑰匙串轉移了,漸漸地忘了哭的事,和陸行遲一起研究了半天,也沒研究出所以然來。 幾把鑰匙上都沒有任何标記,不知道是開什麼用的。 正在琢磨,忽然有人敲門,唐瑭探頭進來。 “杜若哥不讓我過來吵你們,非說你倆鎖着門呢,”唐瑭燦爛一笑,“我就說沒有。你們要不要出去玩桌遊?” 陸行遲對他笑笑,“好。” 順手拉貝暖站起來。 貝暖知道,他是想讓她出去和大家玩,換換心情。 陸行遲牽着她的手走到門口,像是突然想起來什麼事。 “貝暖,我放在你空間裡那箱金條,給我用一下。” 他是說當初兩個人剛見面時,他存放在貝暖空間裡的裝滿金條的小公文箱。 貝暖趕緊翻了翻,把箱子找出來。 小公文箱看着不太大,貝暖就有點輕敵,從空間裡取出來時直接拎在手裡。 沒想到箱子的份量遠遠超過貝暖的預期,猛地往下一墜,差點砸到腳。 還好陸行遲在旁邊眼疾手快,一把幫她抓住,才沒讓她過一個今生難忘的瘸腿生日。 杜若他們都在外面。 杜若看見他倆終于出來了,笑道,“唐瑭這小孩,太不懂事了。不過白日宣那什麼,确實不太好。” 貝暖瞪他,“宣什麼?” 她兇巴巴的,杜若不敢再說,乖乖地舉起手對她做了個投降的姿勢。 貝暖滿意了,把杜若的桌遊收藏全都搬出來,堆了一地,和杜若他們一起一個個研究。 陸行遲卻沒有坐下來的意思,“你們玩,我還有事。” 整整一下午,都沒再見到陸行遲的人影,他一個人關在主卧裡。 貝暖琢磨,他昨晚守夜,一直在攻讀言情小說,一夜都沒睡,現在肯定是補覺去了。 吃晚飯前,陸行遲才又出來了,把貝暖叫進她的房間。 他靠在寫字台上,手插在褲子口袋裡,和以往一樣從容自若,貝暖卻能從他如常的表情裡,分辨出一點局促不安。 “我才知道今天是你生日,”他說,“有點來不及,要是時間夠的話,我覺得我能做得更好。” 貝暖莫名其妙,不知道他在說什麼。 陸行遲繼續說:“我覺得過生日的時候,送黃金比較吉利,又能辟邪,所以用黃金做了點東西送給你。” 他頓了頓,“雖然有點奇怪,但是我覺得你可能會喜歡。” 原來他把那箱金條要走,是為了給她做生日禮物。 貝暖心想,自己已經不是小孩了,他做的肯定不是長命鎖小鈴铛手镯之類的東西。 他又說有點奇怪,那也應該不會是通常大家會送人的金碗金筷子等等。 而且他那箱金條有那麼多,那麼重。 貝暖試探着問:“你是給我做了一個二十四K的金馬桶嗎?” 陸行遲:“……”第70章
陸行遲說:“你等我一下。” 他出去了,過了片刻就回來了,手裡拿着一個金色的箱子。 箱子很明顯是他用金條做的,做工精緻,通體镂空,隐隐約約能看到裡面裝着東西。 整個箱體和箱蓋上全是金絲做成的各式花朵,或含苞,或怒放,美輪美奂。 陸行遲把箱子放在床上,按開上面的機括,打開箱蓋,取出裡面的東西。 貝暖有點傻眼。 最上面最顯眼的,是一個純金打造的頭冠。 活脫脫是埃及豔後的獵鷹頭冠的翻版,上面是皇冠,兩側如同舒展的大鳥翅膀一樣,分别垂墜着厚厚的好幾層做工精緻的黃金羽毛。 一排又一排羽毛組成優美的彎曲的弧線,護住耳側。 造型古典,透着濃濃的異域風情。 貝暖拿起頭冠,最下面垂墜的細碎羽毛發出彼此摩擦的悉悉索索的聲音。 頭冠下壓着一件胸飾,仍舊是埃及款,是一層又一層細密的串珠串在一起,鋪排成寬寬的環形,好像縮小一圈的古代的雲肩。 還有一個蛇形的臂镯,蛇身扭曲着環了幾個圈,一隻精緻的蛇頭向上,另一隻蛇頭向下,都吐着細細的信子。 下面還有一疊别的東西,貝暖看不出是什麼,伸手拎起來。 竟然是一整套衣服。 上半身是由和頭冠一樣的金色羽毛組成的,好像兩片翅膀,彎出一個弧度,遮在胸前。 下面是極寬的腰帶和金絲編成的長裙,長裙竟然像好幾層輕紗一樣,是半透明的,并不硬,還很垂墜。 他用了一下午,居然做出這麼精緻的一整套衣服,簡直是神乎其技,可見他對金屬的控制越來越強了。 這一整套,好像把埃及豔後克利奧帕特拉的衣櫥搬過來了,說不定比她的還要精緻。 貝暖從小就喜歡古埃及首飾奢華神秘的風格,這套行頭簡直不能再合心意。 陸行遲一直在旁邊留心觀察貝暖的表情,現在好像放心多了,對她微笑了一下,“要不要換上試試?” 貝暖連忙把陸行遲推出門,換上那一整套。 随即就發現,這身漂亮得要死的打扮,也重得要死。 剛剛那差點砸斷腳面的份量,現在估計有一大半都穿在貝暖身上了。 不過是真的很美。 貝暖對着衣櫥的鏡子轉來轉去。 陸行遲在外面敲了敲門,貝暖才想起來把他放進來。 他上下打量貝暖一遍,耳根有點泛紅。 貝暖心想,你害羞什麼啊,這不是你做的嗎,怎麼看都是故意的,低胸還露腰。 本該有疤痕的地方現在也露出不少,皮膚光潔無瑕,一點異樣都沒有,不知道要多貴的祛疤手術才能做到這種效果。 有點露餡,不過貝暖已經完全不在乎了。 有漂亮衣服穿,誰還考慮這個。 陸行遲的目光也滑過那裡,不過他說的是另一件事。 “好像有點……嗯……不太合适,我幫你調一下。” 貝暖知道,他是說胸前羽毛的部分,對她的尺寸估計不足,壓得太緊,形狀也有點奇怪。 腰帶的部分又有點松,好像快要掉了。 貝暖要求不高。 作為一個男人,還是母單的男人,能做成這樣,已經相當不錯了。 陸行遲再看貝暖一眼,雙手插在褲子口袋裡,長長的睫毛低垂,沒有動,貝暖卻覺得身上的衣服動了,悄悄地改變了形狀。 他不動聲色,就給她的衣服遙遙地做了微調。 現在舒服多了,也貼身漂亮多了。 貝暖對着鏡子又轉了個圈。 “陸行遲,”她對他眨眨眼睛,試探地問,“我能不能……再要一樣東西?” 陸行遲望着鏡子裡的她彎彎嘴角,“你說。” “我還想要這樣一對獵鷹的耳環。”貝暖從寫字台上抓過紙筆,在紙上勾畫出一隻舒展雙翅的鳥。 貝暖歪頭打量一遍自己的傑作。 雖然腦袋有點大,翅膀有點小,嘴又有點扁,怎麼看都不像獵鷹,更像一隻鴨子,可是陸行遲那麼聰明,應該能理解的吧? 陸行遲過來看看,欣然點頭,“好,我去做。” 自從昨天欣賞了她的“秋日大象楓葉圖”,他就沒對她的繪畫才能有什麼指望。 他拿起那張紙,開門出去。 關門前看見,貝暖又跑到穿衣鏡前轉圈去了。 陸行遲看着她的背影笑了笑。 昨晚看她那套《世界文明史》的時候,看見她在埃及豔後的圖片旁邊寫了三個小字――“好漂亮”,後面還連着打了三個感歎号。 果然沒有送錯。 他走了,貝暖一個人對着鏡子裡的自己開心,一個念頭卻在腦海中漸漸露頭。 所以這個世界也有埃及豔後嗎? 如果連世界地圖都不太一樣的話,那還有古埃及嗎?還有托勒密王朝嗎? 如果沒有的話,陸行遲又是怎麼做出這麼一套衣服的? 貝暖正在對着鏡子發呆,忽然有人敲門。 一定是陸行遲做耳環時,有細節搞不清楚,要回來問問。 “自己開門。”貝暖說。 門開了,進來的卻不是陸行遲,而是江斐和唐瑭。 江斐說:“貝暖,杜若說想喝芋頭紅豆湯,我來問你要芋頭和紅豆……” 話還沒說完,就看清了貝暖全身上下的新打扮,江斐笑了,“真漂亮。” 唐瑭的眼睛都亮了,“天哪!暖暖姐,你這一身……”大喘一口氣,“……得值多少錢啊?你現在簡直就是行走的鈔票!” 貝暖:“……” 誇錯方向了吧? 貝暖忽然冒出一個好主意。 貝暖不動聲色地問,“你們看我穿的這身,是不是很像埃及豔後?” 然後安靜地等着江斐和唐瑭的回答。 江斐再認真打量她一遍,點點頭,毫不吝惜贊美之詞,“沒錯,很像埃及豔後,很美,真正的絕代佳人。” 唐瑭也說:“對,美呆了!” 貝暖大大地松了一口氣。 不用再瞎想八想了。 看來這個世界裡也有埃及,也有那個有膽有識熱愛黃金的大美人。 江斐拎着貝暖給的一袋紅豆,唐瑭抱着好幾個芋頭,兩個人一起出了她的房間。 關上門後,唐瑭才悄悄地問江斐。 “江斐哥,什麼叫A級豔後啊?是不是還有B級豔後?C級豔後?聽着好像不是什麼好詞啊?” 江斐對唐瑭笑笑,溫柔地答:“我也不知道。不過她喜歡就好。” 事實證明,陸行遲天資聰穎,手藝卓絕,一對獵鷹耳環做得十分到位。 和貝暖在紙上畫的一點都不一樣,和貝暖在腦中構想的一模一樣。 造型繁複精緻,大得誇張,貝暖愛不釋手,戀戀不舍地把那身重死人的衣服換下來之後,還在一直戴着。 沒事就瞎晃晃,聽下面挂着的一排羽毛在耳邊發出細碎的聲響。 一直挂到晚飯後上床,還不肯摘。 晚飯後,陸行遲洗漱完,又照例跟到貝暖房間裡來了。 他昨晚答應幫她等爸爸,結果一夜都沒合眼,今晚貝暖無論如何也不讓他再守着了。 而且貝暖有種感覺,這房間的存在,好像就是為了讓她發現爸爸媽媽收養她的往事,并不會出什麼事,爸爸也不會真的回來。 陸行遲卻不走。 他在寫字台旁的椅子上坐下,“我陪你一會兒,等你睡了就走。” 大概還是不放心她一個人。 他用手肘撐在桌面上,支着頭,一雙漂亮的眼睛半開半阖,因為困着,在桌上燭光的照耀下,像蒙着一層水霧。 “不然……我給你在這裡打個地鋪,你先睡一會兒?”貝暖試探着問。 陸行遲不答話,眼神慵懶,望着貝暖,和平時目光銳利警惕的樣子很不一樣,像隻正在犯困的大貓。 他今天上午出城,又是開車又是殺喪屍,到處幫貝暖找銀行的保管櫃,下午本應該補一覺的,結果忙着幫貝暖做生日禮物,沒有休息,反而費了不少心思。 已經連着三十多個小時沒睡過覺了,想也知道,他一定是困極了。 他那麼好,貝暖的心軟成一汪水,對他伸出手,“過來躺一會兒。” 陸行遲微笑了一下,完全不掩飾臉上目的得逞的表情,站起來,把自己挪到貝暖的床上。 床很小,貝暖往裡讓了讓。 陸行遲不讓她靠牆,伸手把她拉進懷裡,才總算閉上眼睛。 貝暖忽然想起白天他在超市倉庫時悄悄放進背包裡的東西。 貝暖小聲說:“陸行遲,先說好,就是讓你在這睡一會,可不是别的意思……” 陸行遲閉着眼睛,語調懶洋洋的,“好。” 他應該是真的困了,抱着貝暖,不到一分鐘,呼吸就均勻綿長起來。 反而是貝暖,一點都睡不着。 貝暖以前從來沒想過,有一天,這張從小睡到大的小木床上,會多出這樣一個和床差不多長的男人。 因為貝暖的病,貝暖從沒打算過要談戀愛,更沒想過要結婚。 醫生說,貝暖的心髒情況一直不太好,很可能承受不了懷孕和妊娠的額外負擔,原則上,是不能生寶寶的。 以前也有人無視貝暖的病來追她,都被她堅決地拒絕了。 貝暖常常開玩笑說:“我天生是修無情道的。” 貝暖覺得自己這種說不清哪天早晨就醒不過來的人,無論跟誰在一起,都會變成人家的拖累。 自己一個人一輩子,自由自在,也沒什麼大不了。 可是來這個世界以後,不知從什麼時候起,陸行遲以一種堅決而強硬的姿态,像一枚楔子,釘入她修煉無情道的人生中。 他在她的生命裡跑馬圈地,占山為王。 不知不覺地,變成了她生活中重要的一部分。 她的理智一直在說不,可是感情卻塞着耳機,完全不搭理理智說的那一套。 一天又一天,陸行遲漸漸變成爸爸去世後,她在世界上最值得信賴、最可以依靠的人。 貝暖心裡十分清楚,等到這本書的情節結束時,無論聖母任務有沒有完成,她都會被系統扔回原來的世界。 不知道到那時,他該怎麼面對。 貝暖也完全不知道,等到那時候,自己應該怎麼辦。 貝暖用胳膊緊緊環住陸行遲的腰,把頭埋在他的襯衣裡,抽了抽鼻子。 桌上的蠟燭燭光搖曳,散發着隐隐約約的香味,貝暖在他溫暖的懷抱裡,漸漸地睡着了。 夢裡也跑不掉,還是陸大boss。 陸大boss變成了一隻大貓,在身後猛追,貝暖在前面拼命逃跑,跑得氣喘籲籲,渾身大汗淋漓。 最後還是被他一爪子按住。 “看你還往哪跑?”他抖了抖貓耳朵。 貝暖覺得自己好像是隻小老鼠,顫抖着說:“貓大王,你就放過小的吧……” 大貓啊嗚一口咬住她的小細脖子,一邊哼哼,“放過?我要把你吃得連骨頭渣都不剩。” 他頭頂柔軟的貓毛蹭着她的下巴,癢癢的,一雙按住她的爪子滾燙。 貝暖迷迷糊糊地想,這個春夢做得略怪。 緊接着,就意識到這根本不是個夢。 全身是真的很熱,真的在出汗,有人真的在用溫度燙人的手按住她,下巴是真的癢癢,脖子上也是真的被人咬得生疼。 貝暖一睜開眼,就看見陸行遲的頭發正親昵地蹭着她的臉。 他整個人那麼大一個,結結實實地壓在她身上。 “貝暖,貝暖……”他叫着她的名字,聲音旖旎,帶着尾音,聽起來很不正常。 他這是怎麼了? 貝暖意識到,自己也不太對勁。 像發了燒一樣,口幹舌燥的,又不像發燒,因為身上在一身又一身地出汗,衣服都濕透了。 腦子卻很亢奮,又說不清地混亂,時間像是變得很快,又好像很慢,一個念頭還沒捉住,就飄過去了。 貝暖覺得嗨到不行,心情是前所未有的輕松愉快,像要飛起來一樣,眼前的一切都鍍着光暈,看什麼都很喜歡。 尤其是眼前的陸大boss。 尤其地喜歡。 他的頭發在燭光下絲絲亮澤,看着手感就不錯,讓人忍不住想揉。 貝暖伸出手,捋了捋他的頭發。 陸行遲感覺到了,擡起頭。 他的目光和貝暖對上,眼角燒着,看上去也不太正常,發現她被他啃醒了,就在她上面撐起身。 他領口的幾顆扣子不知什麼時候開了,白色的襯衣半開半掩,露出鎖骨精緻的線條,襯衣被汗浸成半透明,在燭光下隐隐約約地透出肌肉的輪廓。 要多漂亮就有多漂亮。 貝暖莫名其妙地很想摸,手比腦子快得多,腦子裡的念頭剛滑過,手就已經不受控制地上去了。 他被她占了便宜,好像不太甘心,毫不客氣地壓下來,把她吻住。 兩個人在窄小的床上糾纏在一起,難舍難分。 他整個人都是火燙的,那麼溫柔,那麼熱情,又那麼漂亮,貝暖聽之任之地抱着他寬闊的肩背,心想,就這樣吧。 陸行遲卻撐起來一點,低頭凝視着她,吐出兩個字:“蠟燭。” 貝暖:? 他長籲了一口氣,坐起來,“蠟燭不對。” 貝暖這時才意識到,今晚的香薰蠟燭既不是熏肉之類的食物的味道,也不是花果香,而是一種說不清的甜兮兮油膩膩的奇怪香氣。 什麼意思? 貝暖的大腦仍舊不太聽使喚,還在繼續亢奮着,轉了半天,忽然明白了。 “你是說咱們兩個中那種藥了?像小說裡寫的那樣?陰陽合歡散什麼的?真的?” 她的口氣就像是中了彩票。 陸行遲十分無語,“陰陽合歡散?” “小說裡都是這麼寫的,”貝暖舒服地躺在枕頭上,開開心心地咨詢,“是不是還需要解毒?” 陸行遲居高臨下地望了她一會兒,不動聲色,半天才說:“不然你幫我解個毒?” 貝暖受蠟燭的影響,腦子歡快得像脫了線,不太靈光,跟他直言不諱地探讨。 “别鬧了,用不着我吧。我一直就不太明白,為什麼小說裡中毒後,非得要找個女的才能解毒,自己來就不行嗎?” 陸行遲比無語還無語。 “還‘自己來’。我并不知道該怎麼‘自己來’,你教教我?” 他嘴裡這麼說着,并沒有讓她教的意思,從她身上起來,伸手把蠟燭撚滅,又下了床,拉開窗簾,把房間的窗子全都打開。 一陣涼爽的夜風立刻吹進來,帶來外面空氣清新的氣息,薄薄的窗簾被風揚起,在房間中翻卷。 陸行遲站在窗口,雙手撐在窗台上,望着窗外,呼吸夜晚的新鮮空氣。 側臉的線條刀鑿斧削般清晰優美,眼神似乎也恢複了清明。 黏膩的蠟燭香味散了,貝暖的腦子也清醒多了。 貝暖想一想就知道,他是個矜持驕傲的人,并不想趁這種機會占她的便宜。 貝暖的腦子會轉了,連忙從空間裡取出一盞野營燈,打開放在桌上。 陸行遲走過來,借着燈光,拿起桌上的蠟燭看了看。 和前兩天的蠟燭包裝不一樣,這蠟燭外面沒有玻璃杯,也沒有花哨的金屬外殼,就是乳白色矮矮的一坨,上面完全沒有任何标識。 “估計是蠟燭廠接各種訂單,這種三不管的地方,不知道接到了什麼單子,在蠟燭裡加了不地道的東西。” 他開門出去,拿了兩杯清水回來,遞給貝暖一杯,自己也喝了一杯。 他的眼神清明,身上的襯衣卻還半濕着。 貝暖坐在床上看着他,忽然說:“陸行遲,你過來,彎腰。” 陸行遲沒懂她要幹什麼,不過還是乖乖地彎下腰。 貝暖摸出一塊雪白的小毛巾,幫他輕輕擦了擦額角的汗,又順手蹭了蹭他汗濕的脖子。 她溫柔體貼地說:“剛才出了這麼多汗,現在又吹着夜風,小心着涼。”第71章
她仰着頭,一臉認真地一點點幫他擦掉額上汗水。 柔軟的毛巾滑過他的臉頰,拂過他的下巴和喉結,抹上他的鎖骨,有一瞬間,貝暖覺得陸行遲眯了一下眼睛,好像想重新把她壓回床上。 不過他沒有真的動,而是安靜地等她做完她的采集工作,才直起身。 屋子裡的奇怪的香味已經散盡了,他關上窗,拉好窗簾,讓貝暖從空間裡幫他拿出睡袋,自己動手在小床邊鋪了一個地鋪。 兩個人熄掉野營燈,重新睡覺。 蠟燭裡藥物的後勁不小,還沒有完全褪,貝暖覺得心跳得很快,又灌掉半杯清水,還是亢奮得睡不着。 在黑暗中,貝暖聽到他那邊也悉悉索索的,好像也沒有睡。 “陸行遲,你在幹什麼呢?”貝暖翻了個身,看向床前地上他模糊的影子。 黑暗中傳來他清冷如水的聲音,“自己來。你說的。” “啊?” 這句話沒頭沒尾的,貝暖沒聽明白。 陸行遲低低地笑了一聲,“沒什麼。跟你開玩笑的。睡吧。” 他那邊安靜了下來,貝暖閉上眼睛,也漸漸地睡着了。 一夜亂夢,夢裡仍然全都是陸行遲。 大的陸行遲,小的陸行遲,還有Q版的奶乎乎的,被貝暖用手指尖拎起來,在空中揮着小手蹬着小腳,可憐巴巴的。 第二天一早起來,陸行遲跟大家商量了一下,決定再在這裡修整一天,就繼續出發。 早飯吃的是江斐下廚做的小馄饨。 江斐很舍得放料,在肉餡裡加了蝦肉和瑤柱,湯裡撒着蝦皮、切細的的紫菜、蛋皮,還有碎榨菜末和花生碎。 小馄饨入口滑溜,皮薄湯鮮,好吃得讓人歎氣。 貝暖正在吃第二碗時,聽到外面有人敲門。 當然絕對不是貝暖的爸爸,因為外面的人一邊敲門一邊叫人:“陸哥?陸哥你是住這裡嗎?” 一聽就是昨天那個利索地認了哥的小瘦子。 唐瑭默默地跟杜若剪刀石頭布了一下,出的布被杜若的大剪刀咔嚓了,隻好放下碗去開門。 果然是小瘦子,他往屋裡探頭探腦了一下,先感慨,“呦,你們分的這間房子可真是不錯,這麼一比,我住的那房子就是貧民窟。” 然後才用眼睛找到陸行遲,“陸哥,我們鄭隊長有事想請你過去,他在大門口等着你。” 不知道鄭隊長忽然找陸行遲是有什麼事。 陸行遲已經吃完了,點點頭站起來,順手拍拍貝暖的頭,“我們走。” 兔媽媽不想自己出去,把小兔子留在這間奇怪的屋子裡。 小兔子趕緊急匆匆吃掉最後一個馄饨,順便抱起碗一口氣把湯全部喝光,才跟着他站起來。 外面已經熱起來了,路上紅色的塵土漫天飛揚,小瘦子帶着兩個人往大門口走。 貝暖忽然看見,小瘦子手裡正攥着個很小的瓷瓶,隻有速效救心丸的瓶子那麼大,正在一邊走一邊把玩。 “這是什麼?”貝暖問。 小瘦子現在對貝暖他們幾個“少爺小姐”刮目相看,趕緊答:“是鄭隊長要的蛇毒,我忘了給他,順便帶過去。” 蛇毒?蛇毒? 就是“千依百順”任務需要的毒蛇的毒液? 貝暖心想:這簡直是送貨上門。 剛取到汗水,蛇毒就自己來了。 這本來是貝暖在任務中最犯怵的部分,原以為要被迫跟毒蛇打交道,沒想到竟然有現成的。 這一系列的任務果然很好做。 隻聽小瘦子炫耀說:“我家以前是養蛇的,會取蛇毒,這塊地方有種毒蛇,就藏在荒灘的石頭底下,鄭隊長想要,我攢了好長時間,才攢出來這麼一點。” 這小瘦子那麼怕喪屍,卻不怕毒蛇,也是神奇。 貝暖忽然想起他昨天吓得半死時說什麼柳大仙,才意識到,好像柳大仙就是蛇。 小瘦子搖搖小瓶子,“别小瞧這點,比金子還貴,這要是放在以前,能賣不少錢。” 貝暖立刻問:“那你能賣給我一滴嗎?” 陸行遲聞言轉頭看向她。 貝暖無視他不贊同的神情,繼續堅持,“一滴,就一滴就行。” 小瘦子大方地說:“一滴啊?不用買,送給你。可是你要蛇毒幹什麼?要毒人嗎?一滴你裝在哪都倒不出來。” 貝暖從空間裡取出小毛巾,“不是。我就是長這麼大,還沒親眼見過蛇毒,想看看到底是什麼樣。” 小瘦子打開瓶蓋,真的小心地滴了一滴在貝暖的毛巾上。 邊滴邊囑咐,“這蛇真的毒,千萬不能碰到傷口,見血就中毒了,手上沒傷也得小心,碰到的話趕緊用肥皂洗掉。” 一小滴液體滴落在毛巾上,微微泛着黃,有點粘稠,好像樹皮分泌的汁液。 陸行遲的目光落在那塊熟悉的小白毛巾上,又看看貝暖。 “你又在玩什麼巫術的東西?”他問。 聽見他的話,貝暖的心咚地一跳。 他說“又”。 上次做“至真至誠”任務,取了丹穗的淚水,全程都挺隐蔽的,他應該沒察覺吧。 難道是再上一次,取他的指甲頭發和睫毛時,已經讓他疑心了? “我哪有,你看小說看多了?還女巫呢。” 貝暖假裝不在意地把小毛巾收進空間。 然後從背包裡取出一盒抗生素,遞給小瘦子,“不能白要你的東西。” 想都知道,要取蛇毒就要冒被咬的風險,估計不太容易,不能白拿人家的。 小瘦子客氣着,還是忍不住接了過來。 抗生素在末世極其珍貴,這樣小小的一盒,有時候就能決定一個人的生死。 抗生素貝暖的空間裡還有不少,并不太在意,順手在空間下層拿出一面小鏡子,用混合了汗水和蛇毒的毛巾抹了一個小圈。 “千依百順”任務立刻顯示完成,任務彈出小字說明:用你的眼睛看進他的眼睛,心中默念“乖寶寶要聽話”,你的聲音就會在他的心底留下烙印。 倒計時也開始蹦了,二十四小時。 任務說明語焉不詳,貝暖琢磨,看這意思,是要默念咒語,盯着對方的眼睛說話? 轉眼就到了大門口。 鄭隊長果然正在昨天搜索隊集合的地方等着,正靠着一輛越野車,擦着手裡的一把飛刀一樣的小匕首,看見他倆一起來了,并沒有太意外。 “我有一個私人的活,想問問你們願不願意接。” 原來不是搜索隊的工作。 鄭隊長說,城裡有一個人正在招募人,幫他去他家裡取點東西,因為要去的地方喪屍很多,不太容易,所以報酬很豐厚。 “報酬是一個月的餐票,或者可以去太平門玩一晚上。” “一個月的餐票啊!”小瘦子語氣羨慕到不行。 一個月的餐票,相當于加入搜索隊去收集十次物資了。 “太平門是什麼東西?”貝暖的關注點和小瘦子不同。 貝暖仿佛覺得鄭隊長眼中的陰郁一閃而過。 “一個有錢有勢的人吃喝玩樂的地方。”他不帶絲毫感情,淡淡地說。 就算是末世,人也分階層。 書中說過,附近幾個國家的幾股勢力一起控制着這個基地,其中有的人來曆不明,背景複雜。 世道一亂,這些原本見不得光的人全都冒出頭來了。 雖然也在基地裡,他們卻生活在貝暖看不見的地方,并不用每天為三餐的餐票發愁。 貝暖想都知道,陸行遲無論對一個月的餐票,還是對可以吃喝玩樂的太平門,全都不會有什麼興趣。 一個想法從貝暖的腦中冒出來。 “陸行遲,”貝暖擡起頭,心中默念“乖寶寶要聽話”,認真地凝視着陸行遲的眼睛,“我們走一趟吧?” 陸行遲低頭看着她,眼神仿佛定住了一秒,忽然點頭,“好,既然你想去,我們就去。” 貝暖琢磨,所以這算是成功了嗎? 完全吃不準。 貝暖心裡明白,就算是不對他用千依百順的異能,她提出的要求,無論多麼不合理,他大概也會答應。 貝暖在心中歎了口氣。 還是要用别人做實驗,才能看出真正的效果。 聽到陸行遲的話,不苟言笑的鄭隊長難得地露出一點笑意,說:“好。那你們等等我。” 他走到門房那邊,不一會就回來了,身後還帶着一個人。 是個留着絡腮胡子的男人,穿着件緊身的黑背心,露着一身橫肉,昨天沒在搜索隊裡見過。 那男人一隻手捏着煙,另一隻手裡拎着一把大砍刀。 “這是大黑。”鄭隊長介紹。 貝暖悄悄問小瘦子:“昨天沒在搜索隊裡見過啊。” 小瘦子語氣羨慕,低聲回答:“黑哥的刀法是一絕,家裡的餐票都堆成山了吧,都懶得再去賺餐票,這次出馬,大概是想去太平門玩。” 鄭隊長又去找了根撬棍,遞給貝暖。 他說:“要去的地方就在南邊,路不算遠,我們現在出發,下午就來得及回來。” 說罷,轉身打開身後越野車的車門。 貝暖被他吓到了,這是要來一趟說走就走的旅行嗎? “隻有我們幾個?沒别人?”貝暖追問。 鄭隊長回答:“我們四個就夠了。” 小瘦子連忙哀求,“隊長啊……” 小瘦子眼巴巴地看着鄭隊長,一臉也很想跟着去的樣子,每次跟着搜索隊出去,才能賺三天的餐票,一個月的餐票,對他的誘惑力實在太大。 這絕對是天上掉下來的試一試異能的機會,決不能放過。 貝暖毫不遲疑,立刻在心中默念“乖寶寶要聽話”,盯着鄭隊長的眼睛,建議:“鄭隊長,咱們也帶上他吧?” 鄭隊長回望向貝暖,眼神恍惚了一瞬間,表情有點木讷。 他竟然點了點頭,對小瘦子比了個手勢,“上車。” 這次異能是真的起效了。 貝暖心花怒放。 這異能比前面幾個還要強。 陸行遲說過,上次在堯城的時候,謝沅清也有一個類似的異能。他用他好聽的聲音催眠般給人洗腦,漸漸控制别人的想法和行為。 貝暖這個,明顯比謝沅清那個要強得多得多。 一點都不用費勁,念一下咒語,盯着對方的眼睛說出要求就行了。 五個人都上了鄭隊長的七座越野車,貝暖不動聲色地坐在陸行遲旁邊,心中卻在歡呼雀躍轉圈圈。 車向前開了一會兒,陸行遲忽然出聲,“貝暖,我們為什麼會在車上?” 貝暖:? 她驚詫地擡頭看向陸行遲,發現陸行遲輕輕蹙着眉,眼神迷茫。 他好像有點頭疼,用手揉了揉太陽穴,又問了一遍,“我們要去哪?怎麼回事?” 前座開車的鄭隊長從後視鏡看了陸行遲一眼,有點奇怪:“咱們不是說好要去取東西麼?” 貝暖看着陸行遲想了一秒,忽然明白了。 這異能竟然還有一個奇怪的附加功能――他把剛剛受她蠱惑,答應她的事,徹底忘了。 不止可以命令别人做事,還能讓對方把下命令這件事忘掉。 這個異能要不要這麼貼心? 貝暖歡欣鼓舞,“陸行遲,你忘了?你剛才答應他們了,要去幫忙取東西。” 陸行遲平靜的臉上多了點困惑,“我好像不太記得了。” 貝暖鄭重地說:“可能是昨晚的蠟燭有點影響大腦,我今天也覺得有點頭暈。” 鄭隊長從後視鏡裡看了陸行遲一眼,視線飄到坐在最後一排的小瘦子臉上,忽然問:“瘦猴,你為什麼也在車上?” 小瘦子滿臉委屈,“隊長,你剛剛答應的讓我上車跟着走啊?這麼大一會兒你就忘了?” 貝暖從後視鏡裡看到,鄭隊長疑惑地皺皺眉。 “有這事?我怎麼不記得?不管你怎麼上車的,先說好,遇見喪屍吓尿了,我就把你一腳踹下去。” 大黑搭茬:“瘦猴尿不了,他吓傻了都是直接暈。” 貝暖心想:你還真是挺了解他的。 小瘦子忙不疊地答應了,“隊長,你放心,我老老實實跟着,絕對不給你們添麻煩。” 鄭隊長哼了一聲,好像還在奇怪,低聲自言自語:“我怎麼會讓他上車呢?” 貝暖不動聲色,抿了抿嘴唇,心中卻暗暗好笑。 鄭隊長把她慫恿他帶上小瘦子的事也給忘了。 他們全都像得了失憶症一樣。 幹了壞事後,還能安全地躲起來,誰都不記得,想找都找不到她頭上,感覺不要太爽。 貝暖開口,“你們今天是怎麼了,自己做的事全都不記得了,失憶者聯盟?” 陸行遲眯着眼睛看了貝暖一眼,忽然開口,“帶上他,不是你出的主意麼?” 貝暖心中一凜。 鄭隊長是不記得她慫恿他帶上小瘦子的事了,可是陸行遲卻記得。 看來失憶這件事,隻對被控制的當事人生效。 還是不要多嘴多舌得意忘形的好,要安分一點。 貝暖端莊地坐在座位裡,規規矩矩的,安分了幾分鐘。 也隻安分了幾分鐘。 這麼有效又強大的異能,還在一分一秒地倒計時消失中,不用的話,心裡簡直癢癢得難受。 貝暖偷偷瞟了一眼身邊的陸行遲。 他望着前面的路,眼神淩厲警惕,如同高高卧在食物鍊金字塔最頂端的捕食者,舔着爪子,傲視群雄,睥睨天下,看起來十分不好招惹。 讓人很有想招惹一下的欲望。 “陸行遲啊。”貝暖輕輕拉拉他的衣服。 陸行遲轉頭看她,清冷的眼中瞬間多了點溫柔的溫度,“怎麼了?” 貝暖在心中悄悄默念過咒語,望進大boss的眼睛,“你能給我唱首歌嗎?小聲唱就行。” 陸行遲的聲音非常好聽,唱歌一定很動人,可惜這麼久了,從來沒聽他唱過。 雖然車上坐着一車人,陸行遲還是一點都沒猶豫地答應了。 他清清喉嚨,連清喉嚨的聲音都很悅耳,矜持文雅。 他客氣了一句,“其實我不太會唱歌。” 然後側過身,低頭靠近貝暖,壓低聲音,竟然真的清唱起來。 貝暖默默地聽着。 立刻就發現,他說的那句“其實我不太會唱歌”是不對的。 他實在太謙虛了。 應該把那個“太”字去掉,改成“其實我不會唱歌”。 他唱的是首兒歌,“噢,噢,睡覺吧,狼來啦,狗來啦……” 就算貝暖從來沒聽過,也知道他根本就不在調上。 不是跑調。 别人跑調,就像馬拉松跑錯了路線,一路都在努力地想找回來,陸大boss這個是眼中沒有路,心中也沒有路,也不知道是要去哪,撒丫子一通狂奔。 可惜了他的一副好嗓子。 陸大boss按照她的指令唱完,眼神中多了點羞澀,問:“不太好聽吧?” 貝暖搖搖頭,鎮定地說:“沒有,非常非常好聽。” 有他的嗓子,就算制造噪音,也是好聽的噪音。 “真的?”陸行遲的一雙眼睛彎了起來,像是完全沒想到她會這麼說。 他伸出手,把貝暖的手握在手掌裡。 兩個人這樣牽着手,貝暖有點不好意思,咬了咬嘴唇,又想出一個新的整他的主意。 貝暖心中默念過咒語,悄悄問:“陸行遲,你會做鬼臉嗎?做個鬼臉給我看好不好?” 陸大boss性格沉穩内斂,表情不多,臉向來不崩,也不知道他做起鬼臉來會是什麼樣。 在異能的作用下,陸行遲像是絲毫也不覺得這要求有什麼奇怪,欣然答應,好像還很認真地考慮了一下鬼臉是怎麼個做法。 他對着貝暖,咬住嘴唇,擠了一下一邊的眼睛。 貝暖:“……” 這叫鬼臉?你家管這叫鬼臉? 這明明就是耍帥撩人,好像大家拍鬼臉照的時候,故意做可愛表情的心機婊。 貝暖幹脆指揮他,“把眼角拉下去。” 他認真地把修長的眼尾拉斜。 “舌頭吐出來。” 他乖乖地吐出舌頭。 貝暖看着他發呆,心想:算了。 大概是人太帥,怎樣都好看。 貝暖不甘心,心中默默念了那句“乖寶寶要聽話”,然後再提一個過分的要求,“你能學小狗叫給我聽嗎?” 貝暖瞥一眼前座的鄭隊長和大黑,補充,“悄悄的,隻讓我一個人聽見就行了。” 聽大boss學小狗叫這種事,百年難得一遇,這種機會,錯過可就沒了。 而且反正無論發生過什麼,他一會就會全都忘光。 陸行遲毫不遲疑地答:“好。” 好像是在琢磨她“隻讓我一個人聽見”的命令怎麼實現,他忽然俯身過來,薄唇貼住她的耳朵。 “汪。汪。”他說。 他的嘴唇微動,輕輕摩擦着她的耳朵,溫熱的氣息吹進來,又酥又麻。 “滿意嗎?” 他居然還低聲在她耳邊問。 貝暖靠近他的半邊臉驟然發燒。 本來想整他一下,結果徹底走偏,也不知道到底是在整誰。第72章
吉普車一路向南,向着M國的腹地前進。 紅土依舊,地勢卻起伏起來,路邊多了平緩的山坡,上面大片大片的茶園,沒人管了,卻仍然如同厚密的綠毯,生機勃勃。 坐慣了陸行遲開的車,貝暖覺得鄭隊長開車奇慢無比,好像在爬,讓人犯困。 鄭隊長拿起放在擋風玻璃下的舊地圖,看了看上面做标志的位置。 “快到了。”他說。 前面遙遙地能看到,大片的茶園盡頭,是一座巨大的莊園。 貝暖看一眼就得出一個結論:真有錢。 不管委托他們來取東西的是誰,都絕對是M國當地的一個大土豪。 莊園占地不小,是一片建築群,天橋和回廊彼此連接,裝飾繁複,房檐上趴着的大理石小天使和門口擺着的大石獅子兩兩相望,正在做多文化的友好交流。 然後貝暖就明白了,莊園主人為什麼要懸賞讓人來取東西。 因為到處都是喪屍。 這座土豪莊園外圍是一大片茶園和茶場,茶場裡的工人不少,現在全都變成了喪屍,滿地溜達。 就算收拾掉他們,莊園裡也肉眼可見地喪屍到處晃。 莊園裡外喪屍太多,要想進去取東西,确實需要過五關斬六将。 對普通人來說,走這麼一趟,就是一場生死劫。 然而陸行遲不是普通人,這點喪屍對他什麼都不是。 大家在接近茶園的地方找了個隐蔽處下了車。 鄭隊長繞到車後,打開後備箱,拿出一把弓,又把箭袋背在身上,看着好像一個要去打獵的獵手。 他解釋:“這裡喪屍太多,不好用槍,用弓箭比較安靜。” 大黑昨天沒進搜索隊,并沒太把陸行遲當回事。 他拎出刀來,瞥了眼陸行遲手裡精緻的黑弩,“殺喪屍這種事,整那些花裡胡哨的沒用。” 貝暖心想:呵呵。 陸行遲卻隻笑了笑,并沒放在心上。 大黑把手裡的刀挽了個刀花,對鄭隊長說:“哥,别射到我。” 鄭隊長點點頭,“知道。” 兩個人神色鄭重。 大黑拎着刀走在最前面,兩個遠程系玩家跟在後面。 貝暖裝模作樣地拎着撬棍,和小瘦子兩個人好像是職業啦啦隊,特意來喊加油的。 貝暖很快就發現,大黑用刀的方法和江斐完全不同。 他不走敏捷路線,全憑一股狠勁和力氣,來一個喪屍劈一個,殺氣騰騰。 陸行遲射喪屍卻射得很保守。 貝暖留心觀察了一會兒,就發現他在計數。 鄭隊長殺一隻,他就也殺一隻,一隻不多,一隻不少。 好像世界冠軍來參加校運會,壓着步速,跟着全校第一的節奏一起往前跑。 鄭隊長和大黑都在注意陸行遲。 大黑不像鄭隊長那麼深沉,看了一會兒,就對小瘦子說:“也沒你說的那麼邪乎嘛。” 小瘦子急赤白臉,“陸哥今天沒發揮好。” 貝暖心想,他不是沒發揮“好”,他是根本就沒發揮。 他們穿過茶園,來到莊園門口,從大門進了院子,慢慢殺到裡面大宅的門口。 鄭隊長低聲說:“據說這裡有兩百多個仆人,裡面肯定全都是喪屍。” 然後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紙。 竟然是這座房子的地圖,上面有兩個地方标着小圓圈。 鄭隊長指指小圈,規劃行程,“我們要去找這兩個畫圈的房間。” 貝暖心想,太可怕了,房子居然大到要靠看地圖來找房間。 那為什麼不幹脆在家裡建條公交線路呢,定時發車,大家想去哪直接上車,多方便。 一進大宅的門,裡面就是堪比歌劇院大堂的前廳,可惜沒電了,水晶燈都暗着,否則一定金碧輝煌。 仆役多,喪屍就多,大宅裡到處都是穿制服的喪屍在遊蕩。 就算大boss故意保留實力,還是顯得不弱,貝暖發現,鄭隊長開始真的和陸行遲暗暗較勁。 他射箭的速度越來越快,箭矢流星一樣飛出去,幾乎感覺不到瞄準的時間。 貝暖暗暗觀察,平心而論,鄭隊長的實力,在末世摸爬滾打的人裡,已經算是出類拔萃。 問題是陸行遲根本不是人。 鄭隊長快起來,陸行遲也跟着快了起來,一點都沒落下,卻也穩穩地沒壓過他。 鄭隊長好像終于意識到了陸行遲的可怕。 就好像大家一起考試,你考70分,學霸就考70分,你考90分,學霸就也考90分,這隻能說明一件事――學霸遠遠不止90分的水平。 一個竭盡全力,一個不動聲色,遊刃有餘。 高下立現。 鄭隊長一會兒就撐不住了,射箭的速度慢了下來。 他慢,陸行遲就跟着慢,壓力又回到了大黑身上。 大黑一刀又一刀,砍得氣喘籲籲。 貝暖明白了為什麼鄭隊長要拉上陸行遲。他和大黑兩個人雖然都算好手,隻憑他們兩個,還是通不了關。 所以大概一聽小瘦子說起陸行遲神乎其技的本事,就立刻來找陸行遲了。 不知道鄭隊長為什麼非要到這裡來。 砍了一會兒,大黑有點煩躁,在喪屍沖上來的空檔,回頭看了一眼瘦猴和貝暖。 “你倆也上來幫幫忙?就算殺不了,也比劃兩下。” 貝暖瞬間有點不好意思,往前走了兩步。 又有幾隻喪屍一起沖上來,貝暖象征性地舉起撬棍,打算真的比劃兩下。 誰知手裡的撬棍卻突然脫手飛了出去。 撬棍像螺旋槳一樣高速旋轉着,擦着大黑的頭頂呼嘯而過,卷進沖過來的喪屍裡。 撬棍勁道極猛,瞬間敲倒一片喪屍,才铛啷啷地落了地。 所有人都傻了。 從來沒見過有人這麼用撬棍的。 貝暖看一眼陸行遲,心想:大哥,你這弄出來的效果也太誇張了,是在拍武俠片嗎? 大黑驚恐地看着貝暖的小細胳膊,完全不敢相信,那根殺傷力那麼強的撬棍是她甩出去的。 陸行遲這才微笑了一下,過去撿起撬棍,交還給貝暖,淡淡地說:“這點喪屍而已,用不着你動手,我來就行了。” 說得貝暖好像深藏不露的掃地僧。 大黑被貝暖的螺旋槳撬棍震撼到,再也不敢亂說話。 這之後,陸行遲不那麼收斂了,輕易就控了場,幾乎用不着别人動手。 終于殺到第一個圓圈的地點,是和主樓連接的西邊的側翼上的一間卧室。 卧室面積極大,裡面恨不得用金磚鋪地,裝修得豪奢無比。 鄭隊長摘下背上的大背包,又拿出一張單子,一樣一樣往背包裡放東西。 貝暖留意看他在放什麼。 然後就有點無語。 什麼鍍金的煙灰缸,鑲鑽的雪茄煙盒,幾條絲質的領帶,幾塊名表。 貝暖沒說出來,就聽見大黑心直口快,搶先說出她的心聲。 “咱們冒那麼大風險,殺了那麼多喪屍,好不容易才進來的,就是為了拿這個?” 小瘦子插口,“那些大人物們要的東西呗,人家在基地裡沒有這些,過不習慣。” 鄭隊長背上背着弓箭,蹲在地上,一絲不苟地按照清單往背包裡裝東西。 他的表情和語氣都很淡漠,“隻要一手交錢,一手交貨,不拖不欠,就算他們讓我來取狗食盆我都沒意見。” 貝暖看着他,心裡琢磨,不過是換三十天的餐票而已,以他的實力,應該不會在乎。 所以他不會是為了那幾張餐票。 那就是為了那個什麼“太平門”。 貝暖開口問:“所以太平門是個什麼地方?” 與此同時,就聽見陸行遲正在問:“太平門是什麼地方?” 兩個人在想一樣的東西,思路撞到一起去了,相視一笑。 鄭隊長還沒來得及說話,大黑就先回答了。 “咱們都住礦區這些破樓裡,他們那群有錢有勢的人可不住這個,都住在再往裡走湖邊的一個度假村。裡面有個俱樂部,叫太平門,據說是個好玩的地方。” 貝暖仔細想了想,原書中,小隊好像并沒有去過比礦區宿舍更深入基地的地方,就離開了。 基地的更深處,不知道藏着什麼。 鄭隊長打斷大黑的話,“不管多好玩,都和我們無關。” 貝暖問鄭隊長,“委托咱們來取東西的到底是誰啊?” 鄭隊長默默地把東西往包裡裝,半天才開口,“是個富商,姓殷,明面上是在M國做茶葉生意的。” 他的意思很明白,明面上是做茶葉生意,實際上不知道是幹什麼的。 小瘦子在旁邊插口,“殷老闆嘛,大家都知道,太平門就是他開的。” 鄭隊長又收了幾件絲睡衣,小心地疊起來,放進背包裡,好像唯恐弄壞,然後才拿出地圖。 “還得去另一個地方。”他看一眼地圖,“是個書房。” 這個寶貝書房,在大宅的東翼。 貝暖心想,書房離卧室這麼遠,倒是不錯,早上起床去書房,還能順便鍛煉身體。 有陸行遲控場,貝暖就跟在後面神遊。 “千依百順”的倒計時還在走着,貝暖心裡琢磨,這異能好像有個大bug。 要是給人下的命令是“從此以後這輩子你都要聽我的話”,難道對方還會真的當一輩子傀儡? 感覺不太現實。 可惜任務說明太簡略,貝暖打開面闆,努力想再挖掘出點什麼有用的信息來。 果然在任務名字的右下角,有一個不起眼的小小的三角形。 貝暖用意念點開,發現裡面竟然真的有行小字說明:有效時間五分鐘,抹除記憶時間五分鐘。 下面裡面列著名字。 名字隻有兩個,一個是陸行遲,一個是鄭胤,看來是鄭隊長的名字。 這兩個都是貝暖曾經用過異能的人。 貝暖明白了,心想,果然。 這異能用一次,隻能讓人在五分鐘内聽話,結束後會把對方五分鐘内的記憶抹除。 原來每五分鐘用一次就好了,根本不用像剛剛對陸行遲那樣,下一次命令念一次咒語。 走了好半天,才終于抵達目标書房,大家明顯地松了口氣,隻要拿完書房的東西,就可以回程了。 書房的門一扭就開了。 書房很大,其中一半擺着會客用的沙發組和茶幾。 靠裡面是巨大的奢華的老闆桌,桌面上還放着茶杯,倒扣着一本書,主人好像離開得很匆忙。 四面牆壁全是書架,頂天立地地排着滿滿的書。 貝暖仔細看了一下,書的種類很雜,完全沒有分門别類,各國文字都有。 但是所有的書都有一個共同點――裝幀精美、成套,擺在書架上,特别漂亮。 貝暖用手指撥出一本,翻開看了一眼。 書新到一個地步,貝暖用手翻了翻,許多書頁還黏連在一起,像是全新的沒有被人分開過的狀态。 貝暖敢打賭,不少書根本就沒人碰過。 這些書就是純粹擺樣子當裝飾品用的。 陸行遲也在抽書看,微微笑了一下,明顯和貝暖的想法一樣。 鄭隊長十分敬業,根本不理這些書的事,進門就直奔一面牆,把排在外面的書拿下來。 裡面露出一個保險箱。 鄭隊長拿出一張紙條,按照上面的密碼開了鎖,把保險箱裡面的東西全都抱了出來。 貝暖探頭探腦地去看,在一摞文件和盒子裡,一眼就看到了一個熟悉的東西。 一個衛星電話。 看着和霍仞和亞雯的那個差不多。 貝暖立刻捅捅陸行遲。 陸行遲的注意力卻好像不在這上面,他點了下頭,表示他已經看見了,就去翻桌上的書。 貝暖湊到鄭隊長旁邊,拎起電話看了看,确認無誤,和霍仞他們那個一模一樣,同型同款。 這個莊園的主人,這個姓殷的,難道也和霍仞有什麼關系? 伽寒上次就說過,霍仞以前負責這塊區域的事務,交遊甚廣,看起來很有這種可能性。 陸行遲還站在桌子那邊,随口問鄭隊長:“收好了?我們走吧。” 鄭隊長拉好背包拉鍊,站了起來,“好。” 貝暖也拎起靠在桌子邊的撬棍,準備出發,又瞥了一眼老闆桌上的東西。 忽然意識到不對。 老闆椅并沒有擺在老闆桌的正後方,而是被拖到了桌子的另一側。 那個地方和其他地方不太一樣。 這間書房裝修豪華,内飾全部是顔色沉郁的紅木,四面都是書櫥,并沒有留窗,一副沒打算靠自然采光的樣子。 隻有屋頂上有扇小小的天窗,能看到藍色的天空。 而老闆椅被拖過去的地方,就是在這個時間,唯一有明亮的陽光從天窗透進來,适合看書的地方。 貝暖在心中比量了一下。 如果正坐在椅子上,借着天窗透進來的光線看書,突然要離開時,剛好把書扣在桌上扣書的位置。 問題是,喪屍爆發時,這裡應該是有電的。 到處都裝着射燈,以這房子主人的豪奢做派,萬萬不會不舍得開燈,要去借這點陽光。 所以有一種極大的可能性。 喪屍爆發停電後,還有人坐在這裡看書。 而且陽光現在剛好落在椅子上,說不定是因為剛剛還有人坐在這把椅子上看書,聽到貝暖他們的聲音才離開。 這就是連衛星電話都吸引不了陸行遲的注意力的原因。 他也看出了毛病。 貝暖假作無事地踱過去,先瞥了一眼書名。 是本心理學的書,看名字好像很晦澀,不像是這個土豪老闆的口味。 貝暖拿書的手稍微偏了偏,碰到旁邊的茶杯。 果然,茶杯竟然還有隐隐的溫度。 貝暖掃視了一圈,心想,這個喝茶看書的人剛剛還在,這是才走。 那他藏到哪去了呢? 陸行遲看到貝暖去碰茶杯,知道她也發現了不正常的地方,對着她會心地微微一笑。 陸行遲又對鄭隊長他們說了一遍,“既然東西都取好了,我們走吧?” 貝暖心想,他這是想把藏起來的人釣出來。 其他幾個人答應了,大家一起拎着武器出了書房的門。 書房在三樓,幾個人走過長長的走廊,順着樓梯下到一樓。 陸行遲忽然問鄭隊長:“我剛剛在書房裡看到一本書,能借來看看麼?看完再還給房子主人。” 鄭隊長還沒說話,小瘦子先笑了,“陸哥你怕啥?你把書全搬走都沒人知道。” 鄭隊長擡頭看了下樓梯,皺了一下眉,“非要回去拿嗎?這裡太危險,我們還是快走的好。” 大黑說:“你們上去拿一趟呗,我們在這兒等着。” 他懶得再爬一次三樓。 鄭隊長猶豫了片刻,對陸行遲說:“那你上去拿吧,我們等着你,快去快回。” 陸行遲伸手握住貝暖的手,讓她跟他一起上樓。 貝暖上了樓梯,轉進走廊,才說:“不知道是什麼人藏在書房裡。” 陸行遲忍不住揉揉她的腦袋,“看看就知道了。” 走廊上鋪着一層厚厚的地毯,走起路來無聲無息。 兩個人安靜地回到書房門口。 剛剛是陸行遲最後一個離開書房的,故意給門留了一道縫。 裡面果然傳出輕微的聲音。 貝暖順着門縫悄悄往裡看。 陸行遲的時間拿捏得剛剛好,藏起來的人等了一會兒,覺得真的沒人了,正打算出來。 隻見老闆桌後面的書架正在如同一扇門一樣,靜悄悄地滑開,露出藏在後面的一間密室。 一個年輕的男人蹑手蹑腳地從裡面出來。 他長得很高,目測和陸行遲差不多。 最特别的是,一頭鴉黑的頭發,襯得皮膚極白,好像很久都沒有見過陽光。 一雙眼睛也和頭發一樣,黑得驚人,沉甸甸的像沒有底一樣,如同黑色的深淵。 這人貝暖認識。 看了他的照片那麼多次,第一次見到了真人。 這就是當初在水大給杜若注射喪屍病毒抑制劑,霍仞一路追蹤,把世界翻個底朝天也沒找到的那個神秘人。第73章
外面的人都在拼命找他,他竟然躲在這個舒服的地方,正在悠閑地看書喝茶。 杜若說過,這個人有種特殊的藥劑,注射以後就能對喪屍隐形。 他和杜若一樣,視喪屍如無物,能在喪屍堆裡自由地穿梭來去,别人去不了的地方對他都不成問題。 這座莊園内外密布着的喪屍,對普通人很危險,對他反而是種最好的保護。 好像他雇傭了好幾百保镖。 要不是今天有陸行遲,大概也沒有别人能一路殺到這裡,把他從喪屍堆裡挖出來。 從霍仞一路追蹤他的路線來看,他前進的方向一直和貝暖他們差不多。 他應該也是從S市一路向西尋找安全區,來到這附近,正在休整。 男人從密室裡出來,四下張望了一下,确認外面沒人,就往門口這邊走,好像打算查看一下外面的情況。 陸行遲與貝暖對視了一眼,推開房門。 男人被狠狠地吓了一跳。 他完全沒料到陸行遲和貝暖會去而複返,好像做壞事被捉了個正着。 不過他反應很快,迅速鎮定下來,第一時間從身上摸出一把槍。 槍是純金色的,手柄上還鑲着鑽,一看就是這個土豪莊園主人的東西,被他翻出來用了。 他舉着槍,一臉淡定,絲毫也不怕槍聲會招來喪屍。 反正他對喪屍隐形,就算真招來大批喪屍,咬的也不是他。 然而他要對付的人是陸行遲。 槍這種東西,現在對陸行遲完全構不成威脅。 以陸行遲如今的能力,槍拿在任何人手裡,都像直接拿在他手裡一樣。 但是陸行遲沒有動手。 他反而把手裡的弩動作緩慢地放在地上,舉起雙手,盡量消除這個男人對他們的敵意。 大boss繳械了,貝暖也連忙跟着,把那根毫無實際用途的撬棍放下來,端端正正地擺在他的黑弩旁邊,以示誠意。 男人說話了:“你們來我家幹什麼?想偷東西?” 他賊喊捉賊,搶先倒打一耙,語氣和神情都很沉着鎮定,氣質閑适,看着倒是挺像這一書房書的真正主人。 要不是貝暖知道這莊園是那個姓殷的富商的,都要信了。 男人接着說:“這種時候,大家都不太容易,我就不跟你們計較了,拿上你們的東西,趕緊走。” 貝暖立刻覺得,這個人心地不壞。 他身上藏着病毒抑制劑的秘密,外面那麼多人都在到處找他,尤其是那個殺人狂霍仞,想也知道找他沒什麼好事。 他現在手裡有槍,貝暖他們空着手,他最好的選擇,應該是把貝暖他們殺人滅口。 反正他也不怕槍聲驚動喪屍。 可是他并沒有那個意思,一心想把貝暖他們吓走了事。 貝暖轉頭看了一眼陸行遲,陸行遲明顯也是這麼想的,冷冽銳利的目光和緩了不少。 陸行遲淡淡答:“這裡不是你家,我們知道你是誰。” 陸行遲開門見山,直截了當。 “還記得你在水大校園裡給一個人注射過病毒抑制劑麼?我們是那個人的朋友。” 男人的臉上難得地露出一點驚訝的神情,像是沒想到,陸行遲竟然直接說出病毒抑制劑這幾個字。 他的唇角若有若無地動了一下,貝暖覺得好像是個微笑。 他問:“他跟我說,有了抑制劑,就可以自由地和人一起吃火鍋了,所以你們就是他想一起吃火鍋的人?” 這還真像是杜若會說出來的話。 貝暖笑了,“沒錯。” 氣氛緩和了一點。 陸行遲立刻說:“我們對你沒有惡意,我們隻不過想幫朋友問問,你那裡還有沒有抑制劑?還有,我們那個朋友感染病毒了,有沒有徹底解決問題的辦法?” 男人沒有出聲,手裡握着槍,用濃黑的眼眸估量地打量着陸行遲。 貝暖恨不得舉起手來發言:不用那麼麻煩,這件事交給我啊,讓我來! 有“千依百順”的異能在,讓對方說實話這種事,小菜一碟。 慢慢等陸行遲跟他心理戰還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還不如直接用異能。 貝暖在心中默念一遍“乖寶寶要聽話”。 然後望着男人的眼睛問:“我們是真的沒有惡意,隻想聽你說實話,你好好回答我的問題。我們要不要先坐下?” 不出所料,男人竟然不再舉着槍,順從地走到沙發那邊,坐下了。 陸行遲默默地看了貝暖一眼,什麼也沒說,跟着過去坐下。 貝暖問:“所以你究竟是誰?為什麼那麼多人都在找你?LBD又跟你有什麼關系?” 男人淡淡地直接回答:“我就是LBD的人。” 貝暖吓了一跳,“你是LBD的人,你們手裡有病毒抑制劑,難道病毒是你們洩露的嗎?” 可是不對。 貝暖剛穿過來的時候,親眼看見天上掉下來帶病毒的隕石,書裡也是這麼寫的――天外隕石帶來了病毒。 男人也笑了一下,“當然不是我們洩露的。不過我們确實很了解這種病毒,”然後又糾正,“不對,是我很了解這種病毒。” 在異能的作用下,他有問必答。 貝暖問一句,他就認真回答一句,而且力求措辭準确,努力做到貝暖要求的“好好回答問題”。 他說他叫宋策,在LBD下屬科研機構的一個實驗室裡工作。 從幾年前起,宋策就在研究南半球一個偏遠島國發現的一種奇怪的病毒,這病毒是被一顆天外隕石帶來的,傳染性極強。 該國由一組群島組成,喪屍病毒爆發的小島很容易封鎖,病毒被該國政府用炮火炸平全島的強硬辦法抑制住了。 因為手段鐵血,見不得人,這件事被隐瞞了下來。 但是LBD得到了消息,通過當地的上層關系,拿到了病毒樣本。 宋策本來就是做這方面研究的,一個人秘密接手了這項研究工作,這些年投入了大量的心力。 可是研究這種病毒一直沒有任何效益,LBD領導層對他的項目漸漸失去興趣,逐年削減宋策的實驗經費。 宋策說:“誰都沒料到,這次喪屍病毒爆發,病毒竟然和我這些年研究的病毒一樣。” 貝暖不懂,“那你為什麼要到處躲,把你手裡的研究成果拿出來造福大衆不好嗎?” 宋策笑笑,“你太天真了。你以為他們找我,是想拿到我手裡的疫苗造福人類?他們是想殺了我。我要去安全區,找到可以信任的人,把手裡的研究成果交出去。” 他剛剛說“疫苗”? 疫苗? 陸行遲也忍不住插口,“你手上不止有病毒抑制劑,還有疫苗?” 宋策隻肯回答貝暖的問題,并不理他。 貝暖幫忙再問一遍:“所以你手裡有疫苗?” 宋策認真地點頭,“我當然開發出了疫苗,而且非常有效,隻要大量生産,喪屍就不足為慮。” 病毒抑制劑隻能讓感染病毒的人不發作,疫苗卻可以讓大家對喪屍病毒免疫。 這個人手裡有對喪屍隐形的藥劑,有病毒抑制劑,還有疫苗。 這是什麼神仙。 有了這些東西,喪屍病毒的洶洶來勢就會瞬間瓦解。 門口忽然傳來動靜,有人在扭門把手。 貝暖第一時間跳起來,沖到門口,按住房門。 肯定是時間太長,鄭隊長他們在樓下等得不耐煩了,上來催人。 貝暖隻把門打開了一條縫。 門外果然站着大黑。 大黑看見貝暖,呲了呲牙,“你倆找什麼書呢,找這麼長時間?鄭隊長讓我上來催你們快點下去。” 貝暖趕緊在心中默念“乖寶寶要聽話”,對他說:“你先在門口等我們五分鐘。” 大黑呆滞地看了貝暖一眼,聽話地向右轉,前進兩步,蹲下,等在門口不動不說話了。 貝暖默了默,隻讓他在門口等着,并沒有讓他蹲在門口假裝石獅子。 也未免有點太聽話。 宋策那邊,他看見貝暖走了,臉上露出迷惑的表情。 五分鐘的異能有效時間結束了。 陸行遲問他:“LBD的人為什麼要殺你?他們為什麼不想要疫苗?” 宋策沒有回答。 他左右看看,好像有點奇怪自己為什麼會坐在沙發上。 就在貝暖重新關好門,準備往回走的時候,宋策動了。 他迅速起身,沖向剛剛書架後的密室方向。 他原本一直都在乖乖地配合,有問必答,陸行遲沒料到他會突然逃跑,怔了一瞬。 在這一瞬間,宋策已經到了密室門口,抽動了書架上一本厚厚的詞典。 密室門無聲無息地滑開。 陸行遲反應極快,一擡手之間,鋼弩的彈匣已經彈開,一大簇長釘猛然拔起,停留在宋策身後的空中。 “不要動。”陸行遲說,“再動就把你釘在牆上,萬一傷到就不好了。” 宋策回頭,看到寒光閃閃的長釘簇如同定格一般神奇地停在空中,眼中流露出一點訝異,眯眼看向陸行遲。 貝暖連忙接手混亂的狀況,準備發起新一輪的控制。 她在心中默念:“乖寶寶……” 還沒念完,就看到原本站着宋策的地方,變成了别人。 是爸爸。 好多年不見的爸爸站在那裡,熟悉的臉上帶着笑容,溫和地看着貝暖。 身上還穿着那件他常穿的深色夾克。 他離開的那天早晨,貝暖上學前最後一次見到他時,他身上穿的就是這件衣服。 貝暖呆立在當場,一動都不能動,連呼吸都忘了。 好像是下意識地,她輕輕叫了一聲,“爸爸?” 爸爸看了貝暖一眼,沒有回答,轉身進了打開的密室。 貝暖撲過去時,密室的門已經關上了,牆上又重新變成了一整排書架,毫無破綻。 陸行遲跟過來,也抽了一下宋策剛才動過的那本詞典。 毫無動靜。 陸行遲把手搭在密室僞裝成書架的門上,過了片刻,低聲說:“連門軸都不是金屬的。” 貝暖可憐巴巴地扒着門,擡頭望着陸行遲,“我看見我爸爸了。” “那個不是你爸爸,”陸行遲說,“是幻象,因為我看到的并不是你爸爸。” 他一邊說着,一邊擡起手,空中的長釘彙聚到一起,變成粗粗的一簇尖銳的兇器,朝密室門的位置猛撞過去。 一下又一下,沒多久就鑿出一個大洞。 陸行遲把手伸進去,摸索了一會兒,終于把門弄開了。 裡面是個功能齊全的套間,一看就是大宅主人為應對緊急情況預備的。 布置得十分舒适,就是沒有采光,很黑。 桌上放着燭台,上面插着點過的蠟燭,宋策似乎住在這裡。 但他人已經不見了。 貝暖掏出強光手電筒,陸行遲找了一圈,終于在牆上找到了一個暗門,看來密室還連通着其他地方。 兩個人迅速順着通道往前走,又路過一個類似的密室後,前面是一扇門。 打開門,發現已經到了莊園的圍牆外。 外面天藍草綠,半個人影都沒有。 宋策已經走了。 陸行遲找了一圈,一無所獲。 貝暖冷靜下來了,問陸行遲:“你剛剛說你看到的不是我爸爸,那是誰?” 陸行遲沉默了一下,才回答:“是你。我看見你站在他那個位置。” 陸行遲說:“我猜這是他的異能,能在危急的時候幻化成對方熟悉的人的樣子,讓人不忍心對他下手。” 兩個人沿着密道往回走,重新回到密室,就看到大黑、鄭隊長還有小瘦子正在往密室裡探頭探腦,卻不進來。 看來他們等不及,全都上樓來了。 大黑的異能有效時間過了,不蹲着裝石獅子了,看見他們出來了,眼睛一亮。 “你們回來了?怎麼發現這裡有個密道的?隊長說裡面太黑,不讓我們進去,怕有危險。” 陸行遲說:“拿書時發現的,裡面沒什麼,就是個普通的通道,通到莊園外。” 貝暖看見他一邊說,一邊掃視了一圈。 貝暖也跟着看了看,杜若提過,宋策身上背着一堆大包小包,密室裡并沒有,看來他全都帶走了。 陸行遲卻走到床邊,從床頭櫃上拿起什麼東西,放進口袋裡。 陸行遲若無其事地對鄭隊長他們說:“你們進來好了,我們從這裡出去,我們剛剛走過一遍,密道裡沒有喪屍。” 鄭隊長他們這才謹慎地進了密室,跟着貝暖的手電,走過密道,出了莊園。 小瘦子長長地松了口氣,“還是這條路好,安全。” 大家回到停車的地方,上了車坐好,貝暖才悄悄問陸行遲:“你剛才拿了什麼?” 陸行遲從褲子口袋裡拿出一小片紙,還有一個玻璃小瓶。 紙上潦草地寫着幾個字:給卷毛。為了他的火鍋。 看上去是宋策剛剛走的時候,特意給杜若留的喪屍病毒抑制劑,還匆匆地寫了字條。 他急着逃跑,居然還惦記着這個。 貝暖拿着那個小玻璃瓶研究了半天,有點不太放心,悄悄說:“這是真的吧?他不會害杜若吧?” 陸行遲笃定地說:“我覺得不會。” 他看人那麼準,貝暖放心多了。 回程一路順利,就連害怕喪屍的小瘦子都在打盹。 等到越野車開進基地的大門時,太陽還在頭頂,才過中午沒多久。 下了車,鄭隊長就問陸行遲他們幾個:“你們打算要一個月餐票還是去太平門?” 小瘦子搶先說:“餐票,當然要餐票。” 陸行遲、貝暖和大黑卻異口同聲地說:“太平門!” 鄭隊長看了他們一眼,沒有多說什麼,隻淡淡道:“好,等我安排好,就帶你們一起過去。” 貝暖點頭答應了,跟着陸行遲走。 走出幾步,貝暖忽然停下來,轉頭問鄭隊長:“鄭隊長,你呢?你打算要一個月的餐票,還是去太平門?” 鄭隊長避開貝暖的目光,走到車後,打開後備箱,把裡面裝滿東西的背包拎出來,才淡淡地吐出三個字:“太平門。”第74章
貝暖和陸行遲一起往回走。 正是最熱的時候,陽光很曬,路上紅土飛揚,路邊的三兩棵樹都打着蔫。 兩個人并排走着,靠得很近,他的手一直若有若無地擦着她的手。 他好像想來牽她的手,卻又一直沒有行動的意思,完全不像他向來堅決果斷的作風。 平時他都是想牽就牽,連問都不問一句。 今天不知道為什麼,忽然害羞起來了。大概是因為路上人多? “不知道那個太平門是個什麼地方。”陸行遲随口跟貝暖閑聊。 貝暖能感覺到,就在他說話的時候,他的手又貼過來了,手背輕輕擦過貝暖的手腕,若有若無,若即若離。 細微的暧昧在兩個人之間流轉。 “讓鄭隊長那麼費盡心機想去的地方,說不定有什麼特殊,去看看就知道了。”貝暖回答,也盡量讓語氣像他一樣自然随意,毫不在乎。 前面就是他們住的單元樓,就快要到家了。 貝暖心裡有點莫明的煩躁。 她悄悄勾起尾指,搭上一點陸行遲的指尖。 結果手被人一把攥住。 好像一隻敢探頭的小兔子,被一直在洞口放餌的獵人成功捕獲。 陸行遲低下頭望着她,臉上盡是陰謀得逞的笑意。 這就是個誘惑人的圈套,他就是個壞蛋。 貝暖努力掙開他的手。 陸行遲沒有堅持,松開貝暖的手,把身上的包取下來,遞給她,在她面前彎下腰。 “上來,我背你上樓。” 貝暖莫名其妙,不懂他打算幹什麼。 陸行遲堅持,“上來。” 背就背。 貝暖往上一跳,跳到他背上,七手八腳地纏在他身上,摟住他的脖子。 陸行遲輕松地起來,兜住她的腿,背着她進了樓道。 老式的樓道采光不好,有點黑,隐隐傳來别人家裡的人聲,感覺似真似夢。 六層不矮,陸行遲腳步輕快,背着個人,完全不當一回事。 除了很小的時候被爸爸背過,貝暖已經很多很多年沒被人這麼背着走路了。 一點也不累,一點心也不用操。 他的背很寬,很舒服,簡直可以這麼睡一覺。 貝暖趴在他背上,乖乖地不出聲。 今天的六層樓走得特别快,一眨眼功夫就到了。 陸行遲打開門時,貝暖才從他背上跳下來,大聲叫:“杜若!杜若!看我們給你帶什麼回來了!” 客廳的大沙發現在是杜若的地盤,他從沙發深處爬出來,冒出一個腦袋,睡眼惺忪地問:“有什麼好吃的?” 他就光惦記着好吃的。 貝暖開心地說:“不是吃的,是你的病毒抑制劑!” 這下連江斐和唐瑭都出來了,“病毒抑制劑?真的?” 貝暖小心翼翼地把那個小玻璃瓶和那張紙片一起從空間裡取出來,寶貝地擺在餐桌正中。 所有人隻許遠觀,不許亂碰。 一群人一起圍過來,參觀這個得來不易的神奇的小瓶子。 陸行遲把經過給大家仔細講了一遍,力求一點細節都沒漏掉。 江斐盯着小瓶子思索,“可靠麼?” 杜若笃定地說:“我覺得可靠。這應該就是抑制劑,我對那個人有種直覺,覺得他不會害我。” 然後困惑地摸了摸腦袋,“問題是,我的毛卷嗎?” 貝暖噗地笑出來,仔細看,杜若那頭軟毛發梢上還真的有點打卷。 “要現在就注射嗎?”唐瑭問。 杜若想了想,“我覺得可以現在注射,如果不是現在,他會留言告訴我的。” 他讓貝暖取出醫藥箱,拿出一次性針頭,掃視了一圈圍觀群衆。 最後歎了口氣。誰看着都不是太靠譜,杜醫生最後還是自己忍痛給自己的胳膊打了一針。 這一針下去,所有人都在提心吊膽。 過了好半天,杜若看起來依然什麼事都沒有,頭腦清醒,眼睛黑白分明,大家才算放下心來。 不知道多打了這一針,杜若又能堅持多久。 江斐來來去去的,一直都在留神杜若的眼睛,一會兒忽然問:“你中午想吃什麼好吃的?” 貝暖忍不住想笑。 江斐這是祭出他的絕招,又打算用好吃的給杜若吊命嗎? 杜若認真地琢磨了半天,才說:“好久都沒吃麻辣的菜了,忽然想吃口水雞。” 這不是江斐擅長的菜系,江斐想了一下,“我得想想怎麼做……” 貝暖看見陸行遲立刻擡起頭,心想,他看了那麼多菜譜,上面估計有做法。 陸行遲還沒來得及說話,唐瑭就先跳出來了,“口水雞啊?我會,是我爸的拿手菜,以前常吃。” 唐瑭掌勺,第一件事就是問貝暖要冰,說是雞肉要過冰水,必須過了冰水,做出來的雞才能皮Q肉嫩。 冰塊貝暖是真的沒有,隻好貢獻出寶貴的冰棒,裝在袋子裡,給他的雞降溫。 陸行遲過來參觀,内行地說:“類似白斬雞這種做法,一定都要過冰水,不然我們多做點冰備用吧?” 陸大boss這些天的書沒白看。 他刻苦攻讀,雖然還是不太會動手做菜,理論知識卻突飛猛進。 貝暖幹脆把發電機取出來,連上家裡的冰箱,和陸行遲兩個人一起做冰塊。 杜若忽然想起一件事。 “陸行遲,你别做冰塊了,過來幫我做點體現你無可替代的價值的事。” 陸行遲挑挑眉,等着聽他要說什麼。 杜若說:“昨天進搜索隊,他們都看不上我的鳴鴻刀,你能不能把上次貝暖送我的那塊紅寶石鑲在刀把上,讓刀看着更拽一點?” 貝暖默了默:他們看不上你的刀,還真不是因為刀把上缺塊紅寶石。 陸行遲直言不諱,“我隻能控制金屬,控制不了塑料。” “不試試怎麼知道呢?” 杜若锲而不舍,指揮貝暖把刀和紅寶石拿出來,端詳了一下,把那塊剔透漂亮的紅寶石端端正正地擺在刀把上,對陸行遲說:“來吧。” 陸行遲隻掃了一眼,就說:“不行。” 杜若不滿,“你都沒認真試。” 陸行遲再凝神看了一眼,片刻後還是說:“真的不行。” 大boss控不了,這刀塑料實錘。 貝暖一邊做冰塊,一邊給杜若出主意,“你拿把小刀,在刀把上挖個坑,再把紅寶石用膠水粘上去,不就行了?” 杜若拒絕了,“不要。用膠水粘什麼的,好像在做cosplay的道具。” 所有人同時想:難道不是嗎? 杜若蔫哒哒地讓貝暖把刀和寶石收回空間。 貝暖安慰他:“以後有機會,我一定去給你找一把真正的好刀,吹毛利刃削鐵無聲的那種。”又補充,“絕對是開過刃的。” 唐瑭的口水雞很快做好了,除了口水雞,還做了一桌子他家鄉的菜,全是紅彤彤的辣椒,又麻又辣,完全符合杜若的要求。 辣椒油是唐瑭自己煉的,麻椒放得足,調料到位,雞肉又嫩,其他幾個菜都沒有口水雞那麼受歡迎。 人人都在搶雞肉吃,最快的就是杜若,唐瑭明明做了兩隻雞,看起來都不太夠。 而且每次杜若都和貝暖看中同一塊肉,簡直就是天生的死對頭。 陸行遲看着心不在焉的,不知在想什麼。 貝暖和杜若激戰正酣時,忽然發現,陸行遲也加入了戰團。 每次貝暖和杜若同時把筷子伸向一塊肉時,陸行遲總能搶先。 然後把到手的肉送進貝暖碗裡。 有大boss幫忙,貝暖立刻占盡優勢,得意洋洋。 “宋策說的應該都是實話。”陸行遲一邊幫她搶肉,一邊沒頭沒尾地說。 原來他是在想這個。 貝暖心想,那當然了,用“千依百順”的異能指揮宋策說實話,他說的就肯定就是實話。 陸行遲的觀察力向來好,也能看出來宋策沒在撒謊。 杜若一邊用目光搜索品相最好的雞肉,一邊說:“那個宋策有做疫苗的方法,我們怎麼才能想辦法幫幫他?” 江斐笑道:“他又不相信我們,否則倒是可以和我們一起走。” 陸行遲淡淡答:“不一起也沒關系,至少我們可以幫他掃清障礙,讓他能順利往前走。” 貝暖心想:霍仞,你要倒黴了。 陸行遲明顯是把殺霍仞的優先級大大提前了。 陸行遲站起來裝飯的時候,雞肉的盤子已經空了,隻剩最後一塊。 貝暖手疾眼快,用筷子按住。 杜若卻也不慢,夾住了雞肉的另一邊。 一時間高手過招,誰都不退。 視線交彙,火花噼裡啪啦。 不提杜若的力氣,光是筷技就比貝暖好得多,雞肉一分分,一寸寸,向他那邊移過去。 沒有大boss幫忙,貝暖落了下風。 貝暖心想,看來不放出最後的大招是不行了。 她心中默念:乖寶寶要聽話。 “杜若,松開!”貝暖盯着杜若,滿臉嚴肅,好像武學大師在決戰時發出最後一擊。 杜若猶如被閃電擊中一樣,拿筷子的手猛地一滞,筷頭松開,停在空中。 貝暖嗖地一下,搶走了最後一塊珍貴的雞肉。 陸行遲盛飯回來,重新坐下來。 他一直都心不在焉的,沒怎麼吃到,貝暖把那塊雞肉放進了他碗裡。 陸行遲從走神中擡起頭,對貝暖微笑了一下,把雞肉送回她的碗裡。 “最後一塊,你吃。” 貝暖還給他,“你吃吧,我剛才已經吃了不少了。” 陸行遲想了想,“不然我們兩個分?” 他靈巧地用筷子把雞肉一分為二,把大的一半給貝暖放進碗裡。 兩個人相親相愛地瓜分戰利品,杜若在對面默默地看着,有點委屈,忽然說:“我發現,談個戀愛其實也不是完全沒好處。” 貝暖咬着麻辣滑嫩的雞肉,心想,能讓杜若放開吃的東西的異能,實在是無比強大。 還是要抓緊時間用,這麼好用的異能,現在不用,過期作廢。 午飯後,貝暖回到房間,趴在床上看小說,才看了一小會兒,陸行遲就跟進來了。 他也拎着一本書,在貝暖寫字台前的椅子上坐下。 “唐瑭他們在外面太吵了,我來你這邊坐一會兒。”他解釋。 貝暖心想:陸大boss,你要不要這麼主動送上門? 簡直是自己過來找欺負。 貝暖打量他一遍。 他的潔癖沒救了,從外面回來,已經又洗漱過,換了衣服,看起來整齊清爽,賞心悅目。 貝暖心中邪惡的念頭好像水面上的浮标,壓下去,又冒出來,再壓下去,再冒出來,頑強無比。 對他做什麼都可以,無論做了什麼,他過一會兒統統都會忘掉。 這裡也沒有第三個人,連個能告訴他發生過什麼的人都沒有。 機不可失,時不再來。 貝暖先謹慎地檢查了一遍“千依百順”的倒計時。倒計時還在穩穩地蹦着數字,沒有停。 貝暖再看一眼床頭的小熊鬧鐘,暗暗記了一下時間。 然後鄭重地在心中默念:乖寶寶要聽話。 五分鐘之内,咒語隻需要念一次就好。 貝暖在心中一字一字念得很清晰,确保它一定會生效。 然後從床上跪起來,深吸了一口氣,用狼外婆誘拐小紅帽的口氣叫他:“陸行遲?” 陸行遲從書上擡起頭,看向貝暖。 貝暖凝視着他的眼睛,“你過來,站在這兒。” 陸行遲怔了一瞬間,就站起來,走到床邊。 貝暖伸出一根手指頭,用力戳了戳他的胸膛。 他的胸肌很厚,很有彈性,貝暖想戳很久了。 果然,陸行遲很聽話,一動都不動地站着任她亂戳,隻問:“你為什麼戳我?” “好玩。”貝暖回答,又伸手捏捏他的胳膊,“你的肌肉真結實。” 陸行遲笑笑,“喜歡?” 貝暖現在什麼都不怕,一本正經地嗯了一聲,又戳了幾下,然後直接指揮他:“那你抱抱我吧。” 陸行遲像收到命令一樣,立刻把貝暖緊緊地壓進懷裡。 貝暖舒服地貼在他懷裡蹭了蹭,仰起頭,望着他的眼睛,“不然你再……親親我?” 陸行遲毫不遲疑,伸手直接去按她的後腦。 貝暖卻說:“等等。” 她從空間裡找出一顆荔枝味的水果糖,放進嘴巴裡,仰頭眼巴巴地望着陸行遲,小聲問:“你想不想吃糖?” 陸行遲的眼神瞬間變得幽深起來,啞聲說,“想。” 然後深深地吻了下去。 貝暖一直以為自己已經見識過他熱情的時候,從沒想過,他還能到這種地步。 好像打算把她和那顆糖一起拆吃入腹。 他像狂風暴雨一樣席卷一切,摧毀一切,一會兒就把她壓在了小床上。 兩個人貼得那麼緊,貝暖都能聽到他的心髒跳得像擂鼓。 他在她耳邊問:“你還想要什麼?我全都可以。” 情況有點失控。 “不要了,”貝暖連忙說,“夠了,你現在放我起來吧。” 陸行遲沒有動,停頓了一會兒,像是深深地吸了口氣,才放開她,翻身起來。 貝暖覺得有點不太對勁。 她瞄了一眼床頭的小熊鬧鐘。五分鐘還沒到。 既然沒到五分鐘,為什麼他接收命令後,沒有立刻執行,會猶豫了一小會兒呢? 陸行遲已經坐起來了,仍舊和貝暖十指緊扣,戀戀不舍地望着她。 貝暖的腦中蹦出一個可怕的念頭。 她拉開任務欄,點開“千依百順”後面小小的三角圖标。 上面的名單變長了。 從陸行遲到杜若,現在一共有了五個人的名字。 凡是被貝暖用異能控制過的,名字都列在上面。 貝暖掙開他的手,從床上跳下來,沖到門口,打開房門。 “杜若!”她喊了一聲。 杜若正在玩手機,從沙發裡探出頭,“怎麼了?” 貝暖迅速在心中默念過“乖寶寶要聽話”,然後盯着杜若的眼睛說:“下次吃火鍋的時候,先說好了,黃喉全都歸我!” 杜若立刻不幹了,嗤之以鼻,呵了一聲,“你做夢吧!” 然後倒回沙發上繼續打他的遊戲去了。 異能果然對他沒用了。 “千依百順”的倒計時還繼續走着,異能卻對他沒用了,隻能說明一點―― 杜若現在對異能免疫。 最合理的解釋就是,對同一個人,“千依百順”的異能隻能用一次。 所以那個名單,說不定就是個免疫名單,上面列出名字的人現在全都對貝暖的異能免疫。 貝暖好想死。 她把着門,仔細回憶了一下今天是怎麼對陸行遲用異能的。 最早用的一次,應該是指揮他答應鄭隊長去取東西的時候,後來他對這件事表現出了失憶的狀态。 之後呢? 從上午讓他唱歌,做鬼臉,學小狗叫,到剛剛對他動手動腳,又戳又抱…… 如果隻能對他用一次“千依百順”,那剩下的這些,全都是在他完全正常的狀态下做的? 而且他也根本就不會忘掉? 貝暖絕望地轉頭望向陸行遲。 陸行遲仍然坐在她的小床上,悠閑自在,好像也一直在觀察她的表情。 似乎對她突然跳下床,跑到門口宣稱要跟杜若搶火鍋裡的黃喉這件事,一點都沒覺得奇怪。 看上去心情還挺愉快。 貝暖努力找到自己的聲音,開口問:“陸行遲,你上午給我唱的那首歌,叫什麼名字?” 貝暖覺得,陸行遲好像是彎了彎嘴角。 他語調平靜,“是我小時候聽過的哄寶寶睡覺的歌,叫什麼我也不知道。” 他!果!然!全!部!都!記!得! 上午那樣整他就算了,剛剛竟然對他又戳又抱,還主動在嘴巴裡放了一顆糖,盛情邀請他來吃。 丢臉丢到了西伯利亞。 貝暖像一道遊魂一樣幽幽地說:“陸行遲……我要出去透透氣,你……絕對不許跟着我。” 然後飄出了門。第75章
走在午後塵土飛揚的紅土路上,貝暖的悲傷逆流成河。 根本不用對陸行遲用“千依百順”,他就會對她“千依百順”,讓幹什麼就幹什麼,完全看不出來他到底中招了沒有。 結果吃了大虧。 從他貼着她的耳朵說“滿意嗎”,就應該察覺到不對勁。 這哪是聽命令受控制的傀儡對主人應該有的尊重态度? 分明就是陸行遲本人在撩人。 貝暖隻想這麼沿着這條路走下去,再也不回去見陸行遲了。 貝暖在前面走,并不知道,陸行遲就在不遠的後面跟着。 他和她保持着一段距離,看見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不禁莞爾。 陸行遲有點遺憾,她那麼快就發現不對,有點可惜,要是能再多兩天的話…… 正在想着,忽然被一個人攔住了。 是小瘦子。 小瘦子猶猶豫豫的,攔在陸行遲面前,下了好幾秒決心,才說:“陸哥,我有事找你們。” 陸行遲心中生出好奇:“什麼事?” 小瘦子舔舔嘴唇,“你們……能不能……不去太平門?拿一個月的餐票不好嗎?有多少人想要一個月的餐票啊!” 他說話吞吞吐吐的,陸行遲有了興趣,“我不想要餐票,就想去太平門看看,為什麼不行?” 小瘦子看了陸行遲半天,歎了口氣,嘀咕了一句,“好話難勸該死的鬼,鄭隊長我是攔不住,去勸大黑,大黑也不聽,你們這些人啊,願意去就去吧。” 說完,轉身就走。 “你站住。”陸行遲把他叫住,等他回頭,問:“鄭隊長要去殺人?” 小瘦子眼中的驚惶一閃而過。 陸行遲更肯定了,“他要屠了太平門?他跟你說的?” 陸行遲觀察了一下小瘦子的表情,“沒有,不是他告訴你的。那你為什麼會知道?” 小瘦子被人一眼看穿,害怕起來,嗫嚅,“是我……我自己猜的……” “你不是猜的。”陸行遲打斷他,“是别人告訴你的?” 然後自問自答,“也不是。那你為什麼會知道得這麼清楚?” 一個念頭冒出來,陸行遲已經有答案了。 他上前兩步,壓低聲音。 “你不止知道鄭隊長要去屠太平門,還知道他今天去莊園時,就算不容易,最後還是會全身而退,所以就算那麼怕喪屍,還非要跟着,好白賺三十天餐票,對不對?” 小瘦子徹底慌了,轉身就想跑。 陸行遲一把抓住他的肩膀,“你不用害怕,你特意來警告我們不要去太平門,你的好意我明白。” 小瘦子結結巴巴,“子彈不長眼,到時候真打起來,說不準打到誰,你們還是别去了吧,我有事先走了……” 陸行遲根本不放手,淡定地問:“你是重生的吧?” 小瘦子立刻傻了,嘴巴裡絕對能塞一顆雞蛋。 陸行遲知道自己猜對了,淡定地問他:“你重生時抽到的異能是什麼?” 小瘦子呆了好半天,才出聲,還帶着點不好意思,“是……是特别會背後說别人小話。” 陸行遲:? 特别會說小話? 這算是哪門子的異能? 貝暖一路往基地裡面走,發現這地方雖然破敗了,卻是一個完整的城市。現在聚居着幸存者,還挺熱鬧,也比貝暖以為的大得多。 貝暖的注意力一會兒就轉移了,漸漸把丢臉的事忘在了腦後。 從這裡遙遙地能看到,路的盡頭好像有一個大湖。 在藍天和紅土的映襯下,湖水格外湛藍平靜。 湖對岸,好像還有建得很漂亮的房子,比礦區宿舍那邊強多了。難道就是大黑提到過的度假村? 貝暖正打算去湖那邊看看,就發現那邊一片混亂。 不遠處,不少人都在亂跑,正在沿着路往這邊沖過來。 貝暖看見,最前面是一群人在逃跑,他們身後,正追着幾個奇怪的人。 看血紅的眼睛就知道,全都是喪屍,正在瘋狂地追逐前面的活人。 但是每隻喪屍的嘴巴上都罩着一個奇怪的鐵罩子,好像狗狗戴的防咬人的嘴套。 不隻是嘴套,手上也套着一層手套一樣的東西。 所以原則上,這些喪屍是沒有攻擊力的。 因此雖然他們在追人,前面的人也并不是太緊張。 他們朝這邊奔過來,貝暖看見,喪屍後面還追着幾個士兵打扮的人,個個都穿着和大門口守着的士兵一樣的紅褐色制服,和這裡土地的顔色很像。 那幾個人正在後面一邊追一邊喊:“這是殷老闆的人!前面的人全都不許動手!全都不許殺!” 因為看見喪屍過來,有不少人已經拿出身上的武器來了。 看樣子,這些士兵是打算活捉喪屍。 他們一團混亂地朝這個方向沖過來。 有些人看見喪屍過來,有點害怕,掉頭就跑,不過還有不少人覺得喪屍都帶着嘴套,沒什麼大事,隻紛紛閃到路邊。 貝暖也和他們一樣,隻躲到路邊,給他們讓路。 然而卻有喪屍一眼看到她了。 一隻喪屍不知為什麼,直接朝她沖過來。 這隻喪屍是個年紀很輕的女人。 雖然變成喪屍了,還是能看得出來,長得非常漂亮。 奇怪的是,這隻喪屍化過妝,黏着假睫毛,塗着閃粉,穿得也很好。 她身上是一條黑色帶閃的低胸短裙,露出兩條長腿,鞋不知跑到哪去了,光着一雙腳。 頭發也像是做過,長卷發很幹淨,在陽光下亮閃閃地泛着光。 除了嘴套和口罩,這就是個不折不扣的美女。 可惜是個喪屍美女。 路邊有那麼多人,她誰都不理,直接朝貝暖沖過來,嘴裡還在呵呵地叫着。 貝暖情急之下腦抽,腦中忽然冒出咒語,“乖寶寶要聽話”。 “你站住。”貝暖說。 那隻美女喪屍突然愣怔了一下,居然一個急刹,真的原地站住了。 喪屍居然也能被“千依百順”的異能控制? 貝暖完全沒料到,也傻住了。 一人一屍呆在原地,大眼瞪小眼,一時都有點尴尬。 後面的士兵已經吆喝着追過來了,還嘻嘻哈哈的,好像羊倌在捉到處亂跑的羊,并沒太當回事。 不知為什麼,貝暖下意識地對這隻聽命令的美女喪屍有了點好感。 相比之下,就覺得追她的那些士兵是壞人。 貝暖對美女喪屍低聲命令,“趕緊跑,快!” 這次美女喪屍接到命令,不再理貝暖,拔足狂奔。 緊接着,又一隻喪屍往貝暖這邊過來。 這次是個長得挺好看的年輕男人,也帶着嘴罩,卻奇葩地穿着阿拉丁神燈裡主角那樣的衣服,帶着耳環,穿着燈籠褲。 貝暖這次有經驗了,立刻在心中默念咒語,命令喪屍:“不許撲我!” 奇怪的是,這次竟然沒有用。 那隻眼睛血紅的喪屍如同沒有聽見一樣,直接朝貝暖撲過來。 然而沒有成功。 一個不知從哪冒出來的大鐵招牌突然從天而降,切在了貝暖和喪屍中間,牢牢地嵌在地上。 被鐵牌這麼一擋,後面兩個士兵已經追上來了,像捉小雞一樣扣住喪屍的胳膊,把他按在地上,綁了起來。 其中一個惡狠狠地踢了他一腳出氣,“還跑?看你往哪跑,老子追你追得快斷氣了。” 另一個一邊踩着他把繩子抽緊,一邊說:“怎麼門鎖就忽然開了呢?喪屍又不會開鎖。” 前一個不在意,“這是誰開門以後忘了鎖了吧?” 沒多大功夫,這幾隻到處亂跑的喪屍就全都被捉住了。 大湖那邊開過來一輛小貨車,幾隻逃跑的喪屍都被綁起手腳,像貨物一樣丢進車廂裡。 貝暖看見那隻美女喪屍也被人綁起來了。 她被兩個士兵搬起來胡亂丢上車之前,轉過頭,遙遙地看了這邊一眼。 貝暖怎麼都覺得,就算是她紅着眼睛,給貝暖的,卻仍然是一個屬于人類的乞求的表情。 她不會說話,但是她的表情好像在說:救救我。 小貨車開走了,貝暖盯着揚起的塵土出神時,有人揉了揉貝暖的頭。 “發什麼呆呢?” 從剛剛天上掉下來大鐵招牌起,貝暖就知道陸行遲就在附近。 他不放心她,跟出來了。 貝暖轉過身,看見陸行遲正站在身後,一隻手插在褲子口袋裡,彎着眼睛看着她。 貝暖假裝完全忘了跑出來之前在房間裡和他發生的事,一心一意地跟他讨論喪屍。 “剛才有個穿緊身裙子的女喪屍,你看到沒有?”貝暖說,“我覺得她特意跑過來找我,好像是想讓我救救她。” 這話相當荒謬。 喪屍看見活人就追,并不會特意找人,更不會求救。 陸行遲卻好像并不覺得她的話有多奇怪,認真地想了想,“要是我的話,我可能也會找你,因為路上這麼多人裡,你看起來最善良。” 他說得對。 貝暖長着張天使般的臉龐,讓人一看就心生信任,覺得她一定是好人。 混亂結束了,路上恢複了正常,不少人都在三五成群議論紛紛。 “怎麼忽然冒出喪屍來了?還帶着嘴套。” 有人很内行,“肯定是太平門的喪屍跑出來了。” 說話的是個小個子中年男人,貝暖連忙咨詢他:“太平門裡為什麼會有喪屍?” 小個子說:“他們好像是專門養喪屍玩的吧?” 旁邊的人都在哄笑,“那種高檔的地方你又沒去過,你哪知道?都是胡扯。” 小個子急了,“我是沒去過,可是我有個朋友進去送過東西,說裡面喪屍還不少,都長得特别好看,打扮得也特别好看。” 貝暖和陸行遲對視了一眼。 那群人開始用剛剛的女喪屍胡說各種有的沒的,開起了玩笑,陸行遲不讓貝暖繼續聽,攬住她把她拖走了。 兩個人一路往回走,貝暖腦子裡還是剛剛那隻喪屍求助的眼神。 陸行遲也一直沒說話,好像和她一樣,也在琢磨什麼,一會忽然說:“原來你喜歡荔枝。” 貝暖莫名其妙:? “我也覺得荔枝味不錯。”他說。 貝暖突然明白,他說的是糖。 她邀請他來親她的時候,嘴巴裡放的是荔枝味的糖。 貝暖立刻忘了喪屍求救的事,把剛剛已經淡化的痛苦和羞恥繼續接上了。 貝暖在心中默默地祈禱,希望下一個異能是抹除記憶,隻要輕輕一抹,陸行遲就把她丢臉的事全都忘光。 這天剩下的時間,荔枝變成了一道貝暖過不去的坎。 傍晚時,江斐問大家想吃什麼,陸行遲脫口而出,“荔枝肉。” 貝暖無語,“你知不知道荔枝肉裡并沒有荔枝?” 杜若啊了一聲,“說起荔枝,就好想吃荔枝,這個季節荔枝應該開始上市了。痛苦啊,貝暖,你有沒有荔枝味的汽水?” 貝暖冷漠地說:“沒有。” 唐瑭哼哼,“我想吃荔枝味的薯片,我最愛荔枝味的薯片。” 貝暖默默撈出一袋青檸味的薯片遞給他,堵上他的嘴。 江斐說:“沒有荔枝的話,荔枝味的果凍其實還挺不錯的。” 陸行遲看了眼貝暖,不動聲色地淡淡道:“果凍是個好主意,可以試試。” 貝暖:“……” 剛吃過晚飯,就有人來找陸行遲和貝暖,這次是鄭隊長親自上門。 他身後還帶着大黑。 大黑和白天不同,竟然在背心外面套了件西裝外套,腳下也換成了擦亮的皮鞋,頭發上抓過發蠟,一看就是認真打扮過。 看見貝暖好奇地盯着他瞧,大黑有點不好意思,“咱們今晚不是要去太平門嘛。” 貝暖立刻看向鄭隊長。 今晚就要去太平門?他到底有什麼事,要這麼着急? 鄭隊長冷峻的臉上一絲表情都沒有,淡淡道:“擇日不如撞日。” 然後問貝暖:“你們是去太平門還是換餐票?老闆說我們活幹得利落,可以換四十天餐票,這種機會,錯過可就沒了。” 貝暖心想:聽他的意思,好像很不想帶他們去太平門。 大黑在旁邊搶着說:“誰要餐票啊?去太平門的機會才是錯過就沒了吧?” 陸行遲也走過來了,把手搭在貝暖肩上,笑了一下,“當然是去太平門。” 鄭隊長銳利的目光和陸行遲對視了一下,避開了,吐出四個字,“随便你們。” 大黑先打量一遍陸行遲,大概是覺得他的襯衣和長褲精緻整潔,還算過關,轉向貝暖。 “你就不換條裙子嗎?據說裡面的人都穿得特别講究。” 貝暖壓根就沒有裙子這種東西,空間裡收的都是末世裡便于活動的衣物。 貝暖反駁:“鄭隊長不是也穿平時的衣服?” 鄭隊長還穿着他滿身口袋的藏青色作戰服,戴着黑色半指作戰手套,腳上是雙高幫黑皮軍靴,和白天去莊園殺喪屍時的打扮一模一樣。 這個話不多的男人把臉隐在黑暗中,不動聲色,隻能隐約看到冷硬的輪廓。 一雙眼睛卻很亮,銳利警惕,好像做好了準備捕獲獵物的獵人。 他們要出去,杜若在他們身後大聲囑咐:“有什麼好吃的記得給我帶回來點啊。” 四個人一起出發。 和白天貝暖走的路一樣,大家穿過廢棄的城市,來到湖區。 湖區這邊一直有人來回巡邏,并不輕易讓礦場的人靠近。 貝暖他們被巡邏的哨兵盤查了好幾遍,因為身上有太平門的門票,如同護身符,一路都很順利。 湖邊晚風習習,度假村裡竟然是有電的,大概是自己發電,房屋裡燈火通明,和礦場那邊相比,宛如另一個世界。 鄭隊長帶着他們幾個,一路來到度假村裡,過了層層盤查,就看到一個漢白玉的牌坊一樣的東西,上面镌刻着三個字,太平門。 看來這裡就是傳說中的太平門。 牌坊後,是一幢金碧輝煌的建築,新舊結合,門口也守着帶槍的士兵。 保安查過幾個人的身份,還過了個安檢,大家身上當然都沒有帶武器,順利過關。 裡面果然不同凡響。 好像一家熱鬧無比的夜店。 燈光迷亂,衣香鬓影。大黑說得對,裡面的人穿得确實很考究,一看就和礦場那邊灰頭土臉賺餐票的人不是一個階層,人人都在盡情地尋歡作樂。 好像外面的末世根本不存在一樣。 大黑興奮起來,對鄭隊長說:“哥,我去吧台那邊領酒,你要喝什麼?” 進來的人,人人都可以去領一杯免費的酒水。 “我不知道有什麼,你随便。”鄭隊長一副完全不感興趣的樣子,淩厲的目光到處掃視。 他對陸行遲和貝暖說:“你們兩個随便玩,我去轉轉。” 說完,擠進人堆裡,消失不見了。 貝暖和陸行遲跟上去,可是這裡光線太暗,人太多,完全找不到人。 一個侍應路過,被陸行遲叫住。 “這是什麼酒?”陸行遲問。 侍應的托盤裡是一杯淺粉紅色的雞尾酒,上面明顯地插着兩顆剝了皮的鮮荔枝。 鮮嫩的荔枝肉在夜店的燈光下晶瑩剔透。 “絕代佳人。”侍應連忙回答,“是烈酒加荔枝甜酒加鮮荔枝。” 陸行遲點點頭,指指旁邊的座位,淡淡道:“幫我們送兩杯過來。” 荔枝這件事算是死活都過不去了。 貝暖小聲說:“陸行遲你夠了沒有?” 陸行遲俯身過來,在她耳邊從容答:“沒有。不夠。” 貝暖一口氣提不上來,頓時覺得自己這輩子都不想再吃荔枝了。 侍應一會兒就把兩杯“絕代佳人”送過來了。 貝暖是拒絕的,看都不看一眼。 陸行遲戳起裡面的一顆荔枝,遞到貝暖嘴邊,輕輕碰碰她的嘴唇,好像在敲門,一雙淺淡璀璨的眼睛裡含着笑意。 貝暖撐不住,張開嘴巴,把荔枝吞掉。 鮮荔枝肉裡浸透了酒,清甜之外多了酒香的濃郁,真的很好吃。 結果不用陸行遲再喂,兩杯裡的四顆全歸貝暖了。 貝暖瞬間解決掉所有的荔枝,試試探探地想去嘗嘗酒。 結果杯子被陸行遲毫不留情地收走了。 “荔枝還好,這酒就算了。”陸行遲拿起杯子抿了一下,“裡面加了不少伏特加,太烈,你會醉的。” 兔媽媽管貝暖就像管女兒一樣。 貝暖不滿地扁扁嘴,轉過頭,一瞥眼間,忽然看到不遠處的一組沙發裡,坐着一個熟人――霍仞。 霍仞的領口半開着,袖子卷起一半,正用一如既往的懶洋洋的姿态攤在沙發靠背上,眯眼看着狂歡的人群。 貝暖立刻忘了荔枝酒的事,瘋狂地猛拽陸行遲的胳膊,“快看!看!看那邊!” 陸行遲忍不住彎彎嘴角,“别激動,早就看到了。” 霍仞竟然也到這個基地來了。 這真是躲不開的緣分。 孽緣。第76章
貝暖每次看到霍仞,心就會本能地抽緊。 不過今天有陸行遲在。 而且貝暖他們坐的地方卻很黑,不像霍仞他們那邊那麼亮,雖然距離近,未必就能看見。 貝暖把沖鋒衣的兜帽帶上,悄悄探出頭,到處找甄蓁,卻沒有看見。 他們那一組沙發上坐着幾個男人,除了霍仞,其他的貝暖都不認識。 旁邊還有好幾個濃妝豔抹的姑娘陪着,大概是要到這種地方來玩,霍仞沒帶甄蓁。 霍仞旁邊是個看上去四十多歲的男人,又高又瘦,長着鷹鈎鼻子,正在探身給霍仞遞煙,邊說:“坐在樓下,熱鬧是熱鬧,就是太吵。” 霍仞随便晃一下手,拒絕了男人遞過來的煙,“吵一吵好,我這些天都在喪屍堆裡悶瘋了。” 霍仞一邊一個姑娘,一起往他身上貼,霍仞被左右夾擊,擠得有點不耐煩,伸手一把推開她們,“老殷啊,還有什麼有意思的沒有?” 貝暖心想,難道他旁邊那個鷹鈎鼻子男人就是那個姓殷的土豪莊園主人?确實有可能,小瘦子說過,太平門就是他開的。 老殷殷勤地說:“還真有。我們這兒有個特别節目,馬上就來。” 正說着,音樂聲忽然變了,勁爆的旋律和鼓聲震透到人心底。 不遠處有一扇門,燈光忽然亮了起來。 一個小醜打扮的人歡蹦亂跳地跑出來,抱着一個裝滿紙花的大盒子,身後帶着一大隊人。 好像花車巡遊。 出來的人竟然全都是喪屍。 喪屍全是年輕男人,長得都很帥,可是都戴着嘴套。 像白天的那幾隻喪屍一樣,裝扮成各種奇怪的模樣,有打扮成古典的王子國王的,有穿着現代的制服的,全被綁在會動的花車上。 喪屍看見周圍的活人,全都在呵呵地叫着。 他們的叫聲,讓全場哄笑聲一片。 把喪屍打扮起來,放在花車上供人取樂,可以近距離接觸,奇特又刺激,也不知是誰想出來的主意。 喪屍沒有了攻擊力,有人大着膽子動手動腳去摸他們,引得喪屍呲牙咧嘴地亂叫,叫得越大聲,觀衆就看得越開心。 人們紛紛去小醜懷中的盒子裡取花,投進花車裡。 這支奇特的隊伍在夜店裡轉了一圈,就來到燈光炫目的舞台上。 小醜沖到最前面,??嗦了半天,貝暖才聽明白,他們剛才那樣投紙花,是在票選今天的喪屍之王。 最後是一隻打扮成王子的年輕喪屍勝出。 這隻喪屍身穿一件帶金扣的燈籠袖白襯衣,頭戴金王冠,年紀不大,大概二十多歲,看得出來,變喪屍之前長得很帥。 小醜拿了一個彩球一樣的東西出來,背對觀衆席,向後猛地一丢。 下面的觀衆一陣哄搶,彩球最後落到了一個滿臉橫肉的男人手裡。 男人拎着彩球,大搖大擺地上了台,對着下面的觀衆高高地舉起雙手示意,好像他得了什麼冠軍。 有人立刻上台來,給他穿了一身防護服,戴好透明面罩,然後又把一個鐵架子搬上台,鐵架上面挂滿了各種武器。 十八般兵器,樣樣都有。 貝暖看到了長刀、匕首、槍械、撬棍,都是平時殺喪屍用的,除此之外,竟然還有弓箭和弩。弩是木頭的,比陸行遲那把差得遠了。 男人随手抄起一把殺傷力最強的電鋸,把拉繩抽了抽,電鋸飛速地轉動起來。 男人高高地舉起手裡的電鋸,炫耀地對着下面的觀衆揮了揮。 歡呼聲和口哨聲此起彼伏。 小醜過去,把花車裡的喪屍放出來了,在他腳上栓上鐵鍊,鐵鍊的另一頭固定在舞台上,讓他隻能在一個範圍内活動,不能跑遠。 喪屍抓活人是本能,立刻奔向最近的小醜,小醜轉身就跑,動作滑稽,台上台下一片笑聲。 小醜跑出了喪屍活動的範圍,喪屍追不到,就改了目标,去找台上拎着電鋸的男人。 喪屍戴着嘴套和手套,根本構不成威脅,男人笑嘻嘻等着,等他沖過來,慢悠悠給那個年輕的王子喪屍在胳膊上來了一下。 貝暖明白了。 穿一身防護服,是怕喪屍的血濺到身上的傷口,感染。仔細看,舞台地上鋪着黑色的塑料布,大概是為了一會兒清理現場。 貝暖自己殺過喪屍,更是看過陸行遲殺過喪屍無數,卻從來不是這種殺法。 男人扔掉電鋸,又換了别的折磨喪屍,就是不動他的頭。 不動頭,喪屍就不會死,下面笑聲一片。 貝暖轉頭看了一眼陸行遲。 陸行遲的臉上沒什麼表情,淡漠地看着台上得意的男人和全場嗨翻天的觀衆。 台上的男人正打算用一把大刀劈喪屍的另一條胳膊。 刀在空中時,突然偏了,奇怪地轉了個方向,直奔喪屍的脖子。 喪屍瞬間不動了。 沒得玩了,下面一片失望的噓聲。 “這麼快就殺了啊?” “哥們你行不行啊?” 台上的男人怒了,對小醜吼:“剛才一不留神砍走手了,再給我來一個!” 小醜客氣地拒絕:“咱們一天就隻殺一隻。” 男人正在生着氣,什麼也不管,竟然抄起一把匕首,就往舞台靠後的那一邊走。 所有的花車都停在那裡,喪屍們還被綁在車上,參觀同伴被屠宰。 男人走近,随便挑了個披着鬥篷打扮成吸血鬼的喪屍,揪住他的頭發,就割掉了他的耳朵。 然後得意洋洋地轉身朝觀衆揮手。 貝暖看見,陸行遲蹙了一下眉。 異變陡生。 花車上喪屍的鐵嘴套突然脫落了。 男人離得太近,背對着喪屍,完全沒察覺,喪屍往前一撲,一口咬上男人的脖子。 男人被徹底吓傻,完全沒料到毫無攻擊能力的喪屍會突然脫開束縛,襲擊了他。 男人掙開喪屍,連滾帶爬地往台下跑,才跑到一半,就倒在地上渾身抽搐。 他要變異了。 小醜看上去很有處理這種問題的經驗,拿起武器架上的一把槍,把變異中的男人一槍解決。 出乎貝暖意料的是,小醜并沒有去依樣射殺剛剛咬人的喪屍,隻叫了幾個人上來,用長叉按住他,重新給他戴上了嘴套。 貝暖随即就明白了。 都是喪屍,男人長得醜,變成喪屍後沒什麼用,一殺了事。 太平門的喪屍長得都很漂亮,要用他們表演節目,不會随便射殺。 同屍不同命。 台上的花車被拖走了。 貝暖忍不住轉頭看了一眼霍仞。 霍仞依舊攤在那裡,好像興趣寥寥。 “這有什麼意思?”他對旁邊的老殷說,“在外面天天殺喪屍還殺不夠,還特地到這兒來看人殺喪屍?” 老殷連忙賠笑,“還有别的好玩的。” 他叫人過來,吩咐了幾句,過了一會兒,就有幾隻喪屍被帶了上來。 全是年輕女孩。 貝暖一眼就認出來,其中就有白天向她求救的那隻女喪屍。 她換了一條紅色的低胸短裙,仍然帶着嘴套和手套,被兩個人拖着往前走,邊走邊掙紮,對周圍的人不停地呲牙,呵呵地叫着。 她們像菜場的菜一樣,被人押着,排成一排。 老殷笑道:“人都膩了,換個口味。” 霍仞的眼中多了點興趣,“這還算有點意思,問題是,不怕感染嗎?” 老殷湊過去低聲跟他說了幾句什麼,兩個人一起笑了起來。 “你真行,想得出這種主意。”霍仞笑着問,“你從哪找出來這麼多漂亮的女喪屍?” 貝暖接着就聽到一句讓她本能地哆嗦了一下的話。 老殷把手裡的煙灰在茶幾上的煙灰缸裡彈了彈,随口說:“找到漂亮的就行了,變喪屍那還不就是随手的事?” 這個老殷,為了刺激,竟然把長得漂亮的人故意感染成喪屍。 怪不得這裡無論男女,喪屍一個個顔值驚人。 就聽到霍仞說:“就是她們嘴上的東西有點掃興。” 他說的是喪屍的嘴套。 老殷吓了一跳,“那可絕對不能摘,霍先生英雄虎膽,我們可都怕讓她們咬一口。” 霍仞嘴角一挑,“你們傻嗎?教你一招,把牙和指甲都用鉗子拔了不就行了?” 貝暖的指甲好像在跟着疼,下意識地攥住,就忽然落到了一隻大手裡。 陸行遲伸手過來,把她攥緊的手指展開,用手掌握住,他的溫度一點點穿過來,貝暖的心定多了。 霍仞的馊主意一出,他周圍那群人立刻一片恭維聲。 老殷問霍仞:“霍先生挑一個吧?” 霍仞眼尾一彎,掃視一遍那幾隻喪屍,用下巴點了點白天向貝暖求助過的那隻,“就她吧,穿紅裙子的那個。” 老殷用手裡的煙比比樓上,吩咐手下,“給霍先生送到二樓包間,”然後又笑着補充,“找幾個人過去,把她的牙和指甲拔了。” 他們說這幾句話的時候,貝暖看見,那隻女喪屍不呵呵地叫了。 她的胳膊被人抓着,動不了,卻用力向前探着身,呲着牙,仇恨地盯着霍仞和老殷,擺出一個動物一樣信信地攻擊的姿勢。 貝暖覺得,她好像是聽懂了。 從白天起,貝暖就覺得這隻喪屍很特别。 她聽得懂貝暖“千依百順”的命令,也說不定能聽得懂别的。 想起“千依百順”,貝暖忽然意識到一件事:免疫名單上應該有這隻喪屍的名字,也不知道她叫什麼。 貝暖點開任務欄“千依百順”後面的小三角圖标,裡面是一排名字。 名單看起來是按照受異能控制的順序依次排列,第一個是陸行遲,第二個是鄭胤,下面是個叫翟強的,一定是大黑,然後是杜若。 名單的最後,現在多了一個名字。 鄭墨。 原來這女孩叫鄭墨。 和鄭隊長一樣姓鄭,不過姓鄭的人那麼多,也未必真有什麼關系。 貝暖正想着,就看見幾個人把那個叫鄭墨的喪屍拖上了樓。 貝暖站起來。 陸行遲也跟着起來,低聲問:“想去救她?” 他猜得挺準。 貝暖點點頭,“我覺得她能聽懂人話,她一直都在求我救救她,我想把她帶走,哪怕放到基地外讓她到處亂跑,也比現在這樣好。” 兩個人剛站起來,就看到鄭隊長了。 鄭隊長和以往一樣,神情冷峻,一絲表情都沒有,正在穿過人群。 也和以往搜索物資殺喪屍時一樣,身上帶着武器。 他手裡拿着弓箭,貝暖能看見,敞開的作戰服裡,露出黑色的緊身T恤,紮著作戰腰帶,上面挂着槍和匕首。 這裡進來就要安檢,貝暖正在納悶他的武器是哪裡來的,就想明白了―― 是剛剛他們殺喪屍時那個武器架上的武器。 鄭隊長冷漠地穿過狂歡的人群,有人好奇地看看他,也沒太當回事,誰都知道裡面沒武器,說不定是安排的什麼新的娛樂項目。 鄭隊長很快就到了離霍仞他們不遠的地方。 他鎮靜地拉滿手裡的弓。 和上午殺喪屍時一樣,箭如流星,弦不虛發,幾乎沒有瞄準的時間,老殷和霍仞他們身後的所有喽??就全倒了。 好像是在一瞬間發生,現場竟然還沒人反應過來。 鄭隊長不動聲色,像在做日常殺喪屍的工作一樣,把弓換到身上,又抽出一把匕首。 他手腕一抖,匕首疾飛出去,齊柄穩穩地沒入老殷的前胸。 老殷完全沒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目瞪口呆地看看胸前多出來的插得極深的匕首,擡起頭,終于在人群中找到了神情漠然的鄭隊長。 貝暖心想,為什麼不幹脆給他一箭?這麼一飛刀,也不一定就會死吧? 然後就看到,老殷捂住胸口,慢慢地倒在沙發上。 他一臉驚恐,渾身好像都不能動了一樣,一下一下地抽搐,一會兒就從沙發上滾到了地上。 他不停地抽搐着,好像極度痛苦,嘴角全是吐出來的白沫。 眼睛的顔色卻很正常,看着不像是要變異。 貝暖忽然明白是什麼了。 蛇毒。 鄭隊長不想讓這種人一刀斃命,死得那麼舒服痛快,故意在刀上加了蛇毒。 在貝暖看老殷時,鄭隊長已經繼續下手了。 他的目标非常清晰明确,一箭都不浪費,貝暖看見他有選擇地一箭接一箭,老殷他們那群人倒了好幾個。 接着是其他人。 有人射殺,有人放過,他有自己的标準,一會兒太平門裡就倒成一片。 現場已經有不少人發現不對了,一片尖叫聲,人們亂哄哄地到處跑,有太平門的保安帶着武器往這邊沖。 這次鄭隊長不再怕引人注意,拔出槍來和他們交火。 貝暖一直在注意霍仞。 霍仞是路過這裡的,鄭隊長不認識他,他并不是鄭隊長射殺的對象,還好好地坐在沙發裡。 他看見老殷倒在沙發前的地上痛苦地抽搐,連忙把兩條長腿擡起來,唯恐老殷吐出來的白沫弄髒他的鞋。 他一邊忙着躲開亂滾的老殷,一邊興味盎然地參觀鄭隊長殺人。 太平門裡亂成一鍋粥,人們尖叫着到處亂竄,黑暗中光效沒停,仍舊一閃一閃的,閃得人眼花缭亂。 鄭隊長冷靜地搞定保安,又射殺了敢往門口跑的人,終于控場了,多數人都找到隐蔽處躲起來,一動都不敢動。 鄭隊長邊換彈夾邊拎起一個侍者打扮的人。 “你們關喪屍隻有後面一個地方?” 那人哆嗦了半天,才說:“就,就一個。” 鄭隊長拎着他的領子皺皺眉,“裡面喪屍不全,還有别的喪屍去哪了?” 那個侍者張口結舌,吓得半死,完全答不出來。 貝暖知道他在找什麼。 貝暖悄悄彎腰沖到他旁邊,“鄭隊長,你是在找那個挺漂亮的長頭發女孩嗎?她被人帶到二樓包房去了。” 陸行遲跟過來了,也說:“沒錯,剛剛有隻喪屍被人帶到了樓上。” 鄭隊長來屠太平門,應該是抱了必死的決心,人在這種時候,什麼都不怕,聽見有一點希望,立刻上樓。 貝暖再朝霍仞那邊看了一眼。 霍仞從頭到尾都沒拿槍出來,坐在沙發上不動,看上去并不想??這趟渾水的樣子。 貝暖心想,這裡這麼黑,她又戴着兜帽,他應該認不出來吧? 三個人火速上到二樓,一間一間包房搜過去。 不少包房裡都有人尋歡作樂,被突然闖進來的鄭隊長吓得半死,然而并沒有看到那個叫鄭墨的姑娘。 走到最盡頭,是一間最大最奢華的包房,裡面也空着,半個人都沒有。 鄭隊長看見裡面沒人,就打算退出去。 貝暖卻叫他,“你等等。” 房間靠裡的床邊放着一隻翻倒的大鐵籠,籠門卻大開着。 旁邊地上胡亂扔着一把鑰匙。 貝暖覺得,這很像是有人關在鐵籠裡,不知怎麼弄翻了鐵籠,夠到旁邊的鑰匙,開門跑了。 如果裡面關着的是喪屍的話,喪屍并沒有這種智商。 就算把鑰匙遞到他們手裡,他們都不會開鎖。 可是貝暖卻在心中隐隐覺得,鄭墨好像不太一樣。 今天下午,那幾隻喪屍逃出去,在基地裡到處亂跑時,士兵們就說,好像是有人打開了籠門。 貝暖深深地懷疑,可能就和這個與衆不同的鄭墨有關。 鄭隊長重新看了一圈,大步走到窗口,一把拉開厚重的窗簾。 窗簾後一個人猛地撲了出來。 是鄭墨。 好在她還帶着嘴套和手套。 大概是外面出了大亂子,還沒有人來得及上來給她拔牙拔指甲。 鄭隊長的臉色徹底變了,抓住她叫了聲:“小墨。” 鄭墨呵呵地叫着,像是吓瘋了的樣子。 她與衆不同,變成喪屍之後,還會在窗簾後躲着人,還會害怕。 鄭隊長并不怕她是喪屍的這回事,把她抱住,用手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背,“小墨不怕,哥來了。”第77章
原來真的是他妹妹。 在他的安撫下,鄭墨竟然安靜下來了,一聲也不出,隻瞪大眼睛看着她哥。 這個鄭墨,雖然感染了病毒,卻并不是見到活人就亂咬的那種喪屍,似乎還保留着一點神智。 包房門突然開了,幾個保安端着槍沖了進來,大聲吆喝:“全都舉起手來!” 陸行遲沒有舉手,隻回頭瞥了他們一眼,那幾個保安手中的槍立刻自動開火,瞬間你打我我打你,全都倒了。 陸行遲對鄭隊長說:“你先帶着你妹妹走,我來幫你斷後。” 貝暖看了陸行遲一眼,心想大boss毫不遲疑就打算出手幫他們兄妹,大概是因為同情他們的遭遇。 陸行遲不動聲色,主動幫忙,完全出乎鄭隊長的意料。 鄭隊長屠了太平門,惹了一身大麻煩,現在基本是死路一條,這種時候,居然有人還肯伸出援手,不止幫他找到了妹妹,還要幫他殺出去。 鄭隊長向來冷峻的眼神中多了點溫度。 他想了想,說:“不用,你身手比我好得多,我來幫你們殿後,你們沖出去,後門有車,我已經跟基地守門的人打好了招呼,可以直接開車出基地大門。” 他放開他妹妹,把手裡的槍換過彈匣,一手握了一把。 “要是我死了,請你們幫我把我妹妹帶出去,甯肯把她殺了,也不要把她留在這裡。” 看他的樣子,是下了必死的決心。 包房的門又開了,這次進來的卻不是這裡的保安和士兵。 而是霍仞。 霍仞随意地拎着把槍,一臉的不正經,一進門就先晃晃手裡的槍,跟貝暖打了個招呼。 “又見面了。” 他笑笑,“上次你坐的車沒跟上來,我還以為你死在九監了,沒想到命這麼大。” 頓一頓,接着說:“然後又裝成聖女跑到我面前晃,真當我瞎嗎?” 貝暖:“……” 所以在部落裡,就算有面紗和濃妝,他還是認出來了? 眼神真好。 霍仞興味盎然地問:“你是怎麼從我的炸彈底下逃跑的?靠他?” 他上下打量一遍陸行遲。 “我懂,一個女孩,想在這種地方活下去,一定要給自己找一個靠山。” 霍仞琢磨了一下。 “你開始跟着跑船的那個臉上帶疤的男人,他死了,跟了我兩天,後來沒跟上我,不知怎麼回事,又傍上了部落裡的伽寒,怕伽寒吃醋,不敢認我,然後呢?又抱上了這個男人的大腿了?” 霍仞瞥一眼陸行遲。 “這男的很厲害嗎?比我還強?” 他胡說一通,貝暖有點憤怒,剛想說話,就聽見陸行遲開口。 陸行遲冷哼了一聲,“真是心中有狗屎,看什麼都是狗屎。” 霍仞并不生氣,微笑了一下,“你被她這張假裝天使的小臉騙了吧?我絕對比你更知道她是什麼樣的人,冷血無情,唯利是圖,和我一模一樣。” 陸行遲淡淡答:“你說錯了,她并不是那樣的人。我從來沒見過有人比她更像天使。” 貝暖心想,他誇我是天使诶。心裡美滋滋。 其實貝暖也不太能确定,自己到底是不是霍仞說的那種人――冷血無情,唯利是圖。 可是陸行遲說得那麼肯定。 他說她是天使,語氣确鑿無疑。 最關鍵的是他并不是笨蛋,也從不會被她的臉騙,他那麼聰明,看人那麼準。 貝暖的鼻子不知為什麼,莫名地酸了一下。 又有點好笑。 霍仞黑得徹底,陸行遲白得炫目,兩個人卻都堅定地認為貝暖是自己那邊的人。 門又打開了,兩個外面巡邏的士兵沖進來,看見霍仞在裡面,怔了怔,“霍先生?” 霍仞一臉不耐煩,“我說幾句話而已,你們一直往裡沖沖沖,煩不煩?” 擡手直接給了兩個士兵兩槍。 兩個士兵莫名其妙,不明不白地就狗帶了。 霍仞又舉起槍,這次對着的卻是鄭隊長。 “最讨厭說話的時候有閑人在旁邊聽着。” 他作風依舊,直接扣了扳機。 鄭隊長反應極快,也舉起了雙手的槍。 幾聲槍響。 無論誰開的槍,全都等于是陸行遲開的,所有射出的子彈全都直奔霍仞而去。 然而什麼效果都沒有,子彈穿過霍仞,在他身後的牆上留下幾個坑。 霍仞驚奇地看看什麼事也沒有的鄭隊長,再回頭看看身後牆上的三個彈洞。 他用目光掃視一遍對面的幾個人。 鄭隊長臉上露出點納悶,顯然也不明白發生了什麼。 鄭墨正在呵呵地叫着,擺出準備攻擊的姿态,看着就是隻喪屍而已。 貝暖當然不會有控制子彈的能力,有的話,上次在江邊就不會吓成那樣了。 霍仞的目光落到陸行遲身上。 他忽然說:“怪不得上次在部落裡,我的槍會莫名其妙卡殼,也是你搞的鬼?太有意思了,能控制别人的槍和子彈嗎?” 他盤邏輯盤得還挺快。 陸行遲不回答,擡了擡手。 房間裡的人看到了一個可怕的場景。 屋子被拆了。 所有金屬的東西全部在剝離,撕裂,離開它們原有的位置。 除了鄭隊長身上的武器,包房裡大到剛剛關鄭墨的鐵籠子,小到扔在地上的鑰匙,從金屬窗框到洗手間的管道,所有的東西都像被龍卷風卷起來一樣,飛到空中。 每一樣東西都在瞬間融化,變形,變成尖銳的兇器,朝霍仞紮過去。 霍仞滿臉驚奇,卻絲毫不躲。 他又變成了可穿透的狀态。 雖然看起來他人還站在那裡,飛過去的東西卻都穿透了他,如同亂砸的雹子,一陣噼裡啪啦,釘在牆上和地上。 這全都在陸行遲的意料之中,他凝視着那邊。 釘住的利器重新飛了起來,對霍仞發起新一輪的攻擊。 貝暖知道,他在賭的是霍仞不能一直保持這種影子狀态,或者異能的發動有間隙和冷卻時間。 貝暖不想閑着,明知道霍仞可能對異能免疫,還是在心中默念咒語,盯着霍仞的眼睛。 “别用你的異能了,趕緊去死吧。” 沒有效果。 貝暖在一瞬間,想起了還放在空間裡的炸彈,不知道瞬間的爆炸能不能搞得定他。 不過立刻就打消了這個念頭,炸彈的讀秒馬上就要結束,如果真拿出來,她和陸行遲都跑不遠。 不值得為了霍仞送掉小命。 霍仞勾了勾嘴角,帶着笑意,穿過金屬狂暴的龍卷風,往這邊走過來。 這次貝暖看出來了,他現在不是實體,也不像是踩在地上走路,更像是飄過來的。 像一個幽靈,一個影子。 貝暖看着他琢磨,如果他其實不是走過來的,是飄過來的,那他為什麼不幹脆飛起來呢? 大概是他的異能也有什麼限制,可惜不知道。 霍仞往這邊過來,手裡還拎着他的槍。 不知為什麼,陸行遲剛才并沒有把他的槍收到金屬龍卷風裡。 霍仞也低頭看了看手裡的槍,笑了。 “你以為我傻嗎?我要是想開槍,開槍那一瞬間就要實體化,你就有機會殺我了。你都能控制子彈了,槍有什麼用?” 霍仞随手把槍扔掉,向着貝暖走過來。 貝暖渾身的汗毛都立起來了。 她努力安慰自己,沒什麼好怕的。 他要是想攻擊别人,就得變成實體,哪怕隻有一瞬間,也夠陸行遲抓住機會宰了他。 現在陷入了僵局,雖然殺不了他,他也殺不了别人。 就是在比誰的異能持續的時間長。 胡思亂想時,霍仞已經走到了他們面前。 他突然笑了一下,瞥了一眼陸行遲,在貝暖面前俯下身,甚至還偏了一下頭。 這是一個準備接吻的姿勢。在陸行遲面前。 這是不折不扣的挑釁。 雖然他根本不能碰到貝暖,但是看起來就像是那麼回事。 貝暖看見他的臉迅速貼近,心中大駭,驚慌失措地往後退,一瞥眼間,看見陸行遲臉色鐵青,一邊伸手想把貝暖拉到他身後,一邊操控無數尖銳的利器疾射過來。 金屬風暴避過貝暖,穿透霍仞,卻絲毫沒有作用。 貝暖後退的動作沒有霍仞逼過來的動作快。 貝暖情急之下,掙開陸行遲的手,從空間裡摸出東西,也不管有用沒用,就往霍仞身上招呼。 摸出來的是一把刀。 杜若的那把鳴鴻刀,今天拿出來過,放在了空間裡最順手的地方。 那把刀是塑料的,不太重,貝暖虎虎生風地掄起來就是一刀。 霍仞的臉色突然變了。 在刀劈上來的一瞬間,霍仞似乎感覺到不對,驚惶地退了一下,擡手去擋。 鳴鴻刀晦暗的刀面忽然寒光一閃,霍仞的兩根手指被直接削落。 還好他及時退了一步,否則就要被劈成兩半。 他看了一眼手指,好像完全不相信這種事會發生。 眼前這個女孩,他本以為隻能靠到處抱男人大腿才能活下去的女孩,手中突然憑空冒出一把刀。 而且一刀下去,就做到了這個世界上所有人都做不到的事,破了他的異能。 霍仞隻愣怔了一瞬間,就朝着牆壁沖過去。 陸行遲已經反應過來了,拿過貝暖手裡的鳴鴻刀,手腕運足了力氣,朝霍仞的後背一投。 奇怪的是,陸行遲扔出去的刀并沒有用,穿過霍仞,敲在牆上。 霍仞已經穿牆而過。 刀铛啷啷反彈到地上。 陸行遲盯着牆想,這刀居然隻有在貝暖手裡,才能真的砍到霍仞。 貝暖跑過去撿起刀,也訝異無比。 她驚訝的是,杜若的這把cosplay道具刀,竟然并不是把cosplay道具刀,怎麼可能? 外面傳來人聲,好像又有人沖上來了。 剛剛親眼目睹三個非人類用異能鬥毆,看得徹底愣住的鄭隊長這才出聲,“有人來了,我們走?” 陸行遲點點頭,幾個人打開門,剛好看到一群帶槍的人沖上樓梯。 大概是剛接到太平門出事的消息,趕過來的。 鄭隊長把鄭墨推給貝暖,自己停下來,舉起兩把槍。 陸行遲卻根本不用人斷後,他擡了一下手,幾乎是轉瞬之間,樓道就被一面各種金屬物鑄成的牆封死。 鄭隊長怔了怔。 “我們走這邊。” 他帶着陸行遲他們直奔走廊另一邊的安全通道。 幾個人下了安全通道,拐進太平門的後廚,一路穿過後面的倉庫。 外面風平浪靜,漆黑一片,應該就是鄭隊長說的後門。 後門外真的停着鄭隊長那輛七座越野車,幾個人跳上車,順着後面的小路疾馳。 遠遠地能看到,前門那邊好像正亂成一團,來了不少士兵,正在指揮人往裡沖,順便包圍太平門。 不見霍仞的人影,不知逃到哪裡去了。 鄭隊長開着車火速離開湖區,開回礦場這邊。 這邊倒是一切依舊,到處都很安靜,大家都睡了,路上看不出任何異樣。 貝暖說:“你們先走吧,我們還要回去接我們的朋友。” 鄭隊長毫不猶豫地答:“我送你們過去。” 路隊長把車開到貝暖他們住的地方,大家一起沖上樓。 杜若他們都還沒睡,正在點着蠟燭玩桌遊,看見貝暖他們回來了,笑道:“還以為你們要去玩一晚上,這麼快就回來了?太平門好玩嗎?” 貝暖沖進房間,“不好玩。快快快,要走了,咱們要趕緊大逃亡。” 江斐一言不發,站起來就去拿包,杜若和唐瑭也反應過來,丢掉手裡的紙牌,去拿各自的東西。 貝暖向來不留東西在外面,全收在空間裡,沒什麼好收拾的,卻戀戀不舍地再看了一眼這套單元。 這次是真的要走了。 陸行遲在她身邊俯身說,“去收一遍,來得及。” “真的嗎?”貝暖眼睛閃閃發光地看着他,見他點了點頭,就火速沖進去。 她伸出手,快速掠過房間裡的物品,手指碰觸過的一切,全都立刻消失不見了。 家具,電器,連帶着裡面裝的東西,窗簾和牆上挂着的小時候的畫,每一樣都被貝暖收進了空間裡。 貝暖就像一個高效的搬家公司,瞬間搬空整套房子。 她的動作沒比杜若他們慢多少。 鄭隊長今天看到的怪事一件接一件,已經麻木了,鎮定地問:“我們走?” 貝暖深吸了一口氣,心中跟這間奇怪的屋子說了再見,退出房間,關上門。 要走了。 不過沒關系,所有滿是過去記憶的東西,貝暖的家,現在全部轉移到了空間裡。 住的地方離大門很近,越野車轉眼開到了基地的大門口。 又有新的幸存者來投奔這個基地,看上去是一家五口,有老人,還帶着孩子,守門的士兵正在忙着給他們發日用品。 看見鄭隊長,有個士兵笑道:“鄭隊長,你說晚上要出城,正等着你呢。” 士兵走過去把大門打開。 車子開出大門,貝暖忽然想起一件事,從車窗裡探出頭,把手裡六零二室的鑰匙遙遙地抛出去。 “三區十二号樓二單元六零二。我們不住了,退房。” 鑰匙劃過一條弧線,落入士兵懷裡。 士兵愣愣地接住,目送越野車在夜幕下的紅土荒原上絕塵而去。 越野車向前飛馳,七座越野車擠得滿滿當當,貝暖坐在後座的鄭墨旁邊。 鄭墨自從見到她哥哥,就一直很乖,戴着嘴套坐着,并沒有攻擊人的意思。 貝暖心想,鄭墨的狀況這麼好,不知道那個神秘人,LBD的宋策,手裡有沒有什麼辦法可以治好她。 貝暖問鄭隊長:“所以你去太平門,是要去救你妹妹?” 鄭隊長沉默了片刻,才回答:“我沒想過能救她,我是去替她報仇的。” 原來他是在喪屍爆發的時候,和妹妹在附近失散,進基地後,就打聽到了妹妹的消息。 他們都說,因為鄭墨長得漂亮,被選去太平門當侍應了,據說在那邊上班,餐票完全不用發愁。 鄭隊長找到妹妹,趕緊趕到鄭墨的住處,卻發現妹妹自從去了太平門之後,就再也沒有回來過。 後來到處打聽,在太平門裡幹活的人都說,鄭墨變成了喪屍。 開太平門的那個姓殷的,把長得漂亮的人抓走,讓他們感染喪屍病毒給人取樂,在基地裡早就不是秘密。 鄭隊長想過各種方法,也沒能進太平門,最近聽說姓殷的富商懸賞人回家取東西,終于有了進太平門的機會。 妹妹已經變成喪屍,鄭隊長隻想着殺人報仇。 雖然留了後路,還是沒想到竟然真的能全身而退。 而且鄭墨的狀況與衆不同,和别的喪屍都不太一樣,讓早就心如死灰的鄭隊長心中又重新燃起一點希望來。 等把基地遠遠地抛在身後的荒野中,看不見了,陸行遲才讓鄭隊長把車停下,讓貝暖把他們的越野車取出來。 鄭隊長一路都在向東開,和陸行遲他們要去的方向背道而馳。 陸行遲知道,鄭隊長帶着已經喪屍化的鄭墨,肯定不能跟着他們去西邊的安全區,安全區不會收一隻喪屍。 鄭隊長說:“我們打算往東,去找個偏僻的地方住下來,未必活不下去。” 這個男人轉頭看了眼妹妹,一直冷峻淡漠的眼神中透出一點溫柔,多了一點希望的亮光。 鄭墨乖乖地站着,一聲不出,除了眼睛是紅的,帶着嘴套,怎麼看都不像隻喪屍。 她的目光和貝暖的交彙,忽然向她伸出戴着手套的手。 貝暖試探着也伸出手,鄭墨卻忽然向前一步,抱住貝暖。 貝暖從來沒有和一隻喪屍這麼接近過,本能地提起一顆心。 鄭墨卻隻輕輕抱了抱她。 雖然不會說話,貝暖也知道,她是在跟她告别。 貝暖悄悄地在她耳邊說:“你要好好的。” 貝暖覺得她聽懂了。 兩撥人就此分手。 陸行遲看着他們遠去的越野車,想起小瘦子今天說過的話。 小瘦子今天下午去勸陸行遲不去太平門時,說過,上一世,鄭隊長屠了太平門後,并沒有活着回來。 鄭隊長當時翻遍了太平門,才找到了他變成喪屍的妹妹,卻因為已經耽擱得太久,來不及走了。 他被越來越多趕來的基地士兵堵在裡面,寡不敵衆,一場苦戰後被人生擒。 他們沒有殺了他,而是把他也感染成了喪屍。 那之後,他和他妹妹就一起被關在太平門裡,供人随意取樂。 也不知道後來都發生過什麼。 幾年後,小瘦子已經離開了基地,聽說這塊地方的喪屍發生變異。 喪屍大潮到處攻陷基地,屠戮人類,領頭的變異喪屍竟然有智能。 而且嗜血成性,兇殘無比。 有人親眼見過,說帶領喪屍大軍的是一男一女,男的少了一隻眼睛,右邊的胳膊也沒了,可是還能看得出來,就是當年的鄭隊長,鄭胤。 陸行遲心想,他現在找到了他妹妹,帶着她離開基地,希望這對兄妹就此有了新的命運。 陸行遲把手掌按上貝暖的腦袋,揉揉,“要走了,上車。” 貝暖乖乖地爬上副駕,坐好。 忽然聽到腦中小三的聲音,“貝暖,恭喜你,隐藏聖母任務‘拯救黑化喪屍魔王’完成。” 貝暖:?第78章
什麼時候冒出這麼個隐藏任務來了? 貝暖打開任務面闆,任務列表裡真的冒出一個新任務:拯救黑化喪屍魔王(11)。 就看到聖母值正在嗖嗖地往上漲。 貝暖看着一通狂漲的聖母值愣神,“怎麼就冒出個任務來了?怎麼就又突然完成了?誰是那個什麼‘黑化喪屍魔王’?是小墨嗎?” 小三答:“無可奉告。” 貝暖默了默,真誠地建議小三:“以後像這種任務,莫名其妙閉着眼睛就突然完成了的,能不能多來幾個?” 貝暖忽然想起另外一件事,轉頭對杜若說:“杜若,你知不知道,你的那把刀真的是把寶刀。” 她把今晚在太平門的事講了一遍,尤其是用刀削掉影子狀态的霍仞的手指頭的事。 杜若聽完,一點都沒覺得有什麼奇怪,反而在納悶貝暖為什麼會那麼驚訝。 “那是鳴鴻刀,上古黃帝鑄軒轅劍的時候,剩下的材料自動流成刀形,殺意極重,會變成鳥飛走的那種。我不是早就告訴過你了?” 他語氣認真。 “貝暖,你記憶力不太行啊,跟你說,有機會多吃點魚油,富含DHA,能補補腦子。” 雖然被質疑智商,貝暖也不敢再開嘲諷了,把鳴鴻刀從空間裡拿出來,翻來覆去認真研究。 刀形雖然嚣張,刀身的銀色卻很晦暗,像蒙着一層霧,除了今天砍霍仞時突然刀光大盛,平時這麼看,确實不太像金屬。 可也并不真像塑料。 感覺比鐵輕,又比塑料沉手。 陸行遲也騰出一隻手,接過刀再看看,得出和貝暖一樣的結論,“不像塑料,不知道是什麼材料。” 管它是什麼材料,這可是能殺霍仞的寶貝。 貝暖小心地重新把它收進空間,找地方好好供起來,崇拜地問杜若:“所以這把鳴鴻刀是你家的傳家之寶啊?” 杜若搖搖頭,“不是。是我在網上二手買的,花了四百多塊呢。” 貝暖:“……” 在他們身後,基地裡,守門的士兵重新關好大門,拎着貝暖交回來的鑰匙走回門房。 他喃喃自語,“三區十二号樓……二單元六零幾來着?六零二。” 他把鑰匙遞給正在等着分住處的一家五口,登了記,“剛好有套兩室的單元空出來了,可以給你們住。” 一家五口領好日用品,一人拎着一袋,歡歡喜喜地接了鑰匙,往基地裡走。 找了半天,終于找到了三區那幢樓。 爸爸抱着女兒,媽媽攙着老人,大家一起摸黑爬上六樓,找到六零二室。 爸爸把鑰匙插進去,隻輕輕一轉,門鎖就順暢地轉開了。 裡面滿室明亮的月光,倒是一點都不黑。 能看得出來,這房子好久都沒有人住過了。 天花闆的石灰剝落了一大塊,掉了一地,地上和窗台上積着一層灰,厚到能在上面寫字,還有,不知道什麼人手欠,在牆上五花六花地亂畫了一通。 不收拾一下根本沒法住人。 不過在這種末世,隻要一家人能平平安安地在一起,這都不算是事。 一家老小點起蠟燭,挽起袖子,熱火朝天地動手收拾起來。 小隊這邊,陸行遲掉頭向西,繞過基地,又開了很久的車,才找到一個背風的小丘旁停車過夜。 已經和霍仞照過面,又斷了他的手指,結了仇,以後要更加小心。 下次再和他見面,一定就是你死我活。 露營時已經是淩晨,第二天早晨大家就都起得很晚。 從帳篷裡出來時,貝暖發現“千依百順”任務最後珍貴的幾個小時,就這麼被睡過去了,十分遺憾。 早飯時,貝暖在陽光直曬下的紅土荒原上擺好餐桌和餐椅,大家一起圍坐在桌邊吃着豆漿油條。 貝暖邊喝豆漿,邊撥了一下趣味小任務的滾輪手柄。 不知道這次的新異能又是什麼呢? 貝暖在心中默默祈禱:一定要是抹除記憶一定要是抹除記憶,好讓陸行遲把她丢過臉的事全部忘光光。 滾輪轉了半天,終于停了。 這次的任務名字叫做“看不見的秘密”。 貝暖盯着這幾個字琢磨了半天,最後悲催地下了個結論,這異能估計和抹除記憶沒什麼關系。 任務說明上說:海水、沙灘、貝殼、度假般的閑适,日落入海的那一刻,疲憊的旅人,請接受海洋之神神奇的饋贈。 什麼神奇的饋贈?難不成是控水的異能? 貝暖環顧周圍一滴水都不見的紅色荒原,歎了口氣。 她一把抓過桌上的鹽罐,低頭往面前的豆漿裡嘩啦啦地撒鹽。 水裡加點鹽,能算海水嗎? 舉着碗鹽水對着傍晚往下掉的太陽,能算日落入海嗎? “……貝暖,你不是喝甜豆漿的嗎?加那麼多鹽幹什麼?”陸行遲的聲音傳來,“還有,你覺得怎麼樣,應該怎麼選?” 貝暖攥着鹽罐猛地擡頭,發現所有人都在看着她。 “你說怎樣就怎樣。”貝暖火速說。 陸行遲點點頭,“那好,那我們就往西南。” 貝暖忽然明白他在說什麼了,緊接着雀躍起來。 書中的地圖比貝暖世界的地圖大得多,再往西有座高山,叫喀侖山。 喀侖山的公路當年難修,現在難走,一邊是峭壁,另一邊是萬丈深淵,雖然可以過去,但是這種時候,路況很不好說,與其到時候有突發狀況要原路返回,還不如現在就繞開。 選擇有兩種。 一種是向西北,渡過鹽河,去穿越條件更嚴苛的蘇什沙漠,一種是向西南,穿過M國到海邊,想辦法越過加拉灣,走海路繞到喀侖山以西。 明顯是向西南好走多了,小隊在書裡走的就是這條路線。 最關鍵的是,加拉灣裡肯定有海水,說不定還有沙灘。 日落入海,小菜一碟。 任務完成在望,貝暖開心地一口氣幹了那杯又鹹又甜的豆漿,抹抹嘴,“咱們趕緊出發吧?” 往西南的方向深入,路邊的植物逐漸茂盛起來,濕氣也越來越重了。 車一直開到傍晚,總算才看到了大海。 日落時的天空是金粉色的,海水也是金粉色的,在絢爛绮麗的萬丈霞光中,貝暖卻很絕望。 大海有了,快掉進海裡的太陽也有了,卻沒有沙灘,更沒有貝殼。 還有那個“度假般的閑适”,該怎麼玩? 這裡是深水灣的貨運碼頭,修得倒是很不錯,到處都是集裝箱,立着高聳的橙紅色鐵架子。 目之所及的地方,全都是水泥澆築的地面,和沙灘度假半點關系都沒有。 幾個人下了車,去找過海灣的方法。貝暖把越野車收好,東張西望。 加拉灣很大,想靠貝暖空間裡的小快艇出海過去不太現實,得去找一艘大一點的船。 “倒是有船。”杜若說,指指停泊在碼頭上的裝滿集裝箱的巨型貨輪,問陸行遲,“你會開嗎?” 陸行遲無語,“當然不會,我們幾個也開不了。我們去找找有沒有小一點的。” 集裝箱一排又一排整齊列陣,一眼望不到頭,偶爾冒出幾隻穿着工作服的喪屍,都被陸行遲輕易撂倒了。 陸行遲和杜若他們站在碼頭邊到處找船,忽然發現貝暖沒過來。 陸行遲回過頭,看見貝暖正在幾步之外忙着什麼。 她認真地在地上撒了一大攤鹽。 白花花的一片。 鹽上點綴着幾個小貝殼,仔細看,有的貝殼上還貼着标簽,印着三個字――“蛤蜊油”。 這一小片人造沙灘上,被貝暖放了一把能把靠背放斜的帆布野營椅。 她本人忙完這一切,一屁股倒在帆布椅子上半躺下,對着粉紫色的絢爛的大海和天空,伸了個懶腰。 隻要心中有海,哪裡都是馬爾代夫,隻要心中有沙,哪裡都是撒哈拉。 陸行遲:“……” 杜若也一眼看見了,立刻雙眼放光:“我也要!” 貝暖掏出一袋鹽一把椅子,“自己動手。” 杜若撒着鹽,順手撿起一枚貝暖的貝殼研究,“哪來的?” 貝暖悠然答:“當初在S市加油站的小超市裡收的,想着末世物資緊缺,随便塗塗手什麼的,沒想到能有這種用處,有情調吧?” 杜若點點頭,“有。分我兩個噢。” 杜若滿地撒鹽時,唐瑭也過來要了一大包“沙灘”。 江斐有點猶豫,“咱們的鹽還夠吧?” 貝暖非常肯定地點頭,“有好幾大箱呢,我看見那些大爺大媽一出點事就趕緊屯鹽,我也不知道到底有什麼用,不過保險起見,就收了不少。” 江斐放心了,溫柔一笑,“那我也來一袋。” 人造沙灘的面積立刻擴大了,真有了點白沙灘的意境。 四個人四把椅子,舒服地半躺着,背對着一排排集裝箱,面對大海,一起欣賞日落時海面的壯麗美景。 看上去似乎有點傻叉,其實并不傻叉。 傻叉這件事十分玄妙。 當一個人做傻叉事時,别人都會覺得他是個傻叉。 可是當絕大多數人都在做傻叉事時,唯一那個不肯做的就顯得特别傻叉。 陸行遲把手抄在褲子裡,在一排折疊椅旁邊優雅地站了一會兒,終于撐不住了,對貝暖伸出手,“椅子。” 躺着看日落,确實挺舒服。 紅彤彤的太陽在海面上掙紮了半天,最終還是收了神通,乖乖睡覺去了,霞光隐去,滿天沉寂。 貝暖偷偷瞄了一眼任務欄。 用鹽假冒的沙灘竟然過關了,“看不見的秘密”任務顯示完成,倒計時開始。 “貝暖?”陸行遲叫她,遞過來幾把收好的野營折疊椅,讓她收進空間。 小隊還要繼續找船,今晚要是找不到船,大概就要在集裝箱間搭帳篷。 陸行遲不太甘心,看完日落,幫貝暖收好椅子,就帶着大家沿着碼頭繼續往前走。 貝暖知道,在書裡,他們遇到了船,不知道現在的時間線對不對,還能不能再遇到。 隻走了一小會兒,竟然真的看到了船。 遠遠地,一艘船正停泊在碼頭上,而且船上燈火通明。 在沒什麼燈光的末世,好像一個奇迹。 貝暖知道為什麼。 書上說,這艘船叫Vali号,以噸位來說并不算大船,卻很特殊,用的是一種新研發的能源動力系統,理論上可以續航一二十年不用靠岸。 這船客貨兩用,除了載貨,上層還有可以容納幾百人的客艙。 這本來應該是它的第一次航行,原計劃是在加拉灣兜一圈,再沿着外海北上,結果好巧不巧,趕上了喪屍病毒爆發。 發現岸上被喪屍占領後,船就一直留在海上,也沒離岸太遠,目前船上還很幸運,沒有喪屍。 船的能源動力不用愁,隻是吃的東西緊張,在海上遊蕩了這麼多天,物資快要耗盡,這次靠岸,就是為了補給食物。 剛看到船,貝暖就聽到不遠處傳來引擎聲和喪屍的嚎叫聲。 一輛車朝這邊開過來,是輛貨車,不知道出了什麼毛病,開得并不快。 貨車後面,跟着一大群喪屍,幾十隻不止,都在呵呵叫着,想要追上貨車。 就在離船不到兩三百米的地方,貨車竟然真的熄火了。 喪屍群瞬間一擁而上,想去抓貨車裡的人,雖然有玻璃隔着,禁不住喪屍太多。 它們看見活人,像餓急眼了一樣,爬上貨車的引擎蓋,用頭拼命撞擋風玻璃,一個接一個撞個不停,很快就把擋風玻璃撞出蛛網一樣輻射的裂紋。 就算隔着這麼遠,貝暖也能感覺出車裡的人的絕望。 喪屍馬上就要撞破車玻璃,郵輪近在咫尺,卻過不去。 這時候,船上下來人了。 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穿着帶肩章的白色制服,顯得肩寬背直,挺拔英俊。 看他深色的肩章上的四道黃杠,很明顯是這條船的船長,竟然這麼年輕,而且膽子很大,敢一個人下船來救人。 他手裡拿着一把槍,一個一個射殺圍着貨車想把裡面的人挖出來的喪屍。 他的槍法還不錯,無奈喪屍太多。 很快就有喪屍發現來了個活人,放棄貨車,朝他撲過去。 陸行遲向貝暖伸手,“我的弩。” 書裡的陸行遲沒有異能,當時是帶着小隊直接過去救人的。 現在他有異能,卻也選擇直接去救人。 貝暖明白,他這是打算賣一個人情,好上那條船。 陸行遲拿到弩,先解決掉撲向年輕人的喪屍,然後對付貨車旁邊擠成一堆的屍群。 他沒有暴露實力,明明瞬間就可以全部解決,卻一點一點慢慢來,看着就像個鄭隊長那樣武力值比較高的正常人。 不少喪屍看見陸行遲他們,都朝小隊這邊沖過來,也被陸行遲逐一搞定。 年輕人看見撲向自己這邊的喪屍都倒了,立刻轉而幫陸行遲的忙,去殺沖向陸行遲的喪屍。 貝暖心中暗暗好笑。 陸行遲好像有強迫症一樣,每隻喪屍都是控制在距離他大概五米遠的地方倒下去,無一例外,這樣既不顯得殺得太快,也不太慢。 感覺好像他周圍自帶一個半徑五米的死圈,喪屍碰到即死。 死圈向前不斷推進,一會兒功夫就解決了大部分喪屍,陸行遲和年輕人一起最後清掉車上趴着的幾隻,徹底清場。 他走到貨車旁,對裡面的人說:“下來吧,外面安全了。” 駕駛座和副駕上的兩個人也穿着白色海員制服,臉都吓白了,全是冷汗。 貨車車廂裡還有四個人,守着一車廂物資。 年輕人指揮大家把貨車上的東西搬上去,一邊叫人回船上取運貨用的小叉車。 大家怕再有喪屍過來,手忙腳亂地往船上搬。 隔着好幾百米,一整車物資這樣一點一點螞蟻搬家一樣往船上挪,也不知要挪到什麼時候。 陸行遲繞到車前面,把引擎蓋打開,裝模作樣地碰了碰,就回來了。 “修好了。”他淡淡地說。 年輕人不敢相信,跳上駕駛座試了試,車子竟然真的發動了,順利地開到了碼頭前。 陸行遲剛剛露了兩手,年輕人已經對他佩服之至,兩個人聊了起來。 這年輕人果然是這條船的船長,名叫聶北安。 陸行遲趁機對聶北安說,小隊打算去加拉灣對面,可惜過不去。 聶北安有點遲疑,“我們的船倒是一直在加拉灣裡轉,去對面不是什麼難事,問題是……” 他不太好意思,陸行遲直接說:“我們自己吃的東西足夠。” 他剛剛幫忙救了幾個人和一車物資,聶北安立刻不好意思了,說:“我去問問,如果可以,就讓你們上船。” 他是船長,居然還要去問别人。 貝暖知道他問的是誰。 書裡說,因為是這艘新型船的首航,這家航運公司的老闆,一個叫盛翊的人,就在船上。 末世情況特殊,聶北安不想自己擅作主張,去問他們公司的老闆去了。 他去了沒多久就回來了,神情愉快,“盛總同意了,說如果你們自己有食物的話,可以順便帶你們幾個過去,我們正好有幾間空的客艙。” 陸行遲在跟聶北安交涉上船的事,貝暖閑着沒事做,就打開任務欄,繼續研究剛到手的新異能。 “看不見的秘密”後現在多了一行小字說明:默念“無影無形”,你将獲得神奇的能力,花式隐身,滿足您不同的需求。 原來海洋之神送人的好東西不是控水的能力,而是隐身。 貝暖再看一遍說明。 隐身就隐身吧,“花式隐身”是什麼? 隐身是個實用又好玩的異能,但是在“隐身”兩個字前面,加了個“花式”,讓人怎麼看怎麼覺得不太靠譜。第79章
聶北安把他們幾個帶上船。 他說,這艘船打算先去前面另一個碼頭找物資,然後就可以帶他們去加拉灣對面,把他們放下來。 貝暖心想,這個聶北安和他的老闆盛翊都是好人。 要是她的話,絕對不會在這種時候讓來曆不明的人上船。 好心難免給好人招災惹禍,貝暖向來不憚以最壞的惡意揣測人心。 很明顯,這艘船有能堅持很多年的動力源,可以在海上漂着,遠離喪屍,這是末世中再好不過的方舟。 這是一個寶藏,一定會有人垂涎。 聶北安親自把他們送到空着的客艙。 他說:“盛總說這幾間客艙可以給你們住。” 他給了他們三間雙人艙房,都非常舒适,像窄一點的酒店房間,在甲闆以上,全都有舷窗,能看到漂亮的海景。 這和書裡寫的不太一樣,書裡的小隊當時睡的是甲闆下沒有舷窗的多人間。 貝暖一個人獨霸一間房,一安頓好,就借口這裡熱水方便,要洗澡,把所有人轟出去,一個人關在房間裡研究新拿到的異能。 花式隐身。 到底是怎麼個花式法,任務說明上也沒說清楚。 隐身這個異能實在太好,可以想去哪就去哪,想幹什麼就幹什麼,誰也看不見,誰也不知道。 貝暖心想,要是真的能隐身的話,可以跑到陸行遲他們的房間,裝鬼吓吓他們,一定很好玩。 貝暖興緻勃勃地在心中默念:無影無形。 然後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手就這麼消失了。 隻剩下沖鋒衣的衣袖空蕩蕩地懸在空中,狀況十分詭異。 詭異,但是還挺好玩。 無影無形後面跳出一個十五分鐘的新的倒計時,估計應該是這次隐身的時長。 倒計時後面,還跟着一個小小的“乙”。 貝暖看了半天,也沒搞明白這個“乙”是什麼意思。 無論如何,貝暖隐身成功了。 她摸了摸自己,還能摸得到,就是徹底看不見了,隻剩下身上的衣服撐出一個人形。 貝暖一層層脫掉身上的衣服,摘掉飾品,等一點都不剩了,才算是徹底消失在空氣中。 貝暖轉了個身,上下看了一遍自己,歎了口氣。 剛剛還在想着隐身後要去這裡去那裡,幹這個幹那個,現在才明白,完全不可能。 因為無論想去哪,都必須要裸奔。 就算别人看不見,自己也看不見,心理上還是不能适應。 貝暖走到鏡子前。 鏡子裡确實空蕩蕩的,連個人影都沒有。 看來這個寶貴的隐身異能沒什麼用,隻能自己關在房間裡開心一下。 外面忽然有人敲門,是陸行遲的聲音。 “貝暖,你好了沒有?杜若說他快餓吐了。” 到現在了還沒吃晚飯,他們都在等着貝暖從空間裡拿吃的東西出來。 貝暖想了想,從空間裡掏出一袋牛肉幹,整個人抵住門,隻把門開了一絲小縫,把牛肉幹塞出去,然後火速把門關上,反鎖好。 “你們先吃這個。” 陸行遲在門外沉默了一下,問:“貝暖,為什麼不開門?” 他好像察覺出不太對勁。 貝暖沒辦法,隻好隔着門對他說:“因為我還沒洗完啊。你讓杜若再堅持一會兒,等我出來就給他拿好吃的。” 陸行遲的聲音傳來:“貝暖,你撒謊,你根本沒在洗澡。沒事吧?” 貝暖:? 隔着門都能聽出撒謊?陸行遲這是要成仙了嗎? “我沒事。”貝暖趕緊說,“真的。過一會兒就來。” 下一秒,門的反鎖咔哒一聲。 貝暖:?? 他在開門?? 天底下多好的反鎖都不可能把陸大boss鎖在外面。 他仍然覺得貝暖在撒謊,不知道腦補出什麼緊急情況,居然要直接打開門進來了。 一旦讓他進來,他就會立刻發現房間裡面根本沒有人,剛剛卻有人在說話。 貝暖第一時間沖進衛生間,火速關好門,又下了一道在陸行遲眼中完全沒有用的反鎖。 貝暖絕望地想,這是衛生間,他應該不敢再直接開門進來了吧? 貝暖心中暗暗後悔。 早知道剛剛他來敲門時,就不出聲了,就算他進來,找一圈看見沒人,大概也會以為她出去亂跑了。 不像現在,被他堵在房間裡。 貝暖聽見陸行遲打開房門走進來,揚聲叫:“貝暖?” 貝暖一字一頓地說:“你進來幹什麼?我!在!洗!澡!” 說完忽然意識到不對,趕緊去把淋浴房的花灑打開。 嘩啦啦的水聲響起來,貝暖聽見陸行遲到了浴室門口。 他平靜自然的聲音傳來,“貝暖,你讓我幫你做的戒指我做好了,你不想出來看看?我不知道還要怎麼改。” 戒指?什麼戒指?? 貝暖沒聽懂,剛想問,瞬間想明白了。 他聽出貝暖在說謊,覺得很不對勁,不好意思去開洗手間的門,又擔心貝暖真的遇到危險,就胡說了一件根本不存在的事。 如果貝暖真的遇到危險,又有壞人在沒辦法直接說,就可以順着他說戒指的事,他就明白她遇到了麻煩,肯定會立刻闖進來救人。 貝暖有點好笑,又有點感動。 兔媽媽這是已經腦補小兔子乖乖被壞人挾持二十萬字了吧。 也是,現在這種末世,再加上已經和霍仞那夥人明着對上了,他警惕一點也正常。 “你瞎說什麼戒指呢?”貝暖說,“我洗頭發,有點慢,你等我十幾分鐘,我馬上出來。” 這次陸行遲好像放心多了,聲音離開了衛生間門口,“好,我就在這裡等你。” 貝暖躲在洗手間裡等着隐身時間過去,閑極無聊,開始亂玩。 看不見自己,感覺非常奇怪。 貝暖摸摸腦袋,揪揪耳朵,揮揮胳膊,動動腳,作為一個小腦不太發達的人,才一會兒功夫,胳膊就咚地一聲敲在洗手台上。 貝暖倒抽了一口氣,好疼。 陸行遲立刻又過來了,在衛生間門外問:“你沒事吧?” “沒事。”貝暖努力保持聲音的鎮定,一邊趕緊轉身往淋浴房裡跑,唯恐他又興之所至,真的闖進來。 淋浴房是乳白色的磨砂玻璃,外加開了半天熱水,衛生間裡全是蒸汽,并不能看清裡面有沒有人。 萬一他進來,貝暖隻要躲在淋浴房裡跟他說話就好了。 艙房的衛生間本來就不大,洗手台馬桶淋浴房排列得有點擠,貝暖又根本看不見自己,慌裡慌張地往淋浴房跑,結果狠狠地絆在馬桶上。 撲通一聲。 這次是真的摔慘了。 裡面鬧出這麼大的動靜,陸行遲毫不猶豫地扭開了門把手。 “貝暖?” 他竟然真的打開反鎖的衛生間門,闖進來了。 他站在門口,掃視了一遍洗手間。 貝暖趴在他面前的地上,一聲都不敢出,心中無比羞恥。 全身光溜溜。 雖然他根本看不見,也很可怕。比最可怕的噩夢還可怕。 貝暖無論如何都沒想過,有一天會這樣在他面前裸奔。 可是羞恥不是當務之急。 如果他覺得不對,往前再邁兩步,就會一腳踩在她身上,到時候才是真的沒法收場。 貝暖調整了一下心情,屏蔽了羞恥心,在他面前盡量輕手輕腳地從地上爬起來,輕手輕腳地往淋浴房的方向挪過去。 還好洗手間不大,因為剛剛開過淋浴開關,淋浴房的推拉門半開着,貝暖努力擠進去,然後火速拉好門。 “我摔了一下,沒什麼大事,你能不能出去?我在洗澡啊大哥!女孩子在洗澡,你就這麼進來?” 淋浴房外安靜了幾秒,傳來關門的聲音,陸行遲終于出去了。 貝暖也被花灑徹底澆了個透濕。 水淋在身上,還是能顯現出人的輪廓,好像在看現實版科幻片。 閑着也是閑着,貝暖幹脆用浴室的洗發水和沐浴露真的洗了個澡。 貝暖從淋浴房裡洗好出來時,隐身時間總算是到了。 衛生間的壁櫥裡放着浴巾和浴袍,貝暖把自己擦幹,穿了件浴袍,才打開衛生間的門,準備強烈譴責一下陸行遲亂闖衛生間的不道德行為。 陸行遲正靠着床頭櫃站着,他旁邊的床上,從外衣到内衣亂扔了一床,都是貝暖剛剛脫下來的衣服。 不過貝暖顧不上害羞這個,一眼就看見,陸行遲手裡正拎着一個小東西研究。 是一枚小巧秀氣的臍釘,一頭是圓珠,另一頭鑲着一顆小的假鑽。 這當然不是原身的東西,是貝暖帶過來的。 當初穿越的時候,小三說過,因為書裡沒有描述貝暖出場時的衣着打扮,他就把貝暖全身上下,從頭發的長度到衣物、鞋、耳洞等等,全部照搬過來。 其中也包括這枚臍釘。 這是貝暖當初作的一次大死。 本來貝暖是陪好朋友去打臍釘,結果好朋友臨陣退縮,反而是貝暖覺得很好看,經不住誘惑,自己打了一個。 貝暖沒想到打洞的時候反應會那麼大,當場頭暈目眩,眼前發黑,好朋友還在旁邊一直驚恐地問:“你的病那麼嚴重,是不是不能打這個啊?” 把穿孔的師傅的臉都吓白了。 後來就一直戴着。 剛剛隐身的時候,貝暖也把它摘下來了,不摘的話就會看到一顆小臍釘在半空中神奇地飄來飄去。 貝暖無比後悔,剛剛隐身時太興奮,摘下來随手放在床頭櫃上,實在應該找個地方好好藏起來。 “這是什麼?以前沒見過。”陸行遲用兩根手指捏着,偏頭打量,下了個結論,“不像是耳環。” “女生的東西,你不要亂動。” 貝暖趕緊過來,從他手裡把臍釘搶走,攥在手心裡,才算安心。 這顆小小的臍釘就是貝暖的空間。 當初抽到空間異能後,小三說,空間一定要附在某個實體上。 貝暖穿越時,身上除了衣服沒什麼别的東西,小三就順手把空間附在她的臍釘上。 貝暖覺得這主意特别好。 隐蔽,安全,一般人看不到也想不到,不像手镯玉佩那麼容易被人搶。 手裡的小東西被貝暖搶走了,陸行遲若有所思地望着她的眼睛,看了很久,看得貝暖直發毛。 他終于慢悠悠開口,“貝暖,這東西該不會就是你的……” 貝暖臉上鎮定自若,其實心虛得要命,心想,不會吧不會吧?他要不要那麼聰明? 陸行遲好整以暇地繼續,“……臍環吧?” 貝暖不動聲色地松了口氣,“你居然認識這個?” 陸行遲淡淡地答,“我猜的。也沒看見過你有什麼别的首飾,那一定是戴在我看不見的地方。” 然後問:“要不要我幫你做一個金的?你還可以随便挑樣子。” 貝暖動了一下心,但是堅決拒絕,“不用,這個就挺好,我戴習慣了。” 附着空間的臍釘本身當然不能收進空間裡,放在哪裡都危險,當然是随時随地戴在身上的好。 陸行遲點點頭,并不堅持,轉而問别的,“你剛才在衛生間裡摔了?” 貝暖這時才覺得膝蓋和胳膊都疼。 但是猶猶豫豫,不知道該不該回答。 當時是在衛生間靠門很近的地方撲通一聲,陸行遲立刻就開門進來了,他一定能聽出聲音離門不遠。 如果承認摔了,那人當時怎麼會在淋浴房裡? 解釋不通。 貝暖正在猶豫,陸行遲就說,“給我看看。” “看什麼?” 陸行遲瞥她一眼,歎了口氣,“腿,胳膊,看你哪裡摔了。你以為我想看什麼?” 他不跟她廢話,伸手把她拉到身前環住,撸起她的袖子,拉起胳膊查看。 右邊的手肘青了一塊。 陸行遲問:“腿呢?你想自己來還是讓我動手?” 他連她正在洗澡的衛生間都敢直接進,貝暖怕他真會動手來掀她的浴袍,自己拉起下擺看了看。 一邊膝蓋也青了。 “其他地方呢?” 陸行遲雙手握着她的肩膀,低頭上下掃視她一遍。 貝暖趕緊裹緊她的小袍子,“其他就沒了。” 陸行遲笑了一下,讓她活動關節,知道沒傷到骨頭,才說:“拿點冰塊出來,還要塑料袋和毛巾,冰敷一下應該能消淤青。” 貝暖現在握着臍釘,空間在手,什麼都有,把東西都拿出來,“你等一下,我先把衣服穿好。” “穿好衣服,還怎麼敷?” 陸行遲不理她,把她按在床上坐下,把冰塊裝進塑料袋用毛巾包起來,一個放在她的膝蓋上,一個遞給她讓她按住胳膊。 又說:“吹風機。” 看她不動,陸行遲解釋:“你的頭發還在滴水,你自己按着冰袋,我幫你吹頭發。” 貝暖心想,陸行遲體貼入微,要是去做服務業,就憑着這臉這态度,一定能天天拿五星好評。 貝暖把吹風機從空間裡拿出來遞給他。 陸行遲插好吹風機,又用毛巾先幫她擦了擦濕漉漉的頭發,忽然說:“到底是在怕什麼?有什麼好慌慌張張的,摔了還不是自己疼。” 貝暖:? 他這是又看出什麼不對勁來了? 陸行遲并沒想聽她的回答,已經開了吹風機。 吹風機嗡嗡地吹着熱風,空氣中飄散着洗發水水果味的甜香,貝暖偷偷瞄了他一眼。 他離得很近,認真舉着吹風機,溫柔地用手指撥弄着她的一頭濕發,神情平靜自然,并不像發現了什麼的樣子。 貝暖忽然想起剛剛在衛生間裡渾身光着趴在他面前地上的事。 陸行遲的手停了。 他問:“你臉紅什麼?” 貝暖有點心慌,别過目光。 “你現在的表情……”他靠過來,用嘴唇輕輕吻吻她的額頭,“……就像裸奔的時候被我撞到一樣。” 貝暖:“……”第80章
絕不能慌絕不能慌。貝暖對自己說。 在他面前一慌就死定了。 貝暖盡全力讓臉上的表情紋絲不動,淡淡呵了一聲,“裸奔?你滿腦子想什麼呢?” “随便一想而已。”陸行遲的手指又動了,在吹風機的熱風裡輕輕撥着她的頭發。 貝暖心懷鬼胎地坐了半天,總算等他吹好了頭發。 換上衣服去隔壁房間時,杜若已經瘋了,正可憐巴巴地趴在床上,看到貝暖終于來了,像看到了救星。 空間裡有三鮮水餃,是前兩天在基地時江斐他們閑着沒事的時候包的,煮起來又快又方便。 貝暖趕緊拿出卡式爐和鍋,去洗手準備下餃子。 從衛生間出來的時候,剛好聽見杜若在抱怨,“陸行遲,你是去叫貝暖,還是從海裡撈貝暖?你叫人叫了四十多分鐘你知不知道?” 陸行遲勾勾嘴角,沒有說話。 唐瑭好像想說什麼,使勁咬着下嘴唇不說出來,看着憋得難受。 江斐打着卡式爐,調着火焰大小,忽然沒頭沒尾地蹦出一句:“這水平也就一般。” 陸行遲笑不出來了。 唐瑭終于找到一個思路和自己在一條線上的了,趕緊說:“其實算還不錯啊,陸哥肯定比平均值好。” 江斐笑了一下,悠悠道:“掐頭去尾,還能剩下多少?” 杜若餓得趴在床上不能動,憂郁地望着床單,“你們想太多。我賭一個餃子陸行遲還沒得逞。” 貝暖故意關了一下衛生間的門。 他們幾個立刻不胡說八道了。 餃子正要下鍋時,忽然有人敲門,是客艙這邊的工作人員,竟然送來了晚飯。 每個人都有蔬菜沙拉、蘑菇湯、小羊排和慕斯蛋糕,以末世來說,這樣一餐已經相當奢侈。 貝暖奇怪,上船前不是和書裡寫的一樣,先說好了,小隊要自備食物嗎? 工作人員笑笑,“是我們盛總讓送過來的,說是招待客人。” 按書裡的說法,盛翊是個慷慨的人,大概是臨時改了主意。 他們的廚房手藝不差,貝暖才拖過椅子坐好,杜若的那份都已經快沒了。 吃過晚飯,杜若占着衛生間洗澡,好久都不出來。 陸行遲問貝暖:“要不要去甲闆上透透氣?” 貝暖也一點都不困,跟着他來到甲闆上。 船上的乘客們也都吃過晚飯了,很多人都在甲闆上,大人在聊天,小朋友跑來跑去,還挺熱鬧。 盛翊和聶北安他們管理得很好,雖然是末世,船上看起來生活如常。 照樣散步、慢跑,情侶在起膩,家長在教育小孩。 一個媽媽正在對他兒子說:“天天瞎想八想,想那麼多幹什麼?淵淵,去跟那幾個哥哥玩去吧。” 他兒子是個七八歲的小正太,烏黑的眼睛,深深的雙眼皮,眼下是道卧蠶,神情卻很憂郁,站在他媽媽旁邊,緊緊攥着他媽媽的衣角,一動不動。 這孩子長得漂亮,長大了估計又是像陸行遲一樣的藍顔禍水。 陸?藍顔禍水?行遲并不知道貝暖在想什麼,正在和人打招呼。 是聶北安。 他也正在甲闆上吹風,看見陸行遲和貝暖來了,笑着走過來,和他倆一起倚着欄杆随口聊天。 聶北安說,這條船上除了貨運的部分,還有兩三百人。 其中絕大部分都是客艙這邊的乘客,拖家帶口,老少都有,此外,船上還有幾十個工作人員。 這艘船有能源,有自己的淡水過濾系統,水和電都不成問題,他們現在最緊缺的就是食物。 他們已經打開了船上本來要運的幾十個集裝箱,從裡面找到了一部分有用的物資,但是還不夠。 喪屍狂潮還不知道會持續多久,船上不能耕種,物資當然是越多越好,要養活這一船人,任務艱巨。 聶北安撐在欄杆上,望着海面,看起來憂心忡忡。 他這個船長,大概壓力不小。 月亮漸漸升起來,月光下的大海一片平靜,甲闆上吹風的人漸漸少了,多數人都回艙房睡覺了。 貝暖卻知道,這種平靜持續不了多久。 小三的聲音突然冒出來。 “貝暖,看一下你的任務欄。” 又有新任務了。 貝暖拉開任務欄,看見了新發布的聖母任務,任務的名字叫做“聖母的寬容”。 貝暖有點惆怅,“小三,這次為什麼不是任務完成了之後才告訴我呢?” 小三笑了一聲,“你想得美。哪能次次都有那種好事?” 貝暖默了默,“小三,你以前說過,你是一段程序,可我怎麼覺得你挺像個活人的?” 小三答,“呵。活人。有錘上錘,沒錘就少給我胡說八道。” 貝暖:“……” 小三是不是活人不知道,但是他最近網估計是上得挺多的。 任務說明又是一大串字,貝暖偷懶,直接問小三,“聖母的寬容是什麼任務?” 說到任務,小三的耐心就回來了,“這個任務是要體現作為聖母的寬容之心,體現對邪惡靈魂的憐憫包容和諒解,你要做的事,就是找到罪大惡極的人,去幫他們五次忙。” 幫壞人的忙。 貝暖聽懂了,這是又要去做腦抽的傻事了。 小三接着說:“除了聖母值外,任務的額外獎勵也很不錯哦,做完揭曉,你會高興的。” 罪大惡極的人,貝暖這一路還真的遇到了不少,不過除了霍仞外,全部都死光光了。 不過末世最不缺的就是壞人,貝暖知道,按照書裡的時間線,馬上就會有不少送上門來給她做任務。 果然,在甲闆上吹海風的人忽然紛紛指着一個方向。 “快看,那是一條船吧?” 貝暖也看到了。 遙遠的海面上,真的有一艘船,看着是艘漁船,船不算小,能看到高高的雷達桅和凸起來的駕駛室。 船上一片漆黑,在夜晚的海面,好像飄在水上的幽靈。 然而幽靈船上有人。 還沒駛近,就能看到那艘船的甲闆上,似乎有人在向這邊拼命揮手。 聶北安叫人拿來望遠鏡,凝神看了看,“好像是在求救。” 陸行遲瞥了那邊一眼,沒有說話。 聶北安叫船員去跟盛翊彙報。 船員一會兒就回來了,說:“盛總說,不要靠近,先放一艘小艇過去問問情況。” 貝暖雖然要做任務,還是忍不住勸聶北安,“這種時候,人心難測,救人這種事還是要小心。” 她語重心長的老媽媽式語氣讓聶北安笑出來,竟然答應:“好,先讓人過去看看再說。” 不用看貝暖也知道,和書裡寫的一樣。 這是一艘壓榨勞工的黑船,隻有Vali号的三分之一大,船上原本有三十八個船員,本來是打算去外海捕魚,沒想到一出海,就收到岸上喪屍爆發的消息。 漁船不敢再出海,可是也不敢靠岸,就在加拉灣裡漂着。 漁業公司的黑心老闆早就變成喪屍了,完全聯系不上,船就這麼一直漂到現在。 船上備着出海捕魚的幾個月的食物,并不缺吃的,可是船上卻分幫結派,在分配食物的問題上彼此猜忌,由内鬥發展到自相殘殺。 最後的結果,就是三十八個船員,隻剩下二十一個。 這是一夥殺紅了眼的亡命之徒。 最近這夥人的船出了點問題,開始傾斜,但是現在喪屍肆虐,海上完全沒有任何救援,他們自己修了修,也隻能減緩漁船下沉的速度,就在絕望的時候,遇到了聶北安他們的船。 按書中的情節,盛翊和船長聶北安和并不知道對面的漁船上發生過什麼,看見他們的船要沉了,像對待陸行遲他們一樣,把這夥人救上船。 聶北安隻把他們當成普通的漁業工人,給他們安排了住的地方。 沒想到這夥人搞清這艘船有可以開幾十年的能源系統後,就動了邪念,趁着天黑,襲擊了船員。 船員毫無準備,被他們成功地控制住。 客艙這邊雖然人多,都是拖家帶口,沒有什麼戰鬥力,和這群亡命之徒不能比。 他們控制住船員以後,覺得客艙的乘客完全沒用,留着是白白浪費糧食,就把他們一艙一艙輪流押出來,直接扔進海裡。 很多客艙裡住的都是一家老小,全家一起被扔下海,凄慘無比。 當時陸行遲的小隊也被關在艙房裡,找到機會殺了出去,和聶北安他們配合,最後才把船重新奪了回來。 可是船上已經死了不少人,其中包括他們的老闆盛翊,受了重傷,沒有撐住。 貝暖盯着海面上那艘黑黝黝的船,覺得怎麼看都像個怪物。 船上殺死同伴剩下的那二十一個人,個個手上沾血,沒一個無辜。 不過現在有一點不同,就是陸行遲。 有異能的陸行遲戰鬥力和以前不是一個數量級,以一當百,搞定那幾個人是分分鐘的事。 有他鎮着,這船相當安全。 貝暖轉頭望向陸行遲,看見他也在看那艘船,如果貝暖沒看錯的話,他的薄唇抿着,怎麼看都是個輕蔑的微笑。 過去問情況的小艇停在那艘漁船邊,跟船上的人喊話,一會兒就回來了。 果然是艘漁船,說是他們的船壞了,船體傾斜,正在搶修,上面有二十一個船員,問能不能過來。 聶北安當然不會擅自做主,立刻叫人去問盛翊。 過了好一陣,去傳話的船員才回來。 “盛總說,他正在休息,要好好考慮一下,不急,等明天天亮以後再說。” 聶北安點頭答應了。 貝暖心想,你們考慮來考慮去,最後還不是放那夥人上船了? 聶北安很聽他們老闆的話,并沒有再去那艘漁船上看看的意思。 漁船看着有點歪,可也不見它往下沉,大概還能多堅持一晚上。 海風一陣陣吹過來,有點涼,貝暖把沖鋒衣的拉鍊拉高,陸行遲伸手過來,攬住她的肩膀。 他低聲問:“要不要回去睡覺?” 反正看上去也沒有什麼新進展,貝暖決定先回艙房睡覺。 陸行遲把她送回她的房間,幫她仔細檢查了一圈,囑咐貝暖,“我就在隔壁,有事敲牆”,才鎖好門離開了。 他走了,貝暖就開始心癢癢。 這次好不容易才抽到一個有趣的隐身技能,不多用幾次對不起自己。 哪怕一個人關在房間裡開心呢。 反正陸行遲睡覺去了,不會再有人來找她,就算他真的再過來也不怕,這次有經驗了,隻要不出聲苟着就行。 貝暖在心中默念:無影無形。 然後深吸一口氣,等着觀賞衣服懸空的奇景。 然而沒有。 貝暖身上的衣服和她一起,漸漸淡成一個稀薄的影子,最後在空氣中慢慢地消失了。 貝暖:? 為什麼會這樣?? 和剛剛那次隐身完全不同,貝暖身上的衣服、腳上的鞋,包括戴着的臍釘,全部都消失不見了。 而貝暖正在坐着的床卻完全沒受影響。 隐身隐得很精确。 貝暖對着一片空蕩蕩呆了片刻,打開任務欄,看見這次是足足兩個小時的倒計時,後面還跟着一個小小的“甲”。 敢情每次隐身,時間長度還不一樣,方式也不一樣。 貝暖頓悟了,這就是任務說明裡說的“花式隐身”吧? 上次是隐掉身體,留下衣服,标了個“乙”。這次是從身體到身上的衣服配飾全都沒有了,标了個“甲”。 标得很對,還是“甲”好,比“乙”強多了。 貝暖站起來轉了個圈。 穿着衣服隐身,非常有安全感,就算突然隐身失效冒出來了都不怕,而且空間也帶在身上,有空間,心裡不慌。 緊接着就冒出來一個新想法。 既然穿着衣服,為什麼不出去逛一圈? 一定很好玩。 貝暖悄悄地打開艙房的門。 外面的走廊上一片寂靜,大家都睡了,沒有人。 貝暖放輕腳步,安靜地溜了出去。 在走廊裡轉了個彎,才看到一個值班的客艙工作人員順着走廊過來,走得還挺急,差點撞到貝暖身上。 貝暖火速貼牆,才總算沒弄出意外,把他吓死。 外面是上層甲闆,入夜了,甲闆上仍然燈火通明,卻隻剩小貓三兩隻。海面上,那艘漁船還在遠遠地停着,黑漆漆的沒有動靜。 貝暖瞥了一眼,不再理它,開始玩自己的。 有對小情侶湊在一起,正在小聲聊天。 貝暖悄悄地走到他們旁邊,想聽聽他們在說什麼。 他們是真的看不見貝暖,還在繼續。 男生正在握着女孩的手說:“不用擔心,大不了我們就在船上結婚,讓船長給咱倆主持婚禮,然後生寶寶,以後讓小寶寶在甲闆上到處跑,長大以後當個海員,也不錯。” 女孩嗯了一聲,“就把這條船當成家。” 貝暖心想,想得美,馬上就要有壞人來搶你們的“家”來了。 女孩又想說什麼,忽然皺了皺眉,轉過頭看着貝暖這邊,“我怎麼覺得……我旁邊有人。” 貝暖被她吓得一哆嗦。 不帶這麼吓人的。 男生攬住女孩,貝暖本以為他會說“别瞎想哪有人”之類的話,沒想到男生說:“不管有什麼,我幫你揍它。” 一拳呼地揮過來。 好險貝暖閃得快,差一點就被他揍在鼻子上。 行,夠man,夠資格保護女朋友。 貝暖惹不起,趕緊走了,繼續去招惹别人。 一個年紀不大的穿船員制服的男生正在拖甲闆,拖一會兒,就拄着拖把發一會呆。 男的膽子應該比較大,貝暖忍不住捅捅他的拖把杆。 男生一個激靈,從走神中清醒過來,低頭奇怪地看了一眼手裡的拖把。 貝暖覺得很好玩,又輕輕踢了踢他腳邊的水桶。 水桶裡的水波在月光下蕩漾起來。 男生愣了愣,忽然小聲問:“是海神娘娘嗎?” 貝?海神娘娘:? 男生忽然雙手合十,拜了拜,“海神娘娘,你能保佑我爸媽嗎?我現在回不了家,請你保佑我爸我媽還有我姐我姐夫都能好好的。” 他想想又補充,“你還能保佑我們這條船嗎?讓大家都平平安安的,你要是能,就再晃晃水桶。” 貝暖望着他虔誠而期待的臉,終于不忍心,又伸腳輕輕踢了踢水桶。 然後趕緊溜了。 人漸漸都走光了,甲闆上一片安靜,貝暖一個人溜達了一圈,覺得沒意思了,打算兜回去,忽然看到前面船尾有人。 是一個男人,坐在輪椅上,正在望着遠方的海面。 月光照在他的額頭上,勾勒出平靜溫和的輪廓。 貝暖知道他是誰。 書中寫過,這家船公司的老闆叫盛翊,小時候出過車禍,不良于行,常常坐着輪椅。 這條船上,坐輪椅的大概就他一個。 他剛剛不是說要休息嗎?竟然坐在這裡吹海風。 貝暖悄悄走過去,近距離觀察這個男人。 正好也有别人過來了,是個戴眼鏡的中年人,估計不是他的秘書,就是他的助理。 中年人和貝暖擦肩而過,明顯是完全看不到她。 他來到輪椅旁,俯身問:“盛總,聶船長問,他們那艘漁船好像傾斜得更厲害了,真要等到明天早上嗎?” 盛翊連動都沒動,仍然望着漆黑的海面,半天才開口,聲音清晰平穩。 “叫人過去和漁船上的人說,我們的船容量和物資都很有限,最多隻能接受十個人上船,明天早上之前,讓他們把十個人挑出來,會有小船過去接他們。” 這走向有點不對。 書裡并不是這麼寫的。 貝暖覺得自己沒記錯,書中說,盛翊當時直接派船把漁船上的二十一個船員全接了過來。 不知是哪隻蝴蝶扇了扇翅膀,讓他現在隻肯接受十個人。 也許是因為船上的物資真的很緊缺? 貝暖站累了,大模大樣地蹲在盛翊的輪椅旁邊琢磨,反正她隐着身,沒人能看見,想怎樣就怎樣。 她忽然意識到,當隻接受漁船上的十個人時,漁船上會發生什麼。 在這種情況下,正常人的想法肯定是抓阄,是走是留全憑運氣。 能抽到的人就上盛翊的船,抽不到的人留下,他們的漁船上肯定備着救生筏,等船沉了,就坐着救生筏在大海上漂,撞大運看看能不能活下來。 可是對面那艘漁船上的二十一個并不是正常人。 隻收十個人的話一傳過去,想都知道,今晚那條漁船上就是一個恐怖之夜。 就像養蠱,弱的毒蟲先死,能活下來的一定是最毒的蠱王。 中年人答應了,轉身下去傳話,想出這個主意的盛翊仍然不動聲色地望着海面。 過了一會兒,他轉過頭,不再看大海了。 貝暖以為他要操控輪椅走了,沒想到他突然伸出手,把手搭在貝暖的頭上。 貝暖:? “你是誰?”盛翊問,“在這兒蹲了好長時間了。”第81章
貝暖震驚得說不出話來,唯一的念頭就是站起來趕緊逃跑。 就聽見盛翊又說:“不好意思,我的眼睛有毛病,白天隻能看到一點模糊的影子,天一黑就徹底看不見了,像瞎了一樣。我看不見你,不過能感覺到你過來了。請問你是哪位?” 貝暖心想,所以他根本就沒有發現貝暖隐身的事,隻是靠耳朵聽見了她過來的聲音。 怪不得。 貝暖忽然想起來了。 書裡說過,盛翊的腿出車禍壞了,眼睛也不好,不過隻寫了寥寥幾句,大概因為他是出場就領便當的配角,筆墨不多。 對着這樣一個半瞎的人,貝暖頓時放心多了,出聲說:“我剛上船,想到處看看。” 盛翊點點頭,松開手,“你是今天傍晚上船的?謝謝你們救了我們的人。” 他隻說救人,不提物資,讓貝暖立刻有了好感。 貝暖不想搶功勞,回答:“不是我,都是我們另外一個人做的,他很厲害,叫陸行遲。” 盛翊微笑了一下,問她:“那你叫什麼?” 反正他看不見,貝暖大方地回答,“我叫貝暖。” “好名字,很溫暖。”盛翊的嘴角漾出一點微笑。 他看起來很平和,挺好說話,貝暖就直接問他,“你為什麼隻讓十個人上船?是因為吃的不夠嗎?” 盛翊饒有興趣地反問:“你覺得應該把漁船上所有的人都接過來?” 貝暖趕緊說:“當然不是,其實我覺得最好一個都不接過來。” 這話說得很絕對,貝暖又往回找補,“主要是這種時候,人心太不可靠,又不知道他們是什麼人,随便放上來,說不準會幹出什麼事來。” 說完就有點不好意思,因為小隊也是被盛翊這麼放上船的。 盛翊反而很贊同,“你說得很對。” “那你為什麼還要接幾個上來?”貝暖不解,“你說要十個人,依我看,說不定明天早晨他們的船上就真的會隻剩下十個人。” 盛翊微笑了一下。 “賭一賭。如果明天早晨他們都還活着,我就把那二十一個全都接過來。” 貝暖望着遠處的海面,看見小艇開過去,停在漁船邊和上面的人交涉,然後又回來了。 末世的月亮高懸在天上,冷白色的月光傾瀉在整個海面,本該隐藏在黑暗中的東西纖毫畢現,無所遁形。 盛翊仍舊對着海面的方向,沒有說話,似乎在等待着什麼。 對面的漁船一片沉寂。 貝暖也十分好奇到底會發生什麼,并不想走。 “對面怎麼樣了?”盛翊問貝暖。 貝暖剛想開口,就看到跟着盛翊的那個秘書一樣的中年男人回來了,正匆匆往這邊走。 貝暖不敢再出聲。 如果被他看見他家老闆正在和空氣聊天,一定覺得不是他家老闆瘋了,就是在鬧鬼。 盛翊大概也聽見過來的腳步聲了,回頭對中年男人擺了擺手,“李秘書,你先回去休息吧,我一會兒有事再叫你。” 中年男人還真是他的秘書。 他走了,貝暖松了口氣。 李秘書剛走,對面的漁船上就有動靜了。 “好像有人上甲闆了。”太遠了,貝暖有點看不清。 盛翊遞給貝暖一個望遠鏡,“本來想讓李秘書幫我看看對面。你能幫幫我嗎?” 他的眼睛看不見,需要人幫忙,貝暖趕緊接過望遠鏡,對着對面的漁船調好焦距。 現在要是有人過來,一定覺得很可怕,一個望遠鏡就這麼奇怪地浮在半空中。 貝暖這次看清了,是一個挺胖的人正在傾斜的甲闆上往前狂奔,他身後還追着一個穿黑短袖的人。 胖子慌不擇路,在甲闆上一絆。 黑短袖立刻沖上去,騎在他身上。 距離太遠,看不清楚,不過看黑短袖騎在胖子身上一下又一下的動作,也能猜到他在幹什麼。 貝暖充當盛翊的眼睛,“一個人在追另一個人,好像在用手裡的刀一下一下地捅他。” 估計足足捅了幾十下,黑短袖才算滿意,站了起來。 這時候,又有一個長得又高又瘦的人上甲闆了,和黑短袖遙遙地站着,兩個人似乎在說話。 然後瘦高個走過來,幫黑短袖一起把地上不動了的胖子擡起來,搬到船舷邊,扔了下去。 兩個人一起扶着欄杆探頭往下看。 “又來了一個人,”貝暖幫盛翊實況轉播,“幫他把屍體扔進海裡了,不過我覺得吧……” 貝暖在心中冷哼了一聲,一瞥眼忽然看見,盛翊的嘴角也挂着一點微笑。 兩個人想到一起去了。 果然,和貝暖料想的一樣,瘦高個突然出手,揪住黑短袖後腰的褲腰帶,把他往船舷外一推。 遙遙的,似乎傳來一聲隐約的尖叫,黑短袖在空中掙紮着亂抓了兩下,就也和剛剛的屍體一樣,掉進海裡了。 “殺人的那個又被後面上來的那個推下去了。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貝暖跟盛翊彙報。 “不過他好像會遊泳,在繞着船遊,應該是在想辦法重新上船。” 貝暖仔細看看海面。 “……現在上不去了,船上那個往下扔東西,黑乎乎的不知道是什麼,扔了好幾個,好像終于砸中了。” 瘦高個砸完人,轉身往回走,路上彎腰從甲闆上撿了個什麼,貝暖估計是把刀。 他拎着手裡的東西,又下到船艙裡去了。 漁船的甲闆上現在沒人了,一片平靜,船艙裡不知正在發生什麼,估計不會太平靜。 貝暖琢磨,“這麼殺下去,明天早晨那艘船上還能剩下十個人嗎?” 盛翊淡淡答:“都死在那邊,是他們的福氣。” 貝暖轉頭看着他。 在書裡,盛翊是個慷慨大方的船主,維持着這艘船上的正常秩序和運轉,盡全力讓一整船人都能活下去,還會救助需要幫助的人。 他并不是個殺人狂。 盛翊轉向貝暖這邊,“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可怕?” 貝暖搖搖頭,忽然意識到他看不見她。而且她隐着身,就算他眼睛沒毛病也一樣看不見她。 貝暖連忙說:“沒有,我覺得這船人不是好人。其實我們直接把船開走,不理他們,不就行了?” 盛翊溫和地回答:“我并不想不理他們。” 他頓了頓,“反正你們很快就要下船了,告訴你也沒什麼關系,我已經死過一次了,上次就是死在這群人手裡。” 貝暖沒聽明白。 盛翊繼續說:“我死後,又重新活過來了,睜開眼發現,我又重新回到了這艘船上,時間是我死前幾天。” 貝暖這回聽懂了,無比震驚:他的意思是重生。 在這個世界裡,竟然真有人重生? 重新活了一次? 盛翊接着說:“上一世,我把這夥人放上船,結果他們趁半夜行兇,搶船殺人,把船上的乘客扔下海,”盛翊對貝暖這邊微笑了一下,“幸好有你們幫忙,才把船奪回來。” 看來他上一世經曆的事和書裡寫的一樣。 所以當他知道陸行遲他們要上船時,立刻把他們放上來了,還安排了舒服的房間,送來好吃的。 這是個恩怨分明的人。 說話時,對面甲闆上又有了新的動靜。 一個人從船艙裡艱難地爬出來,才爬出一半,又被人拖回去了。 “他們還在繼續殺人。”貝暖舉起望遠鏡看了看,跟盛翊彙報。 盛翊點點頭,一點意外的表情都沒有。 貝暖頭一次遇到重生的人,新奇得要命,不再理對面的漁船,繼續采訪他:“那你重生以後,彌補了什麼遺憾了嗎?” 盛翊微笑了一下,耐心地回答:“我重生時,隻是回到了幾天前而已,喪屍病毒已經爆發了,連多做點準備的機會都沒有。” 他又說:“而且我的人生也沒有什麼遺憾。我小時候最大的夢想是有一艘船,我來當船長,駕着它想去哪就去哪,後來出了車禍,腿不能動了,當不成船長,可是有一艘船的願望還是實現了,我的人生很圓滿。” “但是我死之前,做了一件錯事,”盛翊的語調低沉下去,“就是放這群人上船,最後害死了很多人。” 貝暖懂了,他打算報複。 他隻抛出了一個小餌,就輕易驗證了對面船上的人和上一世仍然一模一樣。 這次受害者變成了獵人,挖好陷阱,等着他們來自投羅網。 貝暖打了個大呵欠。 盛翊耳朵極好,立刻聽見了,“去睡吧,不用擔心,什麼事也沒有,明天早晨再起來看。我賭他們還能剩下剛好十個。” 貝暖不覺得。 殺人這種事,殺紅了眼以後哪有那麼好停手的,更何況是你殺我我殺你亂成一團。 “我賭他們殺到最後,連十個活人都湊不夠。”貝暖說。 “好,我們明天早晨看結果。”盛翊的語氣平靜得像在讨論一部電影的結局。 他把頭轉向滿是銀波的海面,“晚安。” 貝暖跟他道過晚安,離開船尾,打算回艙房。 才繞過泳池的滑道,就看見一個小小的身影,也扶着欄杆往漁船那邊看。 貝暖一眼就看出來,是白天那個叫淵淵的漂亮的小正太。 貝暖左右看看,他父母都不在。那他一個人大晚上跑出來幹什麼?萬一掉下海怎麼辦? 貝暖走到他旁邊,心裡琢磨,可以稍微吓唬他一下,保證小朋友以後再也不敢晚上到處亂跑。 貝暖才走到他身邊,他就轉過頭。 “姐姐?”他望着貝暖。 貝暖:!!! 她還沒吓到小朋友,先被小朋友吓死了。 隐身這件事,不是應該她吓唬别人嗎?為什麼每一次!每一次!都是别人吓到她? 淵淵平靜地看着貝暖,目光明顯聚焦在貝暖的臉上,看了貝暖一眼,又轉回頭去看漁船。 “你能看見我?”貝暖十分不服。 淵淵趴在欄杆上回答:“能。你像個影子一樣,不太清楚,不過我還是能看見。” 他是真的能看見貝暖,不像盛翊,是靠其他感官感覺到的。 貝暖震驚:“你不會覺得我是鬼嗎?你都不害怕嗎?” “怕什麼?你不就是白天在甲闆上見過的姐姐嘛。” 淵淵蹙着眉頭,一臉憂郁地望着遠處的漁船。 “我的異能本來就是能看見隐身人。再說你一點都不像鬼,你身上有一層像天使一樣的光,在晚上也很亮,挺好看的,還很好聞。” 貝暖忍不住問:“異能?你有看見隐身人的能力?” 這個小正太竟然也是個有異能的人。 這異能還挺合适,專治貝暖。 淵淵好像并沒把異能隐身什麼的太放在心上,依舊看着對面的船。 “有異能有什麼用。我爸媽都不相信我,我說什麼他們都不信。那條船上都是壞人,他們會過來殺好多人,把我們大家都扔進海裡。” 貝暖第二次震驚:這小正太怎麼會知道書裡的劇情? 随即就想通了,難道小正太和盛翊一樣,也是重生的嗎? 貝暖猶猶豫豫地問:“你……該不會……是重新活了第二遍吧?” 淵淵看她一眼,并沒隐瞞,“沒錯,上一次我和爸爸媽媽都被那群壞人扔進海裡,爸爸開始時拼命托着我,後來托不動了,沉下去了,我媽媽又把我背在背上,想救我,不過最後大家還是都沉到海裡了。” 淵淵把下巴放在欄杆上,語調悲傷。 “後來我就醒了,有人讓我抽什麼重生大禮包,我抽到一個能看見隐身的能力,再睜開眼時,就回到我家了,我爸我媽都還活着,我把這些事全告訴他們了,不想讓他們上船,結果他們都覺得我是小孩,胡說八道,不聽我的,非要買船票。” 他還真是重生的。 貝暖原以為自己是個穿越者,是這個世界唯一的特例,結果今晚竟然遇到一個重生的盛翊,緊接着又遇到一個重生的小正太。 所以這個世界是個篩子嗎? 貝暖在腦中呼小三:“小三,你這個世界怎麼回事啊?我一口氣發現了兩個重生的人诶,所以有多少重生的人啊?” 小三聲音尴尬,“……無可奉告。” “姐姐,”淵淵正在問,“你相信我嗎?” “我當然相信你。”貝暖肯定地說。 她的回答出乎意料,淵淵轉過頭,不再看漁船了。 貝暖說:“不止我相信你,還有别人也會相信你,我們都知道那艘船上是壞人,會上來搶船殺人幹壞事。” 淵淵的眼睛都亮了,“真的?” “真的。”貝暖想了想,“而且我知道,其中有個壞人的頭兒,臉很削,眼角有顆痣,對不對?” “對,沒錯!還有個瘦高個也很壞,就是他把我扔進海裡的!”淵淵這次徹底放心了,松了口氣,“姐姐,你怎麼知道的?你也又活了一遍?” 貝暖說:“這不能告訴你,不過你放心,我們全都安排好了,你快回去睡覺吧,這次絕對不會再有人把你扔進海裡。” 貝暖摟住淵淵的肩膀,把他送回樓上他和爸媽一起住的艙房。 他爸媽還在熟睡着,睡到鼾聲打得山響,連兒子丢了都不知道。 送完淵淵,貝暖才乘電梯回自己住的那層。 一出電梯,貝暖就看見唐瑭從他和江斐住的房間裡出來。 唐瑭完全沒有淵淵的本事,眼神漫無目的地掃過貝暖的方向,根本沒看見貝暖。 他扭開陸行遲和杜若的房間的門,進去了。 唐瑭人進去了,卻沒有把門關好,身後的房門開着一條縫。 縫不大,可是貝暖也不大,目測側過身絕對能擠過去。 貝暖忽然起了惡作劇的心思。 這次隐身是穿着衣服的,貝暖的心很定,膽子就相當大。 就算突然現身出來,也沒什麼好怕的,說不定他們會以為她不知什麼時候溜進來了,沒看見。 而且今天明明拿到了超級無敵的隐身技,在外面晃了一圈,一次又一次被人戳破,讓人十分郁悶。 一定要在他們幾個身上找回自尊心。 貝暖看了眼隐身的倒計時,還有四十多分鐘,完全來得及。 貝暖跟在唐瑭身後,從門縫中小心地擠了擠,神不知鬼不覺地進了陸行遲他們的房間。 他們房間裡的大燈已經熄了,隻開着昏黃的床頭燈,他們都快睡覺了。 實際上杜若已經躺下了,嚴嚴實實地蓋着被子,隻露出半張臉和一頭軟毛,陸行遲床上的被子掀開着,人卻不在,大概是在衛生間。 唐瑭是過來找東西的。 他一口咬定把手機落在這邊了,翻天覆地地到處尋覓。 艙房面積不大,有床有沙發茶幾,幾乎就擺滿了,貝暖跟在唐瑭身後到處亂看。 一邊順便好心幫他找手機,一邊留着神,不讓他轉身時撞到她,十分好玩。 杜若迷迷糊糊地半閉着眼睛說:“也不一定就在我們這邊吧?” 唐瑭反駁,“絕對在,我剛剛拿過來玩,就沒帶回去。” 唐瑭亂忙一氣,連沙發縫都找過了,也沒發現他的手機。 貝暖幫忙趴下去看了看床底下,一眼就看見,手機就在杜若睡的床下靠牆的地方扔着,也不知道是怎麼掉進去的。 貝暖連忙探身進去,夠不着,幹脆把上半身都探進去,往裡爬了一步。 就聽見杜若在上面幽幽地說:“我怎麼覺得我床底下有人。” 貝暖:? 唐瑭趴下看了看,“哪來的人?不過我看見我的手機啦!” 唐瑭伸手夠了夠。 貝暖火速往旁邊爬,床下太窄,還是躲得不夠快,被唐瑭摸到了鞋。 “咦?我摸到了什麼東西?硬邦邦的。”唐瑭奇怪。 杜若動也不動,打了個呵欠,慢悠悠地說:“我就跟你說,我覺得我床底下有人。” 唐瑭顧不上他的手機了,把杜若放在床頭的手機拿過來,打開手電筒往床底下照。 當然是什麼都看不出來。 形勢對貝暖非常不利。 杜若的床靠着一邊的牆,床尾的豎闆離地面太近,鑽不過去,唯一能出去的一面還被唐瑭堵着。 要想辦法從他身邊爬出去,還不能讓他察覺。 貝暖正在琢磨悄悄出來的方法,就聽見他對杜若說:“可惜沒有你的鳴鴻刀,否則就可以用刀捅一捅。” 捅一捅?捅一捅?要不要這麼狠? 被堵在床底下的貝暖很憂傷。 “哎,這個衣架不錯!”唐瑭回身拿起陸行遲床上放着的襯衣,把衣架剝出來,劍一樣握在手裡。 貝暖:“……” 眼看就要被他用衣架捅的時候,唐瑭的注意力忽然轉移了,他回過頭,叫了聲,“陸哥……” 就是現在。 貝暖火速在床底下掉了個頭,手腳并用地從唐瑭身邊鑽出來。 就聽見唐瑭接着對陸行遲說:“……你怎麼這樣就出來了?” 貝暖擡起頭。 頓時把自己正在隐身的事,旁邊還有抓她的唐瑭的事,世界上所有的事,全都忘光了。 陸行遲正從衛生間裡走出來,應該是剛洗過澡,帶着一身濕氣。 什麼都沒穿。 連條最基本的浴巾都沒圍。 在暗黃的燈光下,肌膚閃着緞子一樣的光澤,流暢的肌肉線條美輪美奂。 從上到下,就那麼徹底地、坦白地、毫不遮掩地暴露在貝暖面前。第82章
生平頭一次看到一個真的、活的,最關鍵的是,這人還是陸行遲,貝暖覺得整個人生觀都被颠覆了。 三觀稀碎,天崩地裂。 保持着剛從床底下爬出來的姿勢,貝暖發了半天呆。 最開始的強烈沖擊過去之後,貝暖不得不承認,他的身材是真的挺好的。 雖然身材是挺好,貝暖心想,可是……就是……那什麼……啊…… 太可怕了。 沒法表達。 他明明長着淺淡清澈的眼睛,神情向來清冷從容,舉止矜持淡定,一眼看過去,如同神?o一樣,完全不沾染紅塵煙火。 可是……為什麼……啊…… 貝暖整個人都不好了。 陸行遲卻舉止自然得如同穿着衣服一樣,一點都不在意,慢悠悠走到他床邊,“我忘了拿衣服進去,叫過你們,沒人理我。” 杜若迷糊地看陸行遲一眼,“你出來前好歹圍條浴巾?” “我怎麼知道你還醒着,也不知道唐瑭也過來了。居然有一屋子人。” 陸行遲拿起床上的衣服。 “再說有什麼關系,都是男的。而且你穿尿布的時候就看見過我裸着了吧?” 貝暖這時才想起來動。 一定要走了,不穿衣服的陸行遲太太太吓人了。 貝暖小心地邁過唐瑭。 沒想到唐瑭這時候也剛好起身。 嘭地一下,兩個人毫不含糊地撞到了一起。 唐瑭被撞得有點懵。 任誰這麼被空氣狠狠地撞了一下,估計都得懵。 貝暖欲哭無淚,不過比他鎮定多了,咬住嘴唇,堅決地邁過唐瑭,突破了他的封鎖線。 “什麼東西?”唐瑭看看左邊,又看看右邊,“我剛才被什麼東西撞了一下。” 陸行遲饒有興味地看他一眼,“你癔症了?” “絕對沒有。”唐瑭被冤枉得很不甘心,“你們這間艙房有點邪門。是有鬼嗎?” 貝暖委屈:有什麼鬼?你見過哪隻鬼到處幫你找手機?有那麼善良的鬼嗎? 有陸行遲在,貝暖不敢動作太大,小心翼翼地往門口的方向挪。 說話的功夫,陸行遲已經穿上了褲子,至少看着沒那麼可怕了。 貝暖卻發現一個問題,房間的門不知什麼時候自己合了起來,隻剩一條很窄的縫。 除非貝暖是張紙,否則一定擠過不去。 三個大活人都在,尤其是有敏銳無比的陸行遲,貝暖不太敢直接去開門。 隻能等唐瑭一會兒出去的時候,跟在他身後。 唐瑭已經探身到床底下,用衣架把他的手機扒拉出來了。 “我不要在你們這兒呆着,怪吓人的。”唐瑭拿着他的手機往門口走。 貝暖趕緊跟上他。 沒想到陸行遲也跟過來了。 他步子大,兩三步就到了唐瑭身後,貝暖唯恐撞到他,趕緊閃到旁邊。 撞到唐瑭還好,撞到陸行遲可不是鬧着玩的,說不定他一擡手,一陣金屬龍卷風就直接把她戳成篩子。 唐瑭打開房門出去了,陸行遲緊跟在他身後,關好門,順便扭上了反鎖。 貝暖:“……” 就這麼被他關在房間裡了。 看樣子隻能等陸行遲和杜若都睡着了,才能找機會偷偷溜出去,也不知道要等到幾點。 貝暖看了看隐身的倒計時,還有十幾分鐘。 沒辦法,萬一隐身時間結束了還出不去,就隻能再藏回床底下,等陸行遲睡了再說。 貝暖計議已定,耐心地等着。 站得有點累,貝暖看看四周,不能去坐沙發,會有凹下去的痕迹的,陸行遲一定會注意到。 貝暖隻好盤膝在地上坐下,有點郁悶。 陸行遲仍然沒有穿上衣,就這麼半裸着,在房間裡走來走去,也不知道在忙什麼,完全沒有睡的意思。 貝暖支着下巴等着,忍不住捂住嘴,悄悄打了一個小呵欠。 陸行遲正好挂上襯衣,頓了一下,轉身走到門口。 他扭開反鎖,把門打開了。 囚禁小兔子的籠門突然開了,寶貴的自由就在眼前。 貝暖無比驚喜,趕緊站起來。 杜若在床上翻了個身,看了看這邊,迷迷糊糊地問陸行遲:“大半夜的,你開門幹什麼?” 陸行遲把房門開到最大,自己用後背倚在門框上,撥了撥還半濕着的頭發,“剛才洗澡太悶了,開門透透氣。” 合理。 艙房裡雖然有窗,卻都是封死的,他剛剛洗過澡,大概是有點悶。 貝暖悄悄往門口走,随即發現一個問題。 他站在門口不動,要想出門,勢必要從他面前擠過去。 門那麼窄,他個子又那麼大,而且他靠在門框上,兩條長腿還優哉遊哉地斜伸着,像門檻一樣擋着路。 要想出去又不能碰到他,就如同神偷要過布滿紅外線機關的房間,簡直是挑戰極限。 貝暖輕手輕腳地挪到門口,試探着邁出腳,跨過他的腿。 他太機警,而且還裸着上半身,一點細微的碰觸都很容易被他察覺。 絲毫都不能碰到他,一定要小心再小心。 貝暖很痛苦,因為連她自己都看不見自己。 她側着身,摸索着努力按住身上隐形的衣服,一點一點往外挪。因為看不見,其實自己心裡也沒數,不知道究竟有沒有碰到他。 兩個人離得近,眼前就是他裸着的胸膛,貝暖不太好意思盯着這裡,擡起頭。 卻發現,陸行遲正在低頭望着她。 貝暖被他吓得倒抽了一口氣,不過很快就注意到,他沒有在看她的臉,視線聚焦在她身後的門框上。 那雙淺淡漂亮的眼睛讓貝暖恍了恍神。 陸行遲忽然低下來,向貝暖靠近。 貝暖吓得火速後撤。 無奈身後是門框,退無可退。 還好,在還差幾厘米就碰到貝暖時,他停下來了。 貝暖能感覺到他的呼吸,自己卻完全不敢呼吸,努力屏住氣。 好像被棕熊追上的活人,拼命屏住呼吸裝死,好求得一條生路。 他的眼神很銳利,嘴角卻好像輕輕地勾了一下。 也不知道在笑什麼。 他不會是能看到她吧? 貝暖再認真地研究了一下,确定無疑地斷定他看不見她。 兩個人離得太近,如果他的目光的焦點在她臉上,完全能看的出來。然而沒有,他視線的焦點比她的臉遠。 貝暖盯着他,他盯着不知道什麼地方,兩個人都沒動。 房間裡躺在床上的杜若突然說:“陸行遲,你幹什麼呢?唐瑭走了?” 陸行遲總算直起身,又撥了撥頭發,“走了。” 貝暖都能感覺到他頭發上的水珠涼涼的,落到她臉上。 趁着他直起來的機會,她趕緊跨過另一隻腳,溜出門。 就聽到杜若在背後說:“陸行遲,你幫我看看床底下,我覺得剛才我床下有人。” 陸行遲笑了一下,懶洋洋地問:“有人?什麼人?” 杜若幽幽答:“雖然聽着有點奇怪,但是我覺得應該是貝暖,不知道她在調什麼皮,大概是想吓唬我玩。” 貝暖無語。 行吧,一個兩個的,都精得像鬼一樣。 等陸行遲關好門,貝暖才把自己艙房的門打開,溜了進去。 回房間沒多久,隐身的倒計時就結束了,算是回來得很及時,剛剛好。 等到貝暖收拾好躺在床上時,完全睡不着。 今天開始時是在他面前裸奔,後來變成他在她面前裸奔,算是和裸奔這件事沒完沒了了。 貝暖安慰自己:他看不見她,她卻看得見他,裡外裡算一算,吃虧的好像都是陸行遲。 沒錯,絕對是他比較虧,被人看光光,好可憐。 占了便宜的貝暖翻了個身,閉上眼睛。 可是就算在夢裡,還全都是陸行遲,大的陸行遲,小的陸行遲,現在還多了一大群各種姿态不穿衣服的陸行遲。 重生了的盛翊很靠譜,船上一夜無事。 第二天早上醒來,貝暖穿好衣服,第一件事就是去甲闆。 外面一切如舊。 早晨的陽光通透清亮,海風帶着清涼的鹹味,船上既沒有歹徒行兇,也沒有人死。 上層甲闆有一個不大的泳池,池底是和天空一樣的湛藍色,架設着彩虹一樣鮮豔的滑道,旁邊還有一個綠色的假草坪鋪的球場,有早起的小朋友們正在陽光中跑來跑去地歡快嬉戲。 好像末世中最後的樂園。 貝暖放心了,上下找了一圈,真的找到了盛翊。 盛翊仍然坐在昨天的老地方,大概是早晨有點涼,李秘書正在把一條毯子搭在他的膝蓋上。 在金色的陽光下,他的臉顯得更加平靜和柔和。 盛翊聽到了貝暖的聲音,轉過頭。 他眯着眼睛,這次好像看到了貝暖。他昨天說過,他白天的視力要比晚上好得多。 “是貝暖嗎?”盛翊問。 “是我。”貝暖走到他身邊。 盛翊揮了揮手,把李秘書打發走。 他的目光停在貝暖的臉上,認真地打量了她一會兒,笑了,“你來得剛好,我剛叫人去了對面,問問他們想好送哪十個人過來了沒有。我們看看,是你赢還是我赢。” 貝暖想起來,昨晚說過要跟他打賭。 盛翊覺得漁船上今早能剩下十個人,貝暖卻覺得,根本連十個都留不下。 碧藍的海面上,一艘小艇正在回程。 不一會,就有一個船員上來找盛翊。 “盛總,”他說,“我問過了,他們說他們打算送八個人過來。” 盛翊和貝暖對視了一眼。 他們真的殺到收不住手,最後隻剩下八個,和貝暖預料的一樣。 貝暖還記得,書裡說過,這群人各個手上沾血,兇殘無比,現在盛翊隻用一句話,就輕松地除掉了這艘漁船上三分之二的戰鬥力。 不過現在能剩下的,都不是善茬。 盛翊給了貝暖一個“你赢了”的微笑,然後問那個船員:“其他人呢?” 船員說:“他們說,其他人同意留在船上。” 同意留下?說得也沒錯,不會動的屍體确實沒法不同意。 盛翊點點頭,對那個船員說:“辛苦你再去跑一趟,就說我說的,他們人過來,可以,要先把漁船上的物資送過來,然後人才能上船。” 貝暖看一眼盛翊。 那艘漁船是準備出海遠洋捕魚的,船上備着一船人好幾個月的食物和日用品,能拿過來,當然再好不過。 可是漁船上的人真的會乖乖奉上物資嗎? 貝暖想了想,覺得他們别無選擇。 他們的漁船很快就要沉了,就算留着物資也沒有用,救生艇上能帶的很有限,還不如把物資當做貢品進獻給盛翊,求得盛翊善心大發,肯讓他們上船。 這次主動權全在盛翊手裡,殺人的歹徒變成了待宰的羔羊。 果然,船員走了,過去和漁船交涉,回來的時候,說對面同意了。 他們不止同意把物資送過來,還主動說,漁船上有間蔬菜無土栽培房。 這是一家研究院在他們的遠洋漁船上的試點項目,因為不費什麼事,還有額外的錢拿,老闆才同意讓人搭一個栽培房。 漁船上的人說,現在上面的無土栽培設備,連同好幾種蔬菜的種子,也全都可以送過來。 有了這套設備,船上就可以自己種新鮮蔬菜吃了。 盛翊當然同意,卻仍然沒有把船靠過去,而是派了幾艘小艇過去運物資。 他們的物資還真是不少,一趟又一趟地運過來,盛翊讓船員認真檢查過,連同運過來的無土栽培的架子和基質種子等等,全都放進了Vali号的貨艙。 運了好半天,貨終于運完了,該輪到人了。 貝暖把着欄杆遙望對面的漁船,愉快地說:“東西都運過來了,咱們開船走吧?” 盛翊不是陸行遲,貝暖在他面前不用假裝,反正也不漲聖母值。 物資都上船了,至于那八個人,就讓他們和他們那艘幽靈船還有船上的屍體共沉淪吧。 盛翊笑出聲。 不過出乎意料地,他說:“不,我打算把那八個接過來。” 貝暖轉過頭。 盛翊籠罩在淺金色的陽光下,表情很平靜,“加拉灣四周都是陸地,他們的船上還有救生筏,漁船沉了之後上救生筏,說不準運氣好,還能漂上岸。” 他不允許有任何讓他們逃脫的可能性,一個都不想放過。 不一會兒,一艘小艇真的帶着漁船上剩下的八個人朝Vali号開了過來。 “我們下去看看。”盛翊撥動輪椅。 剛要走,陸行遲和杜若他們幾個就過來了。 陸行遲看看貝暖,眼睛又掃過盛翊,好像想說什麼,最後什麼都沒說。 貝暖知道盛翊眼睛不好,應該是看不清楚,立刻一個個幫他介紹陸行遲和杜若他們。 盛翊帶着溫和明快的笑容,跟陸行遲他們寒暄。 貝暖知道,他心裡記得上一世陸行遲他們幫過的忙,因此格外熱情。 大家正好一起去乘電梯。 電梯裡,陸行遲站在貝暖旁邊,趁機低聲對貝暖說:“一大早就不見了,我找了半天,這麼滿船亂跑,當心掉進海裡。” 他離得很近。 而且嚴實地穿着他的白襯衣和長褲。 可是昨晚的畫面刺激太深,貝暖現在就像長了透視眼一樣。 貝暖不由自主地往下掃了一眼,又火速把目光挪開,平視着他胸前,又突然想起昨晚他裸着胸膛離得那麼近的樣子。 就算他穿着衣服,在貝暖腦中也和沒穿沒什麼區别。 簡直不能直視。 貝暖隻好擡頭看他的臉,他的臉明明和平時一樣,完美清冷,貝暖的臉上卻不由自主地發燒。 占别人便宜這種事,還真不是人人都能幹。 貝暖轉過頭。 還是不看他的好。 貝暖跟他把從昨晚到現在對面漁船的情況大概講了一遍,告訴他漁船上的人要過來的事。 陸行遲忽然伸手扳過她的下巴,把她的頭扳回他的方向,“你在跟我說話,為什麼不看我?” 為什麼不看他? 為什麼? 貝暖佯裝鎮定,擡頭望着他的眼睛,語氣無辜,“沒有不看你啊?” 但是目光定在他臉上,絕不往其他地方挪。 陸行遲微笑了一下,放開她,“沒有就好。” 電梯叮地一聲到了。 貝暖走出電梯,心想:這眼睛不能要了,腦子也不能要了,全都不能要了。 他們和盛翊一起下到下層甲闆的時候,剛好看到船員帶着漁船上過來的幾個人上來。 漁船上條件不好,外加他們昨晚一夜你死我活的大亂鬥,上來的幾個人全都滿眼血絲,渾身髒兮兮的。 這八個人很明顯有個領頭的。 這人年紀并不大,大概三十上下,看起來很精幹,臉頰瘦削,眼角有顆痣。 貝暖知道,這個人名叫邢權。 在書裡,就是這個邢權在漁船上率先挑起了幫派之間的内鬥,漁船上最開始動手殺人的那些人,大半都是他的同鄉黨羽。 後來到了盛翊的船上,也是他組織了殺人劫船。 此人堪稱蠱中之王。 果然,邢權一上船,就跟船員問清了坐在輪椅上的盛翊就是船主,上前跟盛翊寒暄。 他把漁船上的情況跟盛翊說了一遍。 貝暖看過書,知道他句句撒謊,根本沒有什麼實話,但是他确實談吐自若,腦子轉得很快,為人圓滑,一點都不像殺人犯。 盛翊臉上帶笑,平和地跟邢權應酬,怎麼看,都是個好脾氣的船主。 貝暖不由自主地想,上一世,盛翊大概就是這麼毫無戒心地把他們接上船的。 不過這次,盛翊已經不再是那個盛翊。 兩個人有來有往地應酬了幾句,盛翊才對邢權說:“我的眼睛和腿都不太方便,就不送你們了,我找人帶你們去艙房。” 盛翊沒什麼焦點的目光掃過旁邊幾個人。 一個肩章上有三道黃杠的人上前兩步,問盛翊,“盛總,我帶他們下去?” 盛翊對他溫和地笑笑,“翟大副,你去忙吧,這點小事讓李秘書去就行了。” 看來這位是船上的大副,皮膚被太陽曬得黝黑,一看就沒少跑船,看着比船長聶北安年紀還大不少。 李秘書答應了,示意漁船上的八個人跟着他走。 送上門給貝暖做任務的目标人物現在就位了,現在要做的就是找機會幫他們的忙。 貝暖趕緊問盛翊:“我能跟着去看看嗎?” 盛翊大概是覺得她好奇,點頭答應了,但是不太放心,用眼睛找了找陸行遲。 陸行遲不用他開口,就說:“我陪她過去看看。” 順手把手搭在貝暖的背上。 他溫暖的手掌貼過來,貝暖像被什麼燙到一樣,嗖地往前一躲。 陸行遲看了一眼自己停在空中的手,又看看貝暖,問:“怎麼了?我又不會咬你,我又不是毒蛇。” 毒。蛇。 貝暖痛苦:他為什麼要用這種形容?剛清空的腦子又不好了啊。第83章
貝暖和陸行遲跟着漁船過來的那八個人,還有李秘書和幾個船員,一起往下面的艙房走。 旁邊突然沖過來一個人。 是那個小正太淵淵。 淵淵的目标非常明确,他沉默地撲上來,對着漁船那夥人裡一個高瘦的男人又踢又打。 這男人貝暖也早就就認出來了。 這就是昨晚在望遠鏡裡看到的,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把人拎着腰帶扔進海裡那個。 淵淵眼睛冒火,恨不得咬他一口的樣子,然後畢竟人小力氣小。 高瘦男人一臉厭惡地把淵淵甩到旁邊,但是礙于周圍全都是人,并不敢真的動手。 淵淵媽媽已經追過來了,趕緊把淵淵拉開,一邊忙不疊道歉:“我兒子腦子有點不好,對不起對不起。” 高瘦男人哼了一聲:“小孩有病還不看好了,到處打人?” 貝暖一看就早明白了,小正太這是認出了壞人。 他昨天就說過,上一世,他是被一個高瘦男人扔下海的,估計就是眼前這個。 李秘書連忙帶着大家往前走,随口解釋:“别往心裡去,我知道這孩子,這小孩腦子不太正常,船上好多人都被他打過,我們都習慣了。” 這明顯是為了安撫瘦高個的胡說。 邢權接口:“腦子不正常就應該關起來,别放在外面禍害别人。” 李秘書笑答:“是,沒錯,該關起來。” 邢權身邊一直跟着一個看着很結實的精瘦青年,他也跟着說:“邢哥說得對,這種神經病養着幹嘛?長大了也是浪費糧食。” 貝暖知道這人是誰。 書裡提過,這人名叫武毅,上船前剛出獄不久,身手不錯,下手又狠,在船上時邢權有意拉攏,兩個人的關系不一般。 這人是邢權的好幫手,書裡的劫船殺人,武毅都起了很大的作用。 他們這八個人個個都不是善茬,貝暖卻發現,盛翊派來跟着的船員并不多,也都沒帶什麼武器。 轉念一想就明白了。 盛翊吃準了邢權他們剛上船,還摸不清船上的情況,不會輕易發難,而且這次他們人少,隻有八個,也作不出什麼大妖。 跟着的人多了,反而會引起他的警覺。 其中看着最無害的就是李秘書。 李秘書像個一團和氣的老好人,一路都在跟邢權他們聊天,仔細問了他們在漁船上漂了這麼多天的經曆,語氣中充滿對他們經曆的同情。 他有種久經曆練的中年人特有的世故和體貼,一會兒就哄得邢權他們幾個放松了下來。 他們要去的并不是客艙,而是船的另外一邊,在甲闆下,好像是貨艙船員辦公的地方。 現在裡面全都騰空了,認真清掃布置過,一共有八張床,還有幾套桌椅,甚至有沙發,還連帶着一個帶淋浴的小小的洗手間。 麻雀雖小,五髒俱全。 能看得出來,邢權他們對條件還算滿意。 雖然八個人住在一起有點擠,但是一夥人在一起,謀劃什麼事都方便。 李秘書連連道歉,說上面的客艙都滿了,條件有限,隻能讓他們先将就一下。 他說得那麼誠懇,連貝暖都快信了。 大家都在滿屋子打量,那個高瘦男人走到洗手間,打開水龍頭,彎下腰就打算就着龍頭喝水。 機不可失。 貝暖火速從沖鋒衣口袋裡變戲法一樣掏出一小瓶礦泉水。 貝暖誠懇地說:“水龍頭裡是過濾的海水,有點苦,不好喝,我這兒有瓶礦泉水,送給你。” 貝暖把那瓶還沒開封的水遞過去。 高瘦男人猶豫了一下,還是接過來了。 貝暖趕緊看了一眼任務欄,“聖母的寬容”變成了(15)。 這任務還挺好做,一點都不難。 貝暖受到激勵,興緻勃勃地滿屋子亂轉,到處找有沒有能插手幫忙的地方,弄得李秘書都忘了應付邢權,莫名其妙地看着貝暖。 陸行遲并沒有表現得特别詫異,默不作聲地跟在她身後,好像她的保镖。 他們八個都是帶着包上來的,現在各自找了個床位,把包扔在床上。 武毅把包嗖地一丢,結果包越過床頭,直接飛到地上。 貝暖眼疾手快,三兩步沖過去,幫忙把包幫他撿起來,放回床鋪上。 聖母的寬容(25)。 太簡單了,簡直爽爆了。 武毅看見貝暖去撿包,一臉警惕,動作雖然沒有貝暖快,不過還是沖過來,把貝暖放好的包又往床裡的方向拉了拉,居然連句謝謝都沒說。 貝暖心想:你這動作,這表情,明擺了是說包裡有兇器之類的嘛。 還能更明顯一點嗎? 這八個人上船,盛翊竟然由着他們随便帶着包上來,明知他們的包裡可能有鬼,還是查都沒查一下,不知道打的是什麼算盤。 貝暖深深地懷疑,他們每個人的背包裡都有刀。 李秘書也轉了一圈,嘴裡絮絮叨叨地念念有詞,“被褥有了,枕頭有了,拖鞋有了,毛巾有了……” 他認真地點完一遍,滿臉笑容地對邢權他們說:“好像都全了,要是還缺什麼的話,跟我說還是跟船長說都行,我辦公室就在船長辦公室隔壁,随時都能來找我。” 邢權他們答應了。 李秘書搓搓手,“那你們先休息?我馬上讓餐廳的人送吃的過來。我建議吃完飯,你們可以去甲闆上逛逛,上面有個不錯的遊泳池。” 李秘書示意貝暖走。 雖然貝暖很想在這裡一直待到任務做完,不過還是戀戀不舍地跟着他走了。 心裡想,現在一出門,再有機會做任務就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說不定等到下船都做不成。 貝暖所料不錯。 果然,離開他們的艙房,又往前走了一小截外面的走廊,出了走廊盡頭的門,李秘書臉上老好人的神情一秒消失。 他立刻讓人把裡面的木門鎖死,外面的鐵栅門也鎖上,又額外加了一把巨大的鍊鎖。 和剛剛和邢權他們在一起時判若兩人。 姜還是老的辣,這位才是真戲精,貝暖暗暗學起來。 那八個人被關起來了,被李秘書哄得暈暈乎乎,對現狀一無所知,還等着李秘書叫人送飯來呢。 邢權剛剛說得很對,腦子不正常的人,是該關起來,省得放出來禍害别人。 大家回到甲闆上,李秘書把情況跟盛翊彙報了一遍。 盛翊點點頭,什麼也沒說。 陸行遲他們跟盛翊告别,說要回艙房。 才走出幾步,貝暖耳朵尖,就聽見盛翊低聲交代李秘書。 “一會兒你過去,隔着門跟他們幾個說,這艘船的船主說了,現在情況特殊,船上的糧食有限,不能白白浪費。” 貝暖有點想笑,末世不能浪費糧食什麼的,是書裡邢權他們把乘客扔進海裡的理由,被盛翊用在了他們自己身上。 隻聽盛翊繼續說:“隻有最強的人才有資格活着,他們八個人裡隻能剩四個,留下來的四個可以來當這艘船的船員。” 盛翊又在繼續養蠱。貝暖心想。 還八選四當船員,聽着就不靠譜。 不過這話再不靠譜,也會有人信,隻要有一個白癡先開始動手,别人為了自保,就不得不也跟着動手。 怪不得盛翊不打算收了他們包裡的兇器,原來是為了把他們關在一起,讓他們自相殘殺。 裡面空間那麼小,連逃都沒地方逃。 陸行遲明顯也聽到盛翊的話了,腳步慢了一下,臉上卻沒什麼表情。 貝暖琢磨,“聖母的寬容”任務的目标人物馬上又要驟然縮減一半。 遺憾。 最好趁着這幾個人還新鮮熱乎着,趕緊把任務做掉,免得下船以後還要到處去找窮兇極惡的壞人。 船上一天吃兩頓,才回艙房,工作人員就送來了一份早午飯。 這次是貝暖熟悉的米飯和炒菜,聞着就香噴噴。 葷素搭配,每人一份耗油牛柳,還有一盤滑溜菌類,不知道是什麼。 廚房的手藝不錯,非常好吃。 貝暖夾起一條,問江斐:“這是什麼?好好吃。” “這是手撕杏鮑菇。”江斐答。 貝暖:“……” 貝暖就着牛柳消滅米飯,杜若發現了異樣。 他有點奇怪,“貝暖,你為什麼不吃蘑菇啊?不是說好吃嗎?” 貝暖鎮定地說:“好像鹽放多了,太鹹。” 陸行遲默默地把自己的那份推過來,“我的沒問題,給你了。” “謝謝,不用。” 貝暖拒絕,雖然努力控制住表情,還是覺得面部肌肉在抽搐。 杜若他們在一邊吃飯,一邊聊漁船的事。 “我以前看過一個倫理學困境。”杜若說,“叫救生艇倫理。” “是說有一個最多可以搭載六十個人的救生艇,現在上面有五十個人,旁邊海裡還泡着一百個,這時應該怎麼辦。” “想把一百個人都救上來肯定不行,救生艇載不了那麼多人,立刻就會沉,所有的人一起完蛋。” “如果一個都不救,對艇上的人是最安全最保險的,可是他們得不停地把往艇上爬的人怼下去,先得過了良心這關。” “要麼就隻救十個。救十個以後救生艇滿載,沒那麼安全了,可還能勉強接受。問題是海裡泡着一百個,該怎麼決定救誰不救誰?誰又有權力決定救誰不救誰?” 唐瑭想都沒想就開口:“這太簡單了,是男人就全部下艇,讓女人小孩坐上去,咱們推着艇往前遊。” 江斐笑出聲,“唐瑭,你這種基因沒有絕種,真是個奇迹。” 貝暖吃着牛柳,含糊地說:“我以後一定要盡全力幫唐瑭找個女朋友,把這種基因留下來,讓他子子孫孫無窮匮,人類說不定還能有點希望,早一天世界大同。” 杜若捅捅江斐:“你呢?” 江斐想想,“我大概會救十個吧,先看看海裡泡着的人裡有沒有朋友和熟人。” 這很江斐,他向來對朋友很講義氣。 杜若再戳戳貝暖。 貝暖吞掉牛柳,“我會在海裡挑十個小孩救上來。” “為什麼?”杜若采訪,“你覺得小孩是未來的希望?小孩比較單純,不像大人那麼壞?” “都不是,”貝暖搖搖頭,認真地說,“因為小孩比較弱,萬一救上來之後恩将仇報,想搶我的船,我還能把他們重新扔回海裡。” “太悲觀了吧貝暖?”桌子一圈的人都笑了。 陸行遲沒笑,眸子定在貝暖的臉上。 貝暖不慌不忙地繼續吃飯,心想,陸行遲應該聽不懂。 書裡是寫了盛翊把漁船上的人救上來,結果漁船上的人恩将仇報把船搶了的事,但是現在這些事全都沒發生。 漁船那八個人都好好地關在貨艙那邊呢。 他應該不明白貝暖剛剛的話是有感而發。 吃過飯,貝暖惦記着下面關着的八個任務目标人物,謊稱要睡一會兒,回到自己的艙房。 貝暖的打算是,趁着這八個在船上,偷偷摸過去看看有沒有做任務的機會。 要過去,當然要先隐個身。 貝暖把門關好,打開任務欄,心中祈禱“甲甲甲一定要是甲”,然後默念:無影無形。 手和衣袖一起慢慢地消失了。 太棒了,這次又不用脫掉衣服裸奔。 貝暖開心起來,準備開門出去。 可是眼睛瞟到任務欄,忽然發現,這次上面的小字不是“甲”,是“丁”。 什麼意思? 貝暖再低頭重新打量自己一遍,吓了一跳。 胸前,本應該是貝暖的心髒的地方,是一隻藍色的蝴蝶。 這是貝暖生平見過的最美的蝴蝶。 蝴蝶身體很小,通體黑色,翅膀卻很大,一對翅膀是海一樣的藍色,圍着一圈黑邊,随着光線的變化,閃着動人的光澤。 貝暖低頭摸了摸,發現觸摸不到。 能摸到的還是貝暖自己的身體,蝴蝶更像是一個幻影。 而且是活的,一直在輕盈地扇動翅膀,好像在飛。 這種隐身方式倒是很奇特,不過并不影響什麼,和“甲”類隐身相比,除了多了一隻蝴蝶外,差不多。 貝暖打開門,來到走廊上,邊走邊低頭欣賞自己的蝴蝶。 看起來就像是一隻蝴蝶正在拍着一對美麗的翅膀向前飛着。 迎面遇到了客艙的服務員。 服務員驚奇地看着貝暖從他身邊過去,貝暖聽到他感慨:“船上竟然有蝴蝶啊?真漂亮。” 貝暖被誇了,心裡美滋滋的。 貝暖下到一樓,剛好看見昨天的那對小情侶,女生一眼就看見蝴蝶了,“快看!好美的藍蝴蝶!” 男生也看見了,立刻問:“你想要嗎?我幫你捉!” 男生的腦袋立刻被敲了一記,女生說:“人家飛得好好的,捉什麼捉?” 貝暖松了口氣,心想:小姐姐人真好,希望你倆真的可以平安地看着船員寶寶長大。 女生卻緊接着提出質疑,“這隻蝴蝶有點怪,為什麼一直在一個高度上往前飛啊?” 她問得很有道理。 貝暖立刻不動聲色的邊往前走,邊屈起膝蓋蹲低,再站直,再蹲低,反反複複,人工做出了蝴蝶上下起伏的效果,看着自然多了。 這麼走路除了有點累,沒别的毛病。 外面陽光燦爛,甲闆上人不少,很多人都在泳池那邊玩,貝暖盡量溜着邊,往關人的貨艙那邊走。 走了沒多遠,身後忽然一聲大喊:“快看!大蝴蝶!!” 貝暖轉過頭,看見一大群小孩正朝這邊過來。 “抓它!!” 帶頭的小孩一聲令下,小不點們如同一群小野狗,撒着歡朝貝暖沖過來。 貝暖吓得拔腿就跑。 小孩們跑得也不慢,邊跑還邊喊,“快追!一會兒等它飛高了就追不上了!” 貝暖欲哭無淚:你們多慮了,這隻蝴蝶還真飛不高。第84章
快到中午,正是甲闆上最熱鬧的時候,到處都是人。 貝暖一邊往前狂奔,一邊還要東躲西閃,顧及着絕對不能撞到人,跑得十分凄慘。 她跑得快,蝴蝶的翅膀也跟着扇動得快多了,效果十分逼真。 貝暖顧不上欣賞這個,仗着兩條腿比小不點們長一截,把他們甩出一段距離,邊逃命邊用眼睛到處找可以躲的地方。 “姐姐!姐姐!” 貝暖忽然聽見淵淵的聲音。 轉過頭,看見船舷邊有一大排躺椅,小正太正在一把躺椅旁邊,拼命地對她招手,讓她過去。 淵淵旁邊的躺椅上坐着他媽媽,根本沒注意這邊,正在忙着跟别人聊天。 貝暖心想,淵淵有異能,能看得見隐身的她,在他眼中,貝暖現在正在被一大群小屁孩追着,一路奪命狂奔。 要多糗有多糗。 淵淵出于同情,站出來英雄救美了。 貝暖顧不上不好意思,對他比了個OK的手勢。 她圍着泳池邊複雜的滑道底座來回亂轉了好幾圈,把小不點們繞得迷迷糊糊,然後找機會直奔淵淵,火速縮在他躺椅的椅背後面不動了。 淵淵鎮定地把沙灘巾搭在椅背上,把貝暖的蝴蝶徹底遮住。 那群追貝暖的小破孩們過來了。 貝暖聽到他們說:“咱們去問問那個小神經病。” 小神經病? “他腦子有病,天天說船上要上來壞人,我媽不讓我跟他說話。” “我爸也不讓我理他。說不許跟他一起玩。” “他會打人嗎?” “問一句話應該沒關系吧?” 終于有個小女孩鼓起勇氣走過來,問淵淵:“你看到那隻大蝴蝶了沒有?” 淵淵指指身後的船舷,“看見了,好大一隻藍蝴蝶,飛到船外面去了。” 淵淵好像完全沒聽到小孩們議論他的話,神情自然地回答。 小孩們無比失望,又來回搜尋了好幾圈,終于放棄追捕行動,玩别的去了。 他們走了,淵淵才問貝暖:“姐姐,你怎麼又變成蝴蝶了?你忙什麼呢?” 一起說忙什麼,貝暖突然想起來自己出來是要幹什麼,趕緊從浴巾下鑽出來。 “我忙着做好事,感化壞人什麼的,先走了,回頭找你玩啊。” 這次貝暖小心多了,一路躲躲藏藏地找着隐蔽的地方往前挪。 快到貨艙入口的時候,忽然看見前面有個長得挺壯的壯漢船員,也在往貝暖要去的方向走。 他一隻手捧着手機,另一隻手裡拎着個透明的塑料袋,裡面裝了四個饅頭。 貝暖跟在他身後,到了關人的地方。 走廊上裡外兩層門都關得好好的,不遠處有個船員正在坐着值班,看見壯漢船員,跟他打了個招呼。 “你小子可算想起來換班了,我還以為你忘了。” “我不是先上餐廳拿饅頭去了嘛。盛總說的,給他們四個饅頭。”壯漢船員問,“裡面怎麼樣了?” “動靜挺大的,不知道在幹什麼呢。” 貝暖也聽見了,裡面動靜不小,乒乒乓乓的,還有人的吼叫聲,不知道在幹什麼。 肯定不是什麼好事。 那船員接着說:“反正盛總說過,裡面鬧成什麼樣咱們都不用管。我吃飯去了。” 說完收拾了一下東西,站起來走了。 他們換班了。 壯漢船員拎着饅頭走到門口,蹲下了。 貝暖這才看見,裡面的木門上開着一個貓門一樣的小洞,勉強能塞東西進去。 壯漢用手指關節叩叩門,把裝着饅頭的塑料袋塞進去,往裡面吆喝了一句,“給你們送吃的來了。” 然後就不管了,走到剛剛值班的船員坐的地方,繼續抱着手機玩。 他完全沒注意這邊,貝暖就悄悄來到關人的門口。 貝暖過來的主要目的,是想看看有沒有機會繼續做任務,現在看來希望不大。 門鎖得很嚴實,貓門也很小,隻比拳頭大一圈而已,貝暖并不真的是蝴蝶,飛不過去。 貝暖幹脆四肢着地趴下,順着貓門的小洞往裡瞧。 結果剛好和裡面的人對上。 對方也正趴在地上。 貝暖一看就認出來了,就是那個上一世把小淵淵扔下船,這一世在漁船上當了捕螳螂的黃雀,熱愛把人往海裡丢的瘦高個。 門裡是他們住的房間外的走廊,瘦高個趴在走廊上,不像是要順着貓門往外看,更像是真的爬不起來了。 他眼神空洞地看着外面,當然完全看不見隐身的貝暖。 他的嘴角現在溢着血沫,正掙紮着把一張紙片努力順着貓門塞出來。 紙片送出來了,飄落到貝暖面前的地上。 貝暖看了一眼,是不知從哪撕下來的一小片紙,上面用血寫着兩個字――“救命”。 連瘦高個這種殺别人不眨眼的人都被殺到塞紙出來,想找人救命,可見裡面狀況有多慘烈。 貝暖偏頭看着紙片想了想,從空間裡摸出一支筆,又摸出一片口香糖。 然後用筆在紙片上“救命”兩個字下面,寫了兩個大字―― 加油!! 還特地畫了兩個碩大的感歎号,表達給他加油鼓勁的誠意,然後連同口香糖一起塞回貓門裡。 嘴裡那麼多血,味兒肯定不太好,嚼個口香糖,應該挺不錯的吧? 貝暖覺得自己特别體貼。 瘦高個驚恐地看着紙片像鬧鬼一樣,又被順着貓門淩空送回來了,上面還多了一片口香糖,外加兩個字。 等看清寫的是什麼,一口老血連同血沫一起從嘴裡噴了出來。 貝暖沒再理他,拉開任務欄看了看。 貼心地送上口香糖,還熱情地幫他加油打氣,“聖母的寬容”果然變成了(35)。 真的可以。 貝暖受到鼓舞,心想,要是再送上一片口香糖,會不會就變成(45)了涅? 趕緊從空間再拿一片口香糖,又塞進貓門裡。 然而任務欄的(35)并沒有變。 貝暖重新趴下,往貓門裡張望了一下。 原來瘦高個已經趴在那裡,翻着白眼,徹底不動了。 怪不得。目标人物沒了,貝暖“聖母的寬容”的善意他再也感受不到了,十分可惜。 其他目标人物好像都還在裡面的房間裡,不知道在忙什麼,根本不出現,貝暖等了一會兒,毫無進展,隻好先走。 從走廊出來的時候剛巧看到盛翊。 盛翊帶着李秘書和聶北安,還有另外幾個船員,正在往甲闆下另一邊的船艙走。 貝暖悄悄地跟了上去,發現他們并沒有聊漁船上那幾個人,而是在忙别的事。 “架子全都搭好了?”盛翊問聶北安。 “是,基質架都搭起來了,照明的燈也按照他們帶過來的手冊裝好了。”聶北安帶着大家,打開前面一間艙室的門。 艙室裡面放滿了多層的白色架子,裡面分成一格一格的,架子上架好了方型的大燈。 聶北安拍拍架子,“這就是基質栽培架,咱們可以先種一批菜試試。” “能種什麼?”盛翊問。 一個船員回答:“咱們自己沒什麼能種的東西,不過有他們帶過來的種子,是小白菜油麥菜生菜之類的。” 聶北安也點點頭,補充,“按手冊上的說法,如果能種好的話,船上的新鮮蔬菜就不愁了,大家的營養就能均衡不少。” 貝暖懂了,這就是從漁船上運過來的無土栽培設備,看着還挺不錯的。 貝暖悄悄往前靠近了一點,低頭研究架子上裝基質的格子。 聶北安眼尖,立刻注意到了,“船上居然有蝴蝶?” 兩個船員也看見了,“從來沒見過這麼大的蝴蝶,可真好看。” 有個年紀不大的船員心直口快地問盛翊,“盛總能看見嗎?這邊來了好大的一隻蝴蝶!” 盛翊并不介意别人說他眼睛的事,微笑道:“看不太清楚,不過還是能看見,确實很漂亮。” “咱們把它抓了做标本吧?”一個船員摘下帽子,好像打算來撲。 貝暖無語:小朋友捉蝴蝶就算了,你們幾歲了還玩這個? 貝暖正轉身打算逃跑,就聽見盛翊說:“别動它。” 盛翊認真看看蝴蝶,“咱們要在船上種菜了,第一天就有蝴蝶過來,還是這麼特殊的蝴蝶,一定是好兆頭。” 說得連貝暖都覺得好有道理。 于是“蝴蝶”又認真地參觀了一圈栽培架。 盛翊看着圍着栽培架亂飛的蝴蝶笑了笑,繼續跟聶北安說話。 “下次靠岸的時候,我們帶點土上來,咱們現在有種子了,船上有的是地方,可以多種點東西。” 聶北安同意,“沒錯,我看了栽培手冊,這些種子全都試驗過,是在海上高鹽的空氣裡能種活的菜。咱們可以用泡沫箱裝土,放在甲闆上種菜。” 盛翊點頭,“在乘客裡也問問誰會種菜,請過來大家一起動手。” 貝暖微笑了一下,盛翊他們這次沒有被歹徒劫船,好像一心一意地開始過起了小日子。 盛翊又問了幾個技術問題,看了一圈栽培架,才算參觀完畢。 聶北安走到門口打開門,等着盛翊出來。 眼看他們馬上要走,門就要關,貝暖趕緊跟上,唯恐被鎖在這間艙房裡。 盛翊卻停在門口。 他伸手把門開大,用輪椅的扶手抵住,笑了笑,“等等,蝴蝶還在裡面。讓蝴蝶出來。” “蝴蝶”感動得快哭了。 這人好體貼。 “蝴蝶”快速地從門裡出來,越過盛翊的那一瞬間,突然想通了一件事。 瞬間傻掉。 盛翊的眼睛白天半盲,晚上全瞎,所以他其他的感官特别敏銳。 昨晚在甲闆上,他單靠感覺就能判斷出貝暖在旁邊蹲着,現在難道就不能了嗎? 隐形這件事,隻對習慣用眼睛看東西的人有效。 蝴蝶是障眼法,能障住的是别人,盛翊本來就可以不靠眼睛感知到貝暖的存在,現在對他而言,貝暖不就是大模大樣地在他周圍亂晃? 真是傻了才敢跟着他過來。 “這隻蝴蝶好像很喜歡盛總。”有個船員說。 貝暖這才意識到,自己又停在盛翊的輪椅旁邊。 貝暖正想走,忽然聽到盛翊低聲說:“船上不像你想得那麼安全。就算别人看不見也别太大意,小心一點。” 聶北安沒聽懂:“什麼看不見?什麼小心?” 他當然聽不懂,因為盛翊這句話明顯是對貝暖說的。 他是真的知道貝暖在旁邊。 貝暖的心中生出一點溫暖。 盛翊吃過一次大虧,死了一次,重新再活一遍,對隻認識了一兩天的陌生人其實還是很好。 “蝴蝶”圍着盛翊的輪椅飛了一圈,表示“我知道了”,然後飛回甲闆上。 這次的隐身時間特别長,貝暖到處閑逛,為了不被人捉,專挑人少的地方去,把船上的各種邊邊角角全走了一遍。 逛了個過瘾。 等貝暖重新回到住的艙房時,隐身時間也結束了。 她突然從年輕的客艙服務員身後冒出來,把人家吓了一大跳。 貝暖問他:“船怎麼好像停了?” 服務員看清是貝暖,對她笑道:“說是咱們的船太大,前面的碼頭靠不了岸,聶船長他們帶着人坐小船上岸去找物資了,讓咱們停在這兒等着他們。” 貝暖明白了,謝過他,直接去了陸行遲他們的艙房。 杜若江斐和唐瑭都在,正在一起玩桌遊,陸行遲卻不見蹤影。 貝暖納悶,“陸行遲呢?” 杜若答:“被聶船長叫走了,說是請他幫忙上岸找物資。” 原來如此。 聶北安能讓陸行遲幫忙去找物資,真有眼光。有陸大boss在,他們這趟上岸一定能發大财。 陸行遲不在,貝暖自在多了,和杜若他們一起玩桌遊。 玩了一下午,一直到吃下午那頓飯,都有點心不在焉。 隐身異能的倒計時還在走着,這麼好的異能,不用白不用。 吃過飯,貝暖找借口回到自己的艙房,又默念了一次“無影無形”。 然後趕緊認真看了一遍全身上下。 效果非常理想。 身體不見了,連帶着衣服也消失了,沒有任何部位留在外面,也沒有出現任何幻影,别說蝴蝶,連隻蜜蜂都沒有。 看上去就是完美無缺的甲類隐身。 貝暖調出任務欄看了一眼,卻發現這次上面标的小字仍然不是“甲”。 而是一個小小的“丙”。 貝暖再小心翼翼地上下仔細查看一遍,又對着空蕩蕩的鏡子研究了半天,都沒看出什麼異樣,就像是完全徹底的隐身。 可是為什麼會是“丙”呢? 門外突然有人敲門,“貝暖?” 是江斐的聲音。 還有唐瑭在說:“陸哥讓我們看着貝暖,她該不會又到處亂跑了吧?” 貝暖聽見他們去找客房服務員。 江斐又敲了兩下,“貝暖,我們進來了?” 門被打開了。 貝暖現在有經驗了,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一聲不吭。 唐瑭和江斐一起進來了。 唐瑭一進門,就先怔了一下,然後問:“暖暖姐,你站在那兒發什麼呆?” 貝暖:??? 江斐也說:“貝暖,你怎麼一個人躲在房間裡,叫也不答應一聲,你不去我們那邊玩了?” 他們兩個竟然都能看得見她?!貝暖心想,這又是什麼新情況? 貝暖低頭看看自己――完全看不到。 太神奇了。 看見貝暖還好好地呆在房間裡,他倆好像放心多了,江斐問:“你還要過去玩嗎?” 貝暖趕緊說:“我想睡一小會兒,等起來再說吧。” 江斐和唐瑭不再堅持,幫她關好門走了。 他倆才走,客房服務員也敲敲門進來了。 他推着清潔的小車子,拎着吸塵器進,熟門熟路地找到房間裡的插座,開始轟隆隆地吸塵。 貝暖望着他,心想,他怎麼進女客的艙房連個招呼都不打,而且也不管客人還在房間裡,竟然就開始打掃了? 貝暖繞到他面前,在他眼前晃了晃手。 他果然一點反應都沒有。 他看不見貝暖。 客房服務員看不見貝暖,江斐和唐瑭卻能看得見,而且不覺得有什麼異樣,這狀況有點神奇。 貝暖繞着客房服務員轉了兩圈,覺得他确實是看不見他,就從打開的門溜出去了。 外面的人好像也看不見貝暖。 貝暖沿着走廊往前走,要不是她閃得夠快,接連好幾個人都差點撞到貝暖身上。 下到甲闆,所有的人也都對貝暖熟視無睹。 看這樣子,好像是隻有熟人才能看到她。 才轉了一圈,就看到淵淵了。 貝暖立刻對他招招手,把他叫過來。 貝暖彎腰小聲問他,“淵淵,你現在看我還是個影子嗎?” 淵淵認真地打量一遍貝暖,“不是。你看着挺正常的,你現在沒隐身吧?” 看來還真的和貝暖猜想得一樣,在熟人眼裡,貝暖和平時沒有什麼區别,其他人卻看不到她。 比如淵淵媽媽,雖然和貝暖有過一面之緣,卻也看不見貝暖,正在遙遙地對淵淵喊:“淵淵,你站着幹嘛呢?快過來,不許亂跑。” “看吧,我媽就是我人生的主宰。不聽我說話,不理解我,還喜歡控制我。” 淵淵像小大人一樣歎了口氣,“不過上次掉進海裡以後,我媽媽拼命背着我,一直到她沉下去的時候,還使勁往上托着我,想讓我活着。” “那當然,她是你媽媽,”貝暖拍拍小正太的背,“快過去吧。” 貝暖的心現在定多了,這種隐身還不錯。 因為剛上船一天,船上根本沒什麼熟人,這種“丙”型隐身跟最好的“甲”型其實差不多。 貝暖在人堆裡往前走,沒有一個人能看見她,比當蝴蝶的時候還自在。 迎面又過來兩個人,是盛翊,旁邊跟着隻見過一次面的船上的大副――那個姓翟的中年男人。 盛翊的目光轉向這邊,滑過貝暖。 他的眼睛白天能看到一點東西,應該是看見貝暖了,卻隻微微笑了一下,并沒有跟她打招呼。 他正在對翟大副說:“聶船長他們上岸找物資,我估計最快也要到晚上才能回來,說不定得到明天早晨,我們等着就行了。” 翟大副問:“是去岸上碼頭的倉庫嗎?” 盛翊答,“要是倉庫裡找不到吃的,估計還要往裡走。” 翟大副憂心忡忡,“聽說岸上的喪屍不少,這趟不會太好走。” 盛翊伸手拍拍他的胳膊,安慰他,“老翟,放心,過去的兩隊人全都是挑出來的船上的好手,全都帶着武器,我把我的槍也給他們了,應該沒什麼事。” 貝暖心想,根本用不上你們的刀啊槍啊,有陸大boss在,他們就躺赢。 接着就聽見盛翊說:“昨天剛上船那幾個人,裡面有一個特别厲害的陸先生,我也請他過去幫忙了。” 老翟連忙搶着說:“知道,我聽說了,拿一把弩救了咱們一車東西的那個人!” 盛翊對着貝暖這邊微笑了一下,“就是他。” 老翟順着盛翊的目光往這邊看了一眼,明顯是什麼都沒看到。 “你去忙吧,我回去休息了。”盛翊跟翟大副交代過,就回艙房那邊去了。 這次隐身的時間不短,貝暖并不着急。 小心無大錯,貝暖又在甲闆上轉悠了半天,确認自己對“丙”型隐身的理解沒有錯,才往關人的貨艙那邊走。 不知道漁船上那幾個人殺得怎麼樣了,裡面還有沒有活人。 天色已經暗了下來,甲闆上的燈亮了,貝暖悄悄溜到貨艙那邊,順着走廊往前走。 邊走邊在心中默默祈禱。 一定要留兩個,千萬不要全死光,好歹留兩個活的,好給她做任務用。 再往前就是關人的地方,貝暖轉過走廊拐角,迎頭突然過來兩個人。 在走廊慘白的日光燈下,貝暖看得很清楚。這兩個男人,竟然是漁船上領頭殺人的那個蠱中之王邢權,還有一直跟着他的武毅。 他們怎麼會從關着的地方跑出來了? 他倆并排順着走廊,迎面向貝暖走過來,貝暖的小心髒撲通撲通一陣狂跳。 剛剛的祈禱應驗了,還真給她留了兩個活人。 而且還貼心地送貨上門,隻距離兩三米,馬上就要直接快遞到她面前。 請問現在說退貨還來得及嗎?第85章
邢權和武毅都換了衣服,想也知道,裡面殺成那樣,他們原來穿的衣服一定都沾滿了血,應該是重新收拾過。 不幸中的萬幸是,他倆正對着貝暖的方向,表情卻沒什麼變化。 看來雖然見過一次面,卻不算是熟人,他們看不見她。 貝暖的心稍微穩了一點。 貨艙這邊不像客艙那麼寬敞,這條走廊很窄,也就一米多寬,他們兩個人肩并肩地走過來,完全沒有貝暖能避開的空間。 距離太近,貝暖火速往後退,有點着急,發出了聲音。 武毅立刻警覺地說:“邢哥,有腳步聲,好像有人。” 兩個人原地站住,側耳細聽。 敵不動,我不動,貝暖也趕緊站住,屏住呼吸。 邢權他們聽了一會兒,覺得并沒有什麼奇怪的動靜,才繼續往前。 貝暖立刻也往出口的方向走,盡力讓步子和他倆的步子保持一樣的節奏,好讓腳步聲掩蓋在他們的腳步聲中。 他倆邊走邊說話,武毅正在說:“大趙他們就是傻子。那個姓盛的明擺着想讓咱們自己殺自己,他們還真跟我動手。” 邢權回答:“動手也不怕,咱們不是宰了那幾個兔崽子嘛。他們都死了,咱倆連傷都沒有。” 看來這兩個人是赢了八進四的比賽。 但是還是沒控制好,最後隻剩他們兩個人了。 貝暖不奇怪邢權能活下來,最想不通的是,不知道他倆是怎麼從層層上鎖還有人把守的門裡出來的。 不過現在沒空去研究這個,當務之急,就是趕緊去通知船上的人。 陸大boss現在不在,聶北安也不在船上,别人貝暖都不認識,隻能去找江斐他們,還要去通知盛翊。 他們再兇,也隻有兩個而已,貝暖安慰自己,狀況比書裡描述的要好得多。 “我特麼餓死了,從早上到現在都沒吃飯。”武毅正在說,“老于那個慫貨,血都噴到饅頭上了,好好的饅頭沒法吃。” “一會兒就有吃的了。”邢權安撫他。 貝暖心想,你們餓了?做任務的機會簡直是噼裡啪啦從天上往下掉。 貝暖緊走兩步,搶先轉過走廊拐角,從空間裡摸出今天給瘦高個後剩下的半條口香糖,扔在走廊地上。 武毅一轉彎,果然看見了,立刻撿起來。 “誰掉的?” “口香糖啊?”邢權看了看。 武毅剝開,先遞給邢權,自己又一口氣吃了兩片,嚼了嚼,“甜滋滋的,可惜不頂餓。” 這麼容易上套,讓貝暖無比遺憾,這要是有點小說裡的鶴頂紅什麼的,分分鐘搞定這倆人。 不過任務又有了新進展,“聖母的寬容”變成了(45)。 隻差一個了,勝利在望。 貝暖正在琢磨要不要給目标人物再投喂一條口香糖時,就已經到出口了。 從扶梯爬上來就是外面的甲闆。 貝暖暫時先把任務放在一邊,十分擔心這兩個人上了甲闆就會行兇。 然而他倆并沒有,反而盡量躲着人,專挑沒燈的邊邊角角往前走。 也是,他們兩個要對付一船人,估計是有點困難。 不知道他們的計劃是什麼。 這時就聽到邢權低聲對武毅說:“也不知道船上厲害的人是不是真都上岸了。” 他說話的聲音不大,有點聽不清,貝暖大着膽子離他們近一點,探頭過去偷聽他們在說什麼。 心中卻有點奇怪。 他倆一直關在貨艙裡,消息倒是挺靈通的,他們是怎麼知道聶船長他們都上岸了呢? 轉念又想,說不定是他們想辦法出了關他們的地方,捉住看守他們的海員,逼供出來的。 武毅問:“邢哥,咱們現在是去偷一艘救生筏,還是真去找那個姓盛的?” 邢權毫不猶豫,“都到這地步了,要賭就賭一個大的,去宰了姓盛的。” 他們要去殺盛翊。 貝暖覺得他們有點奇怪。 如果是貝暖,貝暖一定會去偷救生筏,殺盛翊能有什麼好處? 邢權卻忽然轉頭,望着貝暖的方向,“我怎麼覺得我這邊好像……” 有人? 貝暖心中替他補完,火速後退。 邢權疑惑地看了貝暖這個方向一眼,沒發現什麼,才繼續往前走。 貝暖糾結了一下,要不要惹出點亂子讓大家注意到這兩個人,又否定了這個念頭。 甲闆上全是人,有老有少,這兩個人身上都帶着刀,逼急了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還是想辦法悄悄搞定他們的好。 他倆繼續往前走,目标明确。 貝暖繼續納悶:這兩個人好像很知道盛翊會在什麼地方,直奔盛翊常待的上層甲闆的船尾。 貝暖現在完全來不及回房叫江斐他們,隻能先跟着邢權他們。 現在天已經黑了,盛翊的眼睛又看不見了,會吃大虧。 而貝暖是隐身的,邢權他倆看不見,無形之中占了便宜,說不定可以幫上忙。 貝暖别無他法,隻得緊緊跟着,一邊走一邊把空間裡能用得上的東西都整理到方便好拿的地方。 盛翊果然就在昨天的老位置。 他依舊坐在輪椅上,膝蓋上搭着一條毯子,面向着夜晚平靜的海面。 這裡很偏僻,向來沒有别人來,連他身邊常跟着的李秘書都不在。 邢權和武毅也看見盛翊了,并沒有直接過去,而是抽出刀來,藏在暗處往那邊觀察。 “他晚上是真看不見吧?”武毅說。 “應該是。”邢權答。 貝暖心想:他們剛上船,一上船就被關起來了,從上船到關起來,貝暖全程都在場,并沒有聽到任何人對他們吐露船上的情況。 當時送他們去貨艙時,老好人李秘書一路都在跟邢權閑聊,就沒停嘴。 可是貝暖現在回想一下,李秘書一直在問的全是漁船上的情況和邢權他們的經曆,一句Vali号上的情況都沒說,十分老奸巨猾。 可是邢權他們對盛翊的情況卻相當清楚。 貝暖心想,邢權他們不會也重生了吧? 管他們重不重生,貝暖不再理會他倆,火速沖到盛翊身邊。 她一來,盛翊就察覺到了,轉過頭。 “别說話。”貝暖靠近他,低聲警告。 “關在貨艙裡的邢權和另一個人跑出來了,他們想過來殺你,就藏在那邊大鐵箱後面,”貝暖小聲說,“你有辦法能叫來别人幫忙嗎?” 盛翊的表情仍然很平靜,真的沒有出聲,隻微不可察地搖了搖頭。 貝暖在心中歎了口氣,隻能指望自己了。 “你不用擔心,”貝暖說,“我來想辦法對付他們。” 這兩個人窮兇極惡,不知道行不行。 不過現在這種狀況,盛翊眼睛看不見,人還坐在輪椅上不能動,貝暖不行也得行。 無論如何都要頂上。 “盛翊,你把輪椅往前挪半米。”貝暖指揮盛翊。 船舷旁立着一個燈柱,燈卻沒亮,大概是壞了,不過燈座上有一個可以踩腳的地方。 貝暖爬了上去。 盛翊很聽話,乖乖地把輪椅挪到燈柱旁邊。 貝暖高高地站在上面,這樣有人想過來殺盛翊時,就會完全落在貝暖往下砸東西的有效範圍内。 唯一的問題就是燈柱靠近船舷,站在上面,旁邊就是船舷外的大海,好像随時都會掉進海裡。 站得這麼高,有點暈。 貝暖一隻手緊緊抱住燈柱,讓自己不要回頭看下面的大海,隻認真地盯着邢權他們那個方向。 盛翊忽然開口,好像知道她站在上面,仰起頭,“貝暖,下來。” 他看上去很緊張,比剛才知道有人要來殺他還緊張。 “沒關系我抱着柱子呢。”貝暖并不太害怕,低聲說,“我隐身,邢權他們兩個看不見我,站在上面正好偷襲。” “下來!船會晃,上面太危險。”盛翊連音量都不控制了。 邢權那邊卻有了動靜,貝暖看見他們兩個左右看看,覺得沒人,就貓着腰往這邊跑過來。 他們仗着盛翊看不見,手裡明晃晃地握着刀。 貝暖鎮定住情緒,隻等他們一靠近,就往下砸煤氣罐。 “貝暖,你别動,我自己來。”盛翊忽然說。 貝暖清楚地看到,在邢權他們靠近時,盛翊從座位底下抽出一把匕首。 貝暖怔了一下,心想,他打算自己來?可是他又看不見,真的行? 就在貝暖愣怔的瞬間,武毅已經到了,對着盛翊舉起手中的刀。 然後武毅就倒了。 貝暖離得近,居高臨下看得非常清楚,盛翊确實用匕首比劃了一下,可是根本就沒碰到武毅。 貝暖随即就明白為什麼了。 武毅胸前心髒的地方,嵌着一個貝暖看過一萬次、非常熟悉的小黑點。 這東西本來都是出現在喪屍的腦門正中,是根齊根沒入的長釘。 陸行遲來了。 有他在,什麼都不用怕,貝暖驚喜萬分,趕緊擡頭到處找,卻沒有看見他。 陸行遲的箭速度太快,天又黑,根本察覺不到箭的軌迹,也不知道他躲在哪。 再低頭時,看見邢權也倒了,不出意料,也在胸口心髒的地方領了根釘子。 好不容易才養出來的一個蠱王,就這麼無聲無息地狗帶了。 貝暖卻一眼發現盛翊不太對勁。 他正捂着胸口,鮮血從他的胸前滲出來,洇濕了一大片。 難道蠱王剛剛在倒地之前給了盛翊一刀?陸行遲沒來得及救?怎麼可能? 盛翊痛苦地喘着,彎下腰往前一栽,就從輪椅上栽到了地上。 貝暖飛快地從燈柱座上跳下來,蹲下抱住他的頭,想把他扶起來。 陸行遲呢? 貝暖環顧四周,人都受傷了,他怎麼還躲着不肯出來? 盛翊忽然用隻有兩個人能聽到的音量對貝暖說:“上一世,我不是被邢權他們殺的。” 貝暖:? “有人在我身後偷襲,趁我不注意,給了我一刀,雖然我的眼睛看不見,但是我能感覺得出來,是個熟人。” 什麼意思? 貝暖正在愣神,就聽見盛翊輕聲說:“别出聲,他來了。” 盛翊輕輕一翻,從貝暖懷裡滾到地上,好像無比痛苦。 就在不遠處,陰暗的角落裡,果真出來了一個人。 貝暖認出來了,是船上的翟大副。 他的背一如既往地弓着,兩肩塌着,黝黑的臉看上去依舊很樸實可靠,目光膽怯,還帶着點小心翼翼的表情。 他先遙遙地看了這邊地上倒着的三個人一眼,才試試探探地走過來。 “盛總?”他彎下腰小聲叫,“您沒事吧?” 他看不見貝暖,隻能看見蜷縮着躺在地上、胸前淌血的盛翊。 這人明明看見出了大事,卻既不着急,也不趕緊上來救人,舉止相當奇怪。 貝暖按照盛翊的囑咐,真的沒有出聲。 盛翊的表情很痛苦,一大口一大口地抽着氣,對翟大副伸出一隻手,“老翟……我被他們捅了一刀,救救我……” 貝暖察覺,他的聲音比剛剛囑咐貝暖不出聲時顯得虛弱多了,斷斷續續的。 翟大副走近兩步,認真地觀察了盛翊一會兒,嘴角多了一抹神秘的笑。 “盛總,你放心去吧,”翟大副說,“我一定給你舉行一場盛大的海上葬禮。” 貝暖:“……” 盛翊仍然喘着,眼中流露出不敢置信,“翟大副?”緊接着問,“你和他們是一夥的?” 翟大副笑了一聲:“誰跟那些鄉巴佬是一夥的?我不認識他們。不過他們确實是我放出來的,我把看着他們的人叫走,把鎖開了,我跟他們保證,殺了你就送他們平安上岸。” 貝暖心想,怪不得。 怪不得裡外幾層鎖得那麼嚴實,有人看守,邢權他們還能跑出來。 而且一出來,就直奔這裡找到盛翊,而且還知道他晚上眼睛看不見。 邢權他們并不是重生的,他們知道得那麼多,原來是因為有内奸。 這個翟大副要借刀殺人。 聽盛翊剛才的意思,上一世殺了盛翊的也是他。 現在想想,書裡沒細寫,說不定在書裡,邢權他們那麼容易就奪了船,也和這個翟大副脫不開關系。 翟大副在盛翊面前蹲下來。 “盛總,你今天這個下場,都是你自己作死。我在船上待了一輩子,一點點升到大副,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離當船長就差一步,你就是死活不同意升我。” 翟大副的臉扭曲了一下,“那個聶北安,毛都沒長齊的小子,你非要提拔他,這幾年坐火箭一樣升上來,已經當上船長了。呵。” “我一會兒就把船開走,讓那個聶北安在喪屍堆裡當船長吧,你不讓我當船長,我就自己升自己當船長。” 他說得沒錯,盛翊死了,他隻要撒個謊,把聶北安甩在岸上,這艘船上的人肯定都會聽他這個大副的,大副就理所當然地升成了船長。 翟大副說完,又觀察了一下盛翊,“盛總,你死得真慢。我再送你一程。” 他彎腰撿起邢權掉在地上的刀。 “反正誰一看就知道,你們三個打起來了,你是被他們殺的,根本不會有人想到我。” 盛翊平靜地等他說完,忽然移開了捂在胸前的手,坐了起來。 貝暖心想:反派果然死于話多。掰掰。 然而出乎貝暖意料的是,盛翊不止坐起來了,還若無其事地站起來了。 用他的雙腿。 這下連貝暖都驚詫地看着他。 他不是以前出過車禍,腿不能動,一直都要坐輪椅嗎? 翟大副也被他吓得一哆嗦,驚恐得說不出話來。 月亮已經升起來了,一片銀輝下,盛翊淡定地低頭望着翟大副,目光不再是一向朦朦胧胧沒法聚集的樣子,頭一次變得犀利無比。 他微笑了一下,問翟大副:“吃驚嗎?”第86章
盛翊從口袋裡拿出一把槍,對準翟大副。 貝暖心想,盛翊放出消息,說聶北安和船上戰鬥力強的人都下船找物資去了,還把他的槍也帶走了,原來純屬設了一個圈套,專等翟大副上鈎。 現在陸行遲肯定在周圍,槍還在也很正常,聶北安一定也沒走。 翟大副的臉曬得太黑,吓白了也看不太出來,隻有哆哆嗦嗦的嘴唇能看出他在害怕。 面對黑洞洞的槍口,他好不容易才問出一句,“盛總,你怎麼忽然……你是怎麼……” “我不止能自己站起來,還能走路,”盛翊溫和平靜地說,“而且我也能看得見你,看得很清楚。” 不止翟大副,貝暖也有點暈。 書裡不是寫得明明白白,盛翊的腿出過車禍,不能動,眼睛也有問題嗎? 所以上船的這兩天,看他一直坐在輪椅上,還說看不見東西什麼的,全都是假裝? “可是,你不是……”翟大副盯着盛翊胸前滲出來的一大片血。 盛翊也低頭看看自己的胸口,輕松地說:“紅顔料而已,我貼了一小包在胸口,用手一壓就爆,很方便。” 既然他站起來了,别人也就都過來了。 陸行遲真的在,想來應該是受盛翊所托,在他們抓内奸的圈套裡出了一份力。還有聶北安和李秘書,他們全都不再藏着了,走了過來。 陸行遲一過來,就毫不客氣地摟住貝暖的腰,低頭吻了吻貝暖的頭發。 “哪熱鬧哪就有你,還敢給我往燈柱上爬,皮成這樣,回去應該打屁股。” 他舉止親昵,說的話也很親昵,貝暖立刻就看出,他這明顯是故意做給大家看的。 聶北安也笑着對貝暖說:“我剛才真怕你一不留神掉下海。” 貝暖在陸行遲懷裡掙了掙,無奈他的胳膊箍得像抓兔子的鐵夾子一樣,沒掙出來,隻好安分地窩着。 貝暖分辨:“根本就不危險。平時燈柱座這種高度的地方,你站上去以後肯定不會掉下來吧?為什麼旁邊有大海,就覺得會掉下去呢?都是心理作用而已。” 他們幾個随口聊天,沒人理翟大副,翟大副半張着嘴,一聲不出,看着這邊,一臉撞到鬼的表情。 貝暖知道他在驚恐什麼。 貝暖現在是“丙”型隐身,以在場的陸行遲他們幾個看來,貝暖和平時一樣。 翟大副卻完全看不見她。 在他眼中,陸行遲正在親昵地摟着空氣,和空氣打情罵俏,好像神經病。 可怕的是,聶北安還不覺得奇怪,也在搭茬。 更可怕的是,空氣竟然真的會說話。 為了不讓聶北安他們察覺到異樣,貝暖趕緊轉移話題,指指翟大副,問盛翊:“你要把他怎麼辦?” 盛翊瞥一眼翟大副,用槍對船邊的欄杆比了比,“去船舷外。” 看來他是打算把他逼下海。 陸地遙遙在望,這裡離岸不太遠,不過那是對船而言。 以這種距離,想遊到岸上,就算對一個水性不錯的老船員,都不是太容易。 翟大副吓壞了,“盛總,您放過我吧,”還在跟跟盛翊讨價還價,“您把我放上岸行不行?或者給我個小船,岸上都是喪屍,真上岸了我也活不了幾天。” 盛翊沒有回答,直接對着翟大副面前的地上開了一槍。 “船舷外。”他開完槍才說。 翟大副被槍聲吓得抱住頭,這次真的要哭了,在槍的逼迫下,哆哆嗦嗦地爬過船舷的欄杆,用手死死把住欄杆,站在船舷外。 “盛總,這件事真的不怪我啊。” 翟大副還在做最後的掙紮。 “我兢兢業業跟着你幹了這麼多年,做夢都想當個船長,要是我當船長了,我絕對不會幹這些事,這都是被逼的。盛總,你不覺得不公平嗎,論資曆,論經驗,我哪不比聶北安強?” 盛翊竟然真的回答他了。 “我一直覺得你不夠格,今天更覺得自己沒判斷錯。你為了你一個人的私利,和漁船上那幾個人串通,把他們放出來,你有沒有想過,這對這條船,還有船上這麼多乘客和船員有多危險?” “船長不是這麼當的。”盛翊用槍比了比,“你下去吧,我現在覺得你連當這條船的大副的資格都沒有。” 翟大副被盛翊說得面如死灰,明白并沒有圜轉的餘地,今天注定是要下海了,絕望地低頭看了一眼下面的海水。 “等等。”貝暖終于掙開陸行遲的懷抱,跑到船舷邊,從空間裡掏出一條戶外圍脖,嗖地套在翟大副頭上。 翟大副:??? 貝暖套完圍脖,退後幾步,語重心長地說:“馬上就要下海了,水裡冷,戴上這個吧,暖和。” 所有人:“……” “聖母的寬容”終于變成了(55)。 任務獎勵不錯,貝暖心滿意足地看着聖母值一通狂漲。 就在貝暖掏出圍脖時,丙型隐身的倒計時也歸零了。 翟大副親眼看見,白天見過的那個天使一樣的女孩突然憑空冒了出來,還體貼地幫他套上圍脖。 他震驚得一動都不能動,張了張嘴,好像想說話。 盛翊不等他開口問出什麼來,就一槍打在欄杆上。 火花飛濺,翟大副吓得一松手,噗通一聲掉下了海。 貝暖跟着探頭往下看了看,就看見翟大副浮在海面上,劃拉了兩下之後,就轉了個方向,好像打算往陸地的方向遊。 貝暖心想,盛翊那麼想要報仇,到最後還是心慈手軟了。 翟大副在海上一輩子,水性一定非常好,這裡離岸雖然遠,說不定運氣足夠好,還真能遊得過去。 然而盛翊沒有。 他也走到船舷邊,面無表情,對着下面連開幾槍,剛剛還露在海面上的翟大副的腦袋,瞬間沉了。 聶北安不用盛翊說話,已經和李秘書一起把早就沒動靜的邢權和武毅拖到船邊,也扔下大海。 這邊連着幾聲槍響,沒一會兒,就有當班的船員過來了,大概是想看看是怎麼回事。 “沒事,”聶北安笑道,“咱們盛總在練槍。” 泳池那邊隐隐傳來大人和孩子們的笑鬧聲,Vali号終于躲過了書中那場讓船上的人死傷過半的大劫難。 盛翊也不用再坐在輪椅裡了,站在船舷邊舒展筋骨。 貝暖盯着他想,為什麼他的眼睛和腿都好了呢? 連一直跟着他的翟大副都不知道,說不定是和重生有關。 盛翊低頭盯着海面,确認翟大副真的消失了,才轉過身,語氣遺憾,“可惜船上沒有酒了,真想慶祝一下。” “我有啊。”貝暖主動說,“就在艙房裡。” 貝暖離開片刻,就拎着兩瓶酒回來了。 理想中的慶祝,應該是開瓶香槟,然而貝暖沒有,貝暖拎過來的是兩瓶實打實的白酒,度數還都不低。 盛翊讓李秘書去找幾個杯子。 李秘書沒找到小杯子,拿來的是水晶威士忌杯,一人發了一個,每杯裡都倒了一個底的酒。 “幹杯。”盛翊舉舉酒杯。 陸行遲把杯子送到嘴邊,隻抿了一點,一瞥眼,就看見旁邊的貝暖把酒一口全悶了。 别人幹杯都是說說而已,她還真敢幹杯。 接着就開始瘋狂咳嗽。 “真辣。”貝暖感慨,又補充,“其實還挺好喝的,刺激。” 聶北安并不真的喝酒,船上事很多,唯恐有人找他,他隻象征性地稍微喝了一小口,就急匆匆走了。 盛翊和李秘書喝掉自己的那份,也回去了,甲闆上隻剩下貝暖和陸行遲。 大海和天空都是濃郁深重的顔色,月亮高而遠,兩個人席地坐在月光下船尾的甲闆上。 Vali号重新起航,向着加拉灣的另一邊駛去,在船尾的海面上帶起一層又一層白色的浪花。 陸行遲不肯再多給她酒,貝暖隻要到一個杯底,珍惜地雙手捧着,一小點一小點地抿。 “别的男生,都是找到機會就拼命給女生灌酒。”貝暖抱着杯子小聲抱怨。 陸行遲彎了彎嘴角。 “你說的那種不叫‘别的男生’,叫‘猥瑣男’,正常人不是那樣的。你覺得杜若會灌你酒嗎?唐瑭會嗎?”陸行遲頓了頓,還是接着說,“江斐會嗎?” 貝暖的腦子在酒精的麻醉下轉得有點慢,想了想,老實地搖搖頭。 然後補充說:“盛翊也不會。” 陸行遲沉默了一下,問貝暖:“才上船一天而已,怎麼就跟他那麼熟了?” 貝暖忽然意識到,因為剛剛是丙型隐身,陸行遲看她看得很清楚。 她爬上燈柱想救盛翊,後來盛翊受傷,她馬上跳下來抱住他,所有這些事,陸行遲躲在旁邊,應該是全都看在了眼裡。 盛翊演技不錯,一個受傷一個沖上去抱住,好像苦情劇裡的一對絕命鴛鴦,在陸行遲眼中,畫面一定十分刺激。 貝暖心虛地低頭抿了一口酒,“我以為他不能動,眼睛又看不見,有點可憐,就想幫幫他。” 陸行遲點點頭,低聲說:“懂了。最近不慕強了,改成憐弱。” “什麼?”貝暖沒聽清。 陸行遲卻沒有回答,而是拿起酒杯,自己抿了一口酒,換了話題,“貝暖,你從昨天起就一直躲着我。” “我有嗎?”貝暖不承認。 “有。”陸行遲十分肯定地說。 他靠過來,把她從背後環進懷裡,低頭把下巴放在她的肩膀上。 “我哪裡不好,你告訴我,不要莫名其妙不理我。” 他的聲音忽然變得和平時完全不一樣。 貝暖轉過頭,看見他低着頭,下巴抵着她的肩膀,神情帶着明顯的委屈。 委屈巴巴,好像一隻忽然受到主人冷落的大型犬。 看起來一點也不吓人,完全沒有攻擊性,甚至有點可憐。 大概是酒精的關系,貝暖的心忽然軟到不行,擡手摸摸他的頭發,“真的沒有不理你。” 陸行遲偏過頭,蹭着她的手,給了她一個微笑,看起來人畜無害。 貝暖心中冒出點自責:他并沒有任何不好。是自己偷窺人家,偷窺後又瞎想八想,怎麼看都不是他的錯。 貝暖靠在他懷裡,任由他抱着,覺得他的胸膛寬闊溫暖,還是熟悉的感覺。 這兩天跟他别别扭扭,實在是有點反應過度。 不過貝暖忽然意識到,這是趁火打劫讨價還價的好時候。 “陸行遲,說起來,你确實有一樣不太好。” 貝暖能感覺到,陸行遲的肌肉僵了一下,他立刻問:“是什麼?” 貝暖投訴,“你一直都管着我,這也管那也管,我又不是小孩。” 陸行遲依舊把下巴抵在她肩膀上,低聲為自己辯解,“讓你少吃泡椒不是怕你肚子疼嗎?” 貝暖皺皺眉,“不止泡椒,比如現在,我一個成年人,喝點酒怎麼了?” 陸行遲沉默了片刻,忽然伸手把旁邊的酒瓶拿過來,往貝暖身前一放。 貝暖轉頭看看他。 “給。你喝。”陸行遲推推酒瓶。 貝暖不敢相信。 “想喝多少喝多少,你随便。”陸行遲說,“喝醉了我抱你回艙房。” 真的嗎? 貝暖眯起眼睛,“你該不會是想趁機占我便宜吧?” 這純屬倒打一耙,陸行遲相當無語,伸手就打算把那瓶酒從她面前拿走。 貝暖連忙搶回來,“你當然不會了,我說着玩的。” 月亮升得越來越高,懷裡的人軟了下去,放松地靠在他胸前,用手攥着他的襯衣,怎麼看都是醉了。 陸行遲發現,和上次在堯城喝米酒時一樣,她一喝醉,話就特别多。 “我不要了。”貝暖不高興地把酒杯放在甲闆上,還往旁邊推了推,“一點都不好喝。非讓人家喝那麼多,辣。還頭暈。” 陸行遲默了默,說得好像别人逼她喝酒一樣。 陸行遲歎了口氣,“不喝了?把酒瓶和酒杯收進你的空間裡,我抱你回艙房。” 貝暖回頭看着他,一臉不懂。 陸行遲沒辦法,拉着她的手,用她的手指尖點點酒杯。 酒杯還好好地放着,什麼都沒發生。 陸行遲也不知道她平時都是怎麼把東西收進空間的,也許要靠意念? “乖,”陸行遲輕輕哄她,“收一下東西,我要抱你,沒有手,拿不了。” 貝暖仿佛琢磨了一下,試探地點了點酒杯。 酒杯沒了。 貝暖滿臉驚喜,睜大眼睛,跟陸行遲彙報,“它沒了!” 陸行遲:“……” 貝暖偏頭想了一下,好像忽然發現新大陸一樣,“我看見了,它就在裡面的地上!” 然後又問:“這是誰家倉庫啊?裡面有好多東西……有一個好大的黑罐子,有一條船,還有那個……”她眯着眼睛,好像努力地辨認了一下,“……是炸彈嗎?” 陸行遲吓了一跳,“是,很危險,你不許亂動!” 陸行遲不再理會酒杯的事,自己先站起來,再彎腰在她膝彎下一抄,把她橫抱起來,“太晚了,我們回去睡覺了。” 下次還是不能讓她喝這麼多,她的空間還真是一個危險品倉庫,萬一她喝多了亂玩,随便出點事就不是小事。 船上的人都睡了,電梯裡沒人,走廊也很安靜。 陸行遲直接帶貝暖回到她的房間,把她放上床。 别人喝醉了都是迷迷糊糊的,隻想睡覺,貝暖卻看着一點也不困,小臉紅撲撲的,精神奕奕,雙眼放光。 她乖乖地靠在床頭坐好,放空了幾秒,突然冒出一句話,“倒計時結束了。” 陸行遲:? 貝暖嚴肅地說:“明天就沒有了,今晚要抓緊時間趕緊用。陸行遲,我給你變個戲法。” 陸行遲:?? 貝暖半閉上眼睛,嘀咕了一句什麼。 在陸行遲眼前,她就這麼憑空消失了。 陸行遲:“……” 人雖然不見了,貝暖歡快的聲音卻從床上原位傳來:“甲類隐身!耶!!” 陸行遲:“……”第87章
貝暖熱情不減,提議:“陸行遲,咱倆來玩捉迷藏吧?賭一萬塊你找不到我!” 陸行遲看見床上憑空凹下去幾下,好像有人在七手八腳地往床下爬。 緊接着,是一陣跌跌撞撞的腳步聲,撞到家具的哎呦聲,再然後,貝暖就沒動靜了。 陸行遲歎了口氣,走到沙發旁邊,彎下腰,摸了摸沙發旁角落裡的空氣。 貝暖驚奇的聲音傳來:“你怎麼知道我藏在這兒?怎麼會這麼厲害?再來。” 一陣看不見的氣流從陸行遲身前掠過,這次吸取教訓,聲音輕多了。 陸行遲轉了個身,來到衛生間,伸手到淋浴房裡。 摸到了她的胳膊。 “怎麼可能?”貝暖不幹了,“陸行遲,你耍賴,你是不是能看見我?” “當然不能。” 陸行遲摸索着伸手到她腋下,把她從淋浴房裡拎出來,唯恐她再毛手毛腳摔一跤。 “傻瓜,你也不想想,我的異能是什麼?” 陸行遲低頭親親她的頭發。 “我對金屬的感覺越來越敏銳,說實話,從前些天起,我就知道你戴着一個小臍釘了。” “雖然我看不見你,但是仔細體會一下,就能感覺到有個小臍釘正在滿屋子亂跑。”陸行遲說,“而且從高度還能判斷出你是站着的,還是蹲着的,趴着的。” “這樣啊?”是貝暖恍然大悟的聲音。 一聲刷地拉開拉鍊的聲音,然後是悉悉索索的衣服聲,最後嗖地一下,什麼看不見的東西就叮地落到了茶幾上。 陸行遲無奈地擡起手,茶幾上那枚跟着她一起隐了身的小臍釘飛了起來,落到他的手心裡。 陸行遲心想,她的空間她也不要了,就這麼随便亂扔。 陸行遲把那枚看不見的小臍釘妥帖地收進胸前的襯衣口袋裡。 “我沒臍釘了,有本事你現在來找我啊?”貝暖得意的聲音傳來。 不能用臍釘定位她的位置,陸行遲第一時間先走到門邊。 他把手搭在門鎖上,把鎖舌焊死,确保她不會悄悄溜出去跑丢,然後才在房間裡轉了一圈。 房間不大,陸行遲三兩步走到床頭櫃旁邊,把貝暖拉起來。 “為什麼啊?我明明沒帶着臍釘了啊?”貝暖的聲音中透出委屈。 陸行遲忍不住笑了,“因為你很香。” 陸行遲說:“你用了淋浴房裡水果味的洗發水,那瓶的味道很大,加上你自己平時塗的身體乳又是椰子味的,兩種味道混在一起,聞起來就像一顆奶糖。” “你自己聞習慣了,并不覺得,對不對?” 陸行遲把她摟進懷裡,坐在床上,揉揉她的腦袋。 “根本不用有什麼異能,我覺得你跑到一個普通人旁邊,隻要離得夠近,他們光靠鼻子,都能聞得出你來了。” “昨晚你去我們房間,藏在杜若的床底下,你以為杜若為什麼會覺得床下是你?” “貝暖,你破綻太多了。” “還有昨天,你假裝在浴室裡洗澡的時候,雖然那時還沒用那種洗發水,但是拉上淋浴房的玻璃門時,我親眼看見,全是水汽的玻璃上憑空冒出幾點手指的印子,很明顯是一個隐形人正在關門。” “我看見衣服都扔在床上,猜也能猜到,你因為在我面前沒穿衣服,慌慌張張的,還摔了一跤,我猜得沒錯吧?” 陸行遲笑了一下,低頭親親她的耳朵,“真可惜,我看不到。” 陸行遲想了想,又說:“昨晚從浴室出來時,真的不是故意要讓你看見,我發現唐瑭拿着衣架要捅床底下,感覺了一下,才發現你就在房間裡。” “沒想到你反應那麼大,一整天都不敢看我,”陸行遲貼着她的耳朵,低聲問,“我不穿衣服,有那麼可怕麼?” 他的問題卻沒有收到任何回應。 貝暖一點聲音也沒有。 陸行遲摸摸她的臉,再摸摸她的眼皮,忽然意識到,她忙了一天,又喝了酒,看來是累了,竟然就這麼隐着身,窩在他懷裡睡着了。 陸行遲把看不見的貝暖放到床上,摸索着幫她脫掉鞋和外衣。 實在看不見,手指無意中碰到柔軟的地方。 “不是我的錯,誰讓你隐身?”陸行遲義正辭嚴,耳根卻有點發紅。 他把她放好,自己也跟到床上,把她攬進懷裡,拉好被子。 這種狀況十分奇怪,觸感清晰,卻根本看不見,好像懷裡是有形的空氣。 陸行遲俯身吻了吻她,也不知道是親到了哪裡,他笑了一下,“每天都有新花樣。” 讓人應接不暇。 貝暖早晨是被舷窗透進來的陽光照醒的,閉着眼睛,眼皮都是金紅色的,明亮耀眼。 貝暖的頭隐隐地有點疼,在陽光下發了一會兒呆,忽然想起昨晚喝酒的事。 後來呢? 貝暖猛地坐起來。 為什麼有個可怕的印象,好像在隐着身跟陸行遲玩捉迷藏? 而且好像陸行遲還說了關于臍釘的什麼事。 貝暖火速掀開被子。 外衣脫了,貼身的衣服穿得好好的,貝暖掀開衣服看了一眼,附着空間的小臍釘也妥帖地戴在身上,并沒有任何異樣。 難道都是夢? 衛生間的門突然開了,陸行遲從裡面出來。 他的頭發濕着,看上去剛洗過澡,和上次一樣,裸着上半身,明晃晃露着寬厚的胸膛和分塊的腹肌。 不過這次漂亮的人魚線隻露出一半,剩下一半隐沒在腰上的浴巾裡。 貝暖張口結舌,“你怎麼會在我房間裡?還在我這兒洗澡?” 陸行遲從容淡定地擦着頭發說:“因為我昨晚就是在你這裡睡的,你看不出來?” 昨晚她喝多了,他留下來照顧她,也算合理。 貝暖不想盯着他看,可是眼睛并不受控制,“……問題是你為什麼不穿衣服?” “衣服在你空間裡,你還在睡覺,我不想叫醒你。” 他的理由很充分。 “怎麼了?不好意思?”陸行遲淡淡地看了貝暖一眼,“反應那麼大是因為不适應,我覺得你需要的是脫敏,多看幾次就習慣了。” 貝暖:“……” 吃過早飯,聶北安來找陸行遲,不知有什麼事,貝暖一個人去甲闆上透氣。 陽光下的大海很平靜,閃耀着細碎的粼粼波光。 貝暖起床沒多久就已經看過了,海神的禮物――“看不見的秘密”的倒計時已經結束了,隐身不能再用。 現在看來,花式隐身至少有四種,甲乙丙丁。 甲型隐身是連人帶服飾的完全徹底的隐身,誰都看不見,最完美也最理想。 乙型隐身就沒那麼爽了,隻隐身體不隐衣服,想讓别人看不見,就得脫掉衣服裸奔。 丙型隐身是分級的,熟人和朋友看起來和平時一樣,其他人卻看不見隐身的人。 丁型隐身倒是連人帶衣服一起隐了,卻在胸前的位置幻化出一隻大家都能看見的蝴蝶。 貝暖相當好奇,除了這四種以外還有沒有其他的花式隐身,可惜倒計時已經結束了,沒法再玩。 貝暖上了甲闆,走到船尾。 盛翊還在老地方,不過這次是靠在船舷上的,不用再坐着輪椅,正遙望着清晨的大海。 他能站着,也能看見,感覺卻還是很敏銳,不用回頭,就知道貝暖來了。 “中午前就能到加拉灣對面,我送你們下船。”他說。 貝暖走到他旁邊,也靠在欄杆上。 貝暖還是有一件事不太明白,現在沒有别人,剛好可以問他。 “盛翊,都說你的腿和眼睛不太好,是你裝的嗎?” “并不是裝的。我以前确實出過車禍。” 盛翊轉過頭對她笑笑。 “上次重生的時候,有個聲音讓我抽一份重生的什麼福袋,說是裡面會開出一種異能。我就對他說,我并不想要什麼異能,我隻希望我的眼睛和腿恢複正常,像個普通人一樣。” 盛翊望着遠方的海面,“那個聲音同意了。” 所以他前幾天重生後已經完全恢複了正常,但是為了釣出兇手,一直坐在輪椅上假裝。 貝暖意識到另一件事。 第一天晚上在這裡遇到他的時候,他的眼睛就是好的。 他靠感覺知道她過來了,卻看不到。 也就是說,盛翊從第一次見面,用手摸她的頭時,就知道她在隐身。 和一個隐身人聊天,還能聊得那麼開心,他的膽子相當大。 所以後來白天在無土栽培室裡時,她隐着身,看起來就是一隻蝴蝶,他也沒覺得有多奇怪,反而還叮囑她小心。 貝暖想起了另外一個膽子很大的重生的人。 “盛翊,船上有個小男孩,叫淵淵,我有件事想求你幫忙。” 盛翊對貝暖溫和地笑了,“你盡管說。” 中午的時候,盛翊和聶北安帶着好幾個船員,來到甲闆上。 正是人多的時候,幾個人很方便地找到了淵淵和他媽媽。 聶北安難得地戴着大檐帽,氣宇軒昂地穿着一整身船長的制服。 人人都知道他是船長,全都好奇地看着這邊。 聶北安在淵淵面前蹲下來。 “淵淵,你一直在警告大家上船的那些人是壞人,我們查了一下,發現真的是,就把要劫船的壞人全都抓住了,所以我們決定給你一個獎勵。” 淵淵不可置信地看着聶北安。 比淵淵更吃驚的是淵淵的媽媽,她張口結舌,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半天才問:“我兒子天天都胡說八道的,都不是瞎說嗎?” 聶北安對她笑笑,“不是。” 聶北安把頭上的大檐帽摘下來,戴在淵淵頭上。 “因為你保護了這條船,所以我們決定讓你當一天船長。你願意嗎?” 淵淵說不出話來,拼命點頭。 聶北安站起來,牽住淵淵的手,“我們去駕駛艙,當船長有不少工作要做。”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尤其是那群天天在船上亂跑、卻不肯帶淵淵一起玩的小孩們,全都傻了。 船長親自認證,說小神經病說的那些有壞人的事全都是真的,還說他救了一船的人。 他要當一天這艘船上最厲害的人――船長了,戴着船長的大檐帽,還要去傳說中至高無上的神秘的駕駛艙。 淵淵在小不點們羨慕得發綠的目光中,牽着聶北安的手走了。 盛翊用目光在人群中找到了貝暖,貝暖對他燦爛一笑,在胸前比了一對大大的大拇指。 遠方的地平線上出現了陸地,貝暖他們收好東西,準備下船。 這兩天船上的悠閑生活結束了,又要重新回到喪屍堆裡。 杜若感慨,“好幾天沒看見我的那些子民了,還真有點想它們。” 所有人:“……” 這邊是一片荒灘,隻能停靠小漁船,并沒有足以讓Vali号停泊的碼頭,聶北安打算用小艇把他們送上岸。 下船前,聶北安帶着今天的一日船長淵淵來了,盛翊也來了。 貝暖從背包裡掏出早就準備好的一大袋東西,遞給盛翊。 “我有點東西想送你們,”貝暖打開袋子。 裡面是新鮮的土豆、紅薯、蒜頭,黃豆和綠豆,還有帶着根的生菜、小蔥、香菜和菠菜。 每樣種到土裡,都可以發芽長大。 這是貝暖在空間的新鮮蔬菜裡特别挑出來的。 盛翊他們說過,船上沒有可以種的東西,隻有漁船上拿過來的菜籽。 貝暖有點不好意思,“土豆這種可以發芽,菜都是有根的,我也不知道這些在船上能不能種得活,不過我覺得你們可以試試看。” 如果能成功種活,至少能解決一部分船上的食物緊缺問題。 聖母值默默地上漲了。 盛翊望着袋子裡的東西,半天沒有說話。 末世已經這麼久了,這些新鮮的能種植的東西得來不易,要想拿到,往往要付出人命的代價。 這一袋看似普通的東西,在末世其實十分珍貴。 盛翊擡頭看着貝暖,聲音有點啞,“我也有點東西想送你。” 他從口袋裡拿出一個深藍色的天鵝絨布小袋,遞給貝暖。 貝暖打開一看,吓了一跳。 裡面是一小把晶瑩璀璨的裸鑽。 “沒什麼用,”盛翊對貝暖微笑道,“但是很漂亮,我覺得女孩子大概會喜歡。” 一袋新鮮蔬菜換一袋鑽石,貝暖生平從來沒做過這麼劃算的買賣。 “收下吧,”盛翊說,“看到了,就能記起世界上還有我這個人。” 小艇一直把幾個人送上岸邊泊漁船的小碼頭。 一直到下了小艇,走在木頭搭的棧橋上,杜若還在唠叨,“他送貝暖鑽石噢!” 江斐幸災樂禍地笑了一下,“鑽石是有特殊含義的吧?” 貝暖邊走邊捏出一顆,對着光研究,“這鑽石是真的嗎?” “是真的吧?好漂亮,”唐瑭說,“暖暖姐,你就這麼拿出來?當心掉進水裡。” 陸行遲偏頭看了她一眼,忽然說:“貝暖,我渴了。” 貝暖連忙把鑽石收進空間,從空間裡拎出一瓶水,遞給他。 陸行遲不接,“想喝可樂。” 可樂有好多箱,可是不知道放在哪,貝暖在空間裡一通翻,終于找出一罐可樂,遞給陸行遲。 肥宅快樂水魅力值過高,所有人都把鑽石抛在腦後,一起問貝暖要可樂喝。 陸行遲隻喝了一口,就還給貝暖,貝暖接過來,好像正走着神,自己也仰頭喝了一口。 陸行遲看見了,微微笑了一下,什麼都沒說。 貝暖是真的在走神,她腦子裡想的是另外一件事。 在船上遇到了兩個重生的人――盛翊和淵淵。 兩個人都說過,在他們重生的時候,曾經有聲音讓他們抽取異能的大禮包。 淵淵抽到能看到隐身的異能,盛翊沒有抽,直接兌換了健康的身體。 貝暖自己在穿越的時候,小三也讓她抽了新手福袋,拿到了空間。 有異能的人以前也見過幾個,比如有暫時禁言能力的周倉,比如能催眠的謝沅清,還有能預言别人死亡概率的老胡,可惜都沒有機會跟他們深入地聊一聊。 還有一個有異能的霍仞,聽到聖女嘉德就會笑出來,嚴重疑似和貝暖一樣,是穿越到這個世界的。 至少到現在為止,包括貝暖自己在内,已經有三個有異能的人确定無疑是穿越過或者重生的了,而且在穿越重生的時候抽過異能大禮包。 貝暖仰頭望向身邊的陸行遲。 如果這種推理成立的話,陸行遲的異能又是怎麼來的呢? 他也抽過大禮包嗎? “陸行遲。”貝暖叫他。 陸行遲轉過頭,用“什麼事”的表情看着貝暖。 貝暖對他綻開一個純潔無辜的笑容,問他:“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有異能的?”第88章
陸行遲還沒回答,杜若就搶先說:“末世開始之後呗。” 杜若語氣悲憤,“喪屍病毒冒出來之前,他回國以後住在我家,根本什麼異能都沒有,爆發的那天早上我就覺得不對勁,他出去逛了一圈,帶着把黑弩回來,我還以為是買的呢,結果說是自己做的。” “陸行遲,你那時候就有異能了,是不是?”杜若問。 陸行遲笑一笑,“沒錯。那天早晨一覺睡醒,忽然發現自己變成有異能的人。” 貝暖不放過他,“那你為什麼第一時間做了一把弩?是預知了要爆發喪屍病毒嗎?” “預知?當然不是。” 陸行遲轉頭看她一眼。 “任何一個男人,忽然有了金屬異能,第一時間想做出一把武器不是很正常麼?” 他又笑了一下。 “不過那是因為我那時候還不認識你,要是認識的話,第一件用異能做的東西一定是送你的。” 他語氣自然,貝暖卻被他撩得臉紅。 但是他一口否認了預知喪屍爆發的事。 陸行遲和書裡的陸行遲性格那麼像,應該不是穿越的。 貝暖現在有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九的把握,覺得他就是重生的,并且也抽過異能大禮包。 可是如果他是重生的,又為什麼不在喪屍爆發的當天早上打飛的直奔安全區,還非要在喪屍群裡艱難地往前走? 他難道有什麼難言之隐? 貝暖懷疑他和她一樣,也有系統,也有需要完成的任務。 不過就算他有任務,也肯定不像貝暖這麼慘,因為他從來不做什麼奇怪的事。 連貝暖自己都承認,在整個小隊裡,天天幹各種稀奇古怪不合常理的事的人,有且僅有的唯一的一個,就是貝暖本人。 别人都不像她那麼不正常,也不像她那麼忙,天天東奔西跑地給系統打工。 陸行遲更是這樣,所有的行為全都合乎邏輯,完全沒有貝暖那種被迫營業的感覺。 貝暖歎了口氣。 人家盛翊和淵淵一點都沒避諱,就跟貝暖承認重生過,陸行遲為什麼就不肯說呢? 貝暖忽然冒出一種猜測:也許他是不得已。 貝暖剛穿越的時候,小三就鄭重警告過,穿越的事要藏好,不要跟别人透漏。 “小三,”貝暖在腦中把小三呼出來,“如果我告訴陸行遲我是穿越的,會怎樣?” 小三吓了一跳,“當然不能,他是你整個聖母任務的目标人物,你要在他面前表現聖母,如果告訴他了,那整個聖母任務不就大崩盤?會算任務失敗的。” “暗示呢?不直接說,暗示也不行?” 貝暖像個試圖跟監考老師一起研究怎麼作弊的神經病。 小三老師嚴肅地答:“當然不行,你要努力掩飾,有任何試圖讓他知道的行為,都會被監測系統捕捉到的。” “要是我告訴别人呢?再由别人告訴他也不行?” 小三無語,“你告訴别人和你直接暗示他不是一樣的?當然不行了。我們判罰的監測系統不是吃素的。” 貝暖懂了。 陸行遲的處境說不定和她一樣。 所以他才堅決不跟她承認。 貝暖納悶,“小三,為什麼盛翊他們就沒有‘監測系統’管着,能随便跟别人說自己是重生的?” “你特殊,不好嗎?”小三問。 貝暖無語,還真沒看出來搞這種特殊有什麼好處。 陸行遲很可能是重生的這件事,一旦想到,就開始折磨貝暖。 就好像好不容易解出來的題目,卻死都不告訴你正确答案,讓人抓耳撓腮。 貝暖正在痛苦時,小三又說話了,聲音還很愉快,“貝暖,你完成了‘聖母的寬容’任務,我答應過你,除了聖母值以外,還有額外的獎勵,你要不要聽?” 貝暖早就把這茬忘了,“昨天我就把任務做完了,你現在才想起來給我獎勵?” 小三呵了一聲,“有人昨晚喝多了,醉到神志不清,怪我?” 貝暖立刻心虛。 然後問小三:“我昨晚喝多了,有沒有在陸行遲面前幹什麼奇怪的事?” 小三是系統,肯定什麼都知道。 小三嚴肅答:“對不起,按規定我們必須要為宿主的私密生活保密。” 私密生活?還保密? 貝暖無語,“宿主不就是我本人嗎?你為什麼要對我保我自己的密?” “這是規定,系統手冊上寫着的,我要是不遵守,下次考核評級就拿不到優了。”小三冷血無情。 “你一個系統,拿優幹什麼?又不能漲工資,難道還能給你換一個好點的服務器?” “你不懂,我們系統之間的競争也是很激烈的,”小三說,“我好幾個朋友都被發配到邊遠世界去了,比如給嗜血成性六親不認的瓦星人做情感實驗什麼的。” 小三好像打了個寒顫。 貝暖趕緊問:“所以我是不是一個特别配合的好宿主?有我在你是不是感覺特别幸福?” 小三又呵了一聲,不過這次聲音聽着很溫柔。 “貝暖,你完成了“聖母的寬容”任務以後,達成了一個成就――你是所有實驗世界中,有史以來聖母值增長最快的宿主。” 貝暖挑挑眉,“所以呢?” “所以你拿到了一個額外的獎勵,自己看看吧。” 真的? 貝暖立刻打開任務欄。 “聖母的寬容”後面多了一個金色的小獎章,點開後,上面寫着:獲得槍械自動瞄準異能。 咦? 貝暖心想,這幾個字看着怎麼會那麼像遊戲外挂? 貝暖小心翼翼地問小三:“是說用槍的時候可以自動瞄準嗎?” 小三聲音歡快:“沒錯!因為你在所有武器中,使用槍械累積時間最長,所以自動解鎖了自瞄異能,有了這個,從今以後,你指哪打哪,不指哪也能打哪,就是貝?神槍手?暖!” 這麼好? 貝暖本來就有一個便攜式人形自瞄器,就是陸行遲,可是畢竟沒有自己真有個自瞄異能來得方便。 小三說得對,這個獎勵很不錯。 貝暖很想試試這個新的金手指,可惜手邊沒有槍。 貝暖遺憾地再研究了一下小金章,沒再找到别的信息。 既然任務欄開着,貝暖就又順手撥了一下趣味小任務的滾輪。 這次的新任務名字很拽,叫“神的力量”。 任務說明是:朋友的體貼,同侪的敬重,戀人的熱情,你是世界的寵兒,世界之神願意為你破例。 神神叨叨。 完全不懂是在說什麼,隻能強做。 唯一的好處,就是這次要收集的東西全都虛無缥缈,所以每一個後面都标好了(01),這樣才能知道到底有沒有收集到。 貝暖問小三:“任務說“神的力量”,是什麼異能?一下子力氣變得特别大嗎?” 小三居然沒用“無可奉告”随便打發貝暖。 大概是過于無語,他答道:“給你一把力氣幹什麼?讓你去扛大米嗎?當然不是。是真的特别厲害的神的力量。” 聽他這麼說,應該是個不錯的異能。 貝暖一直在腦中跟小三聊天,下意識地跟着陸行遲往前走。 棧橋下來是一大片布滿礁石的荒灘。 “這個是牡蛎吧?”杜若忽然說。 荒灘上半淹着水,露出下面大灘的凹凸嶙峋的礁石。 貝暖完全看不出來有什麼特殊。 杜若已經蹲下了,用手去摸。仔細看還真的有牡蛎,就嵌在礁石上,猛地看上去完全是礁石的一部分。 杜若問江斐要匕首,被江斐堅決拒絕,用匕首挖這個,刀就廢了。 杜若隻好對陸行遲說:“我想要一個尖頭鎬,還想要錘子和鑿子。” 好像陸行遲是能實現人願望的小仙女。 陸行遲确實是,不用一分鐘,就用貝暖拿出來的撬棍做出了杜若要的工具,于是大家不往前走了,一起在海邊挖牡蛎。 現挖的牡蛎看着就很新鮮,江斐把挖下來的牡蛎一個個剖開,用清水洗淨。 江斐問:“你們要吃蒸的還是烤的?” 貝暖立刻想起“神的力量”需要的“朋友的體貼”,趕緊說:“杜若你想怎麼吃?” 杜若立刻表态,“烤烤烤!” 貝暖馬上說:“那我也想吃烤的。” 也不知道這算不算“朋友的體貼”。 然而不算,“朋友的體貼”後還是(01),完全沒有動靜。 貝暖再看一眼任務說明,心想,傻不傻,這明顯是要别人對她的朋友式的體貼。 這裡朋友不愁,還個個都很貼心,應該不難。 “貝暖,”江斐打斷貝暖的思路,“我想要燒烤架和炭,還有蒜和小米椒。” 江斐動手剁了蒜蓉和小米椒,裡面加上耗油生抽等等做好拌料,鋪在牡蛎肉上,架起野營燒烤架,在鐵絲網上直接烤了起來。 一會兒就烤好了,牡蛎肉肥美多汁,再加上蒜蓉和小米椒提味,鮮得要命。 一隊人不務正業,一起在海邊大快朵頤。 陸行遲向來貼心,隻要看到貝暖的牡蛎吃掉了,就幫她拿新的,一會兒又抽了餐巾紙沾沾她吃花了的嘴角。 貝暖滿懷希望地看了看任務欄。 竟然不算。 朋友的體貼仍然釘死在(01),毫無動靜。 系統很明顯認為,陸行遲并不是她的“朋友”。 貝暖暗暗歎了口氣,怎麼就沒别人來“體貼”一下呢? 立刻就有了。 江斐問貝暖:“你好像喜歡火候輕一點的?” 他觀察力真好,發現貝暖在挑火候輕的吃。 貝暖趕緊答:“沒錯,我喜歡嫩的。” 江斐微笑了一下,提前夾了一個牡蛎到貝暖的盤子裡。 然而“朋友的體貼”仍然是(01)。 系統也把江斐的行為判斷成不是“朋友的體貼”。 貝暖又歎一口氣,擡眼盯着杜若出神。 杜若被她盯得發毛,“别用可憐巴巴的眼神看我,在牡蛎的問題上,我是絕對不會讓着你的。” 新一批的牡蛎出爐了,貝暖這次的作戰計劃是“以體貼換體貼”,立刻挑了一個最肥最大最誘人的,放進杜若的盤子裡。 杜若一臉震驚。 “怎麼了?”貝暖說,“朋友之間不就應該這樣團結友愛不搶牡蛎嗎?” 杜若張了張嘴,最後伸手試了試貝暖的額頭,憂心忡忡地問:“你沒病吧?” 這語氣,怎麼聽都不像是在關心她生沒生病,更像是在罵人。 唐瑭嘟囔:“她這不是生病,她這是被人穿了。” 貝暖卻在杜若伸手過來摸她額頭的一瞬間,看見“朋友的體貼”跳成了(11)。 大功告成。 貝暖嗖地把大牡蛎從杜若的盤子裡重新搶回來。 “你不要啊?你不要我吃了?”不等杜若再伸手過來搶,就一口吞掉。 等大家都吃滿足了,貝暖把剩下的牡蛎收進空間,才繼續上路。 穿過海邊的荒灘再往前走,荒草叢後,忽然聽到了人的聲音。 和喪屍呵呵的叫聲不同,是人類安靜地行進,踏過草葉的悉悉索索聲,還有人在壓低聲音說話。 一隊人朝這邊過來,人還不少,大概有十個左右,看見貝暖他們,立刻停了下來。 這是一群軍人。 其中不少人都是全套作戰裝備,穿著作戰服,帶着頭盔,胳膊上的标志是一個花環一樣扭結在一起的環形。 貝暖知道他們是什麼人。 貝暖本人是堅定的軍勝黨,在一個軍勝黨眼中,依仗現代化機械部隊和範圍性殺傷武器,喪屍占領世界這件事是不可能發生的。 然而這本《末日狂飙》的作者卻實打實是個屍勝黨,按這本書的設定,小說中這個世界的人類社會在喪屍面前不堪一擊。 因為人類社會全線崩潰,幸存的人類在安全區組織了一個不分國籍的臨時聯邦。 聯邦集結了這塊大陸上剩餘的所有軍事力量,正在和喪屍對抗。 貝暖他們遇到的就是聯邦的軍人,難得的,是一支正規軍。 貝暖一眼就看到他們手裡的槍了。 和貝暖一路遇到的各色武裝力量不同,他們的武器十分正規,讓人羨慕,好幾個人手裡拿着黑色的無托自動步槍,還有幾個帶着的是沖鋒槍。 貝暖看見槍,完全挪不開眼睛。 好想現在就試試新開的異能。 然而如果不混熟,他們大概也不會把槍借給她玩。 就算一隊人都戴着頭盔和戰術護目鏡,遮住半張臉,還是能很容易地看出,有些隊員來自不同的種族背景,在喪屍面前,人類難得地立場一緻。 為首的軍官看起來三十歲上下,看見陸行遲他們,就摘掉了護目鏡,露出英挺的劍眉星目。 他們并沒有任何敵意。 這是末世,能遇到活人而不是喪屍,就是件好事。 軍官名叫邵白,和陸行遲簡單聊了幾句。 附近仍然是感染區,離逐步後退的封鎖線還遠,也沒有人類的基地,邵白邀請他們一起回這支隊伍的營地。 貝暖知道為什麼。 聯邦軍隊的減員過于嚴重,喪屍大軍的增長速度明顯比人類軍團的增長速度快得多,這樣下去,幾層封鎖線都守不住。 聯邦軍隊一直都在盡全力征兵,鼓勵幸存者加入軍隊。 現在加入軍隊的流程都特事特辦,變得異常簡單,通常隻要登個記就能參軍。 反正人類與喪屍作戰,兩方天然地生理性敵對,界限分明沒法溝通,根本不用擔心混進對方的間諜。 陸行遲看着好像有點猶豫,貝暖一心想着玩槍,鄭重建議:“咱們跟着他們走一段吧?” 陸行遲看她一眼,竟然連原因都不問,直接點頭答應了。 于是小隊就暫時和邵白他們一起走。 邵白帶着大家,一路都在勸陸行遲他們加入聯邦軍隊。 陸行遲隻用一句話就把他堵回去了。 他指了指貝暖,“如果加入的話,她能跟我們一直在一起麼?” 邵白看看陸行遲,再看看貝暖,一臉糾結。 “這件事我做不了主,得問問我們的頭。” 書中說過,新的戰時聯邦的軍隊當然是男女分開的,女兵有自己獨立的編制,并不混編。 原因顯而易見。 因為邵白他們帶着陸行遲幾個人回到主路,看到了吉普車隊和剩下的十幾個人時,就響起好幾聲口哨聲。 “快看,一個女的!” 貝暖:“……” 他們的語氣好像看到了動物園的大熊貓。 這群人一直在和喪屍作戰,大概好久都沒見過年輕的女性人類了。 “真漂亮,要帶上這個女的嗎?” “當然帶着,咱們殺喪屍的時候,還能給咱們當啦啦隊。” 一群男人一陣哄笑。 貝暖坐上吉普,假裝聽不見。 一隊吉普車一路往前開,穿過已經被喪屍占領的海濱市鎮。 天陰沉沉的,路上好像剛下過暴雨,要麼就是刮過台風,還積着水,滿地散落的行道樹枝葉。 車隊很快就發現前面過不去了。 路上橫亘着一棵倒掉的大樹。 他們沒有空間,不能像貝暖他們經常做的那樣,先把吉普車收進空間,等徒步越過障礙再放出來。如果他們要想把車開過去,就隻能下車清障。 沒有切割工具,想搬開大樹不太容易。 邵白帶着一群人正在喊着号子用力時,放哨的人過來說,“喪屍軍來了。” 貝暖也正用雙手揪着一根樹枝幫他們使勁,聽了十分納悶。 喪屍軍? 喪屍什麼時候也有編制了? 貝暖看見,遙遠的大路盡頭,一大群烏泱泱的“人”正往這邊過來。 前進的速度一緻,還真的挺像一支軍隊。 放哨的人問邵白,“老大,要打還是撤?” 旁邊的人紛紛說:“撤的話不就沒車了嗎?剩下好幾十公裡用腿量?” “老大,打吧?” 雖然七嘴八舌,卻還是都在望着邵白,等着聽他最後的決定。 邵白考慮片刻,就說:“打。” 他觀察過周圍的地形,幹淨利落地分派好每個人的位置和工作。 他們不想棄車,打算跟潮水般湧過來的屍群硬剛。 邵白回到車裡,拎出兩把自動步槍,還有一大把彈夾。 他問貝暖他們幾個,“是我們減員的人留下的槍,你們要用嗎?” 正想試試新的金手指,天上就掉下來這麼好的用槍的機會,貝暖連忙搶着答:“要要要!!” 向那把漆黑的漂亮的步槍伸出一雙小手。 邵白卻把槍遞向陸行遲。 剛剛看到喪屍時,貝暖就把陸行遲的弩拿出來了,陸行遲拎着弩拒絕,“不用,我用弩。” 貝暖連忙伸出手去接槍。 邵白卻又把槍遞向杜若。 貝暖:“……” 杜若看着他手裡的槍,并不想拿,他皺了皺眉頭,真誠地問:“我聽見你們剛才說缺啦啦隊,我想當啦啦隊,行不行?” 邵白默了默,又把槍往江斐手裡交。 江斐并不接,而是看一眼貝暖。 這次貝暖徹底生氣了,“他們都不要,你非要給,我特别想要,你就是看不見我,你是有性别選擇性視覺障礙嗎?” 杜若驚奇地問:“這是什麼病?聽着很厲害的樣子啊。”第89章
貝暖吼完邵白就有點後悔了,畢竟是想要人家給槍,實在不适宜口氣那麼兇。 沒想到邵白被貝暖兇巴巴地吼了一嗓子,怔怔地看了她兩秒,戰術護目鏡下露出的半張臉忽然透出一點可疑的紅來。 他躲開貝暖的目光,把手裡的步槍遞給她,又拿了幾個壓滿的彈夾,低聲問她:“五個夠不夠?” 貝暖心想,他給槍給得這麼痛快,大概是因為喪屍群快來了。 大路盡頭屍群洶湧,正朝這邊過來,遙遙地,幾乎能聽到它們呵呵的怪叫聲。 邵白順手演示了一下這把槍該怎麼裝彈夾,怎麼調照門,又囑咐了貝暖一句:“我們這次出來子彈帶得不多,盡量省着點用。” 貝暖答應了,抱過槍,喜滋滋地上下研究。 這把槍沒有槍托,比以前貝暖軍訓時用過的步槍短了一大截,拿在手裡輕巧緊湊得多了。 邵白手裡還剩下一把槍。 江斐伸手過來,“給我吧,我會用。” 他早就看見貝暖眼巴巴地想要槍,一直沒跟貝暖搶,現在貝暖已經拿到手了,才把邵白手裡剩下的那把拿走,也要了幾個彈夾。 貝暖他們幾個被分配的位置是一輛吉普車後,離大樹後的邵白他們不太遠。 貝暖他們拿槍的時候,大樹那邊的人已經陸陸續續有人開始零星地開火了。 貝暖心想,邵白這群人是正規軍,戰鬥力肯定很強,不快點搶,估計一會兒就沒得玩了。 陸行遲照例端起弩,卻不着急,又和以前韬光養晦時一樣,慢悠悠的,按邵白他們的開槍的頻率偶爾殺一隻。 江斐也已經熟練地把槍抵在肩膀上,擺好姿勢,準備射擊。 這個人不止刀用得很專業,原來對槍械也很熟悉,不知道在這本書的故事發生前,他到底都經曆過什麼。 有時候杜若他們會問江斐他以前的事,他每次都含糊其辭地混過去,既不跟杜若他們撒謊,卻也不肯細說。 貝暖學着他的姿勢,也把槍抵在肩膀上。 然後瞄準大路盡頭沖在最前面的一隻喪屍,開了一槍。 槍似乎是打到了,貝暖看見喪屍仿佛頓了一瞬,又嚎叫着繼續往前撲。 沒有打到頭。 貝暖覺得,自動瞄準功能好像沒有起作用。 難道這異能不是一開槍就有? 她隻好拉開任務欄,仔細找了找,終于在聖母值進度條下面原本空蕩蕩的地方,找到了一個新冒出來的紅色小圓點。 貝暖看了它一眼,它果然彈出“自動瞄準”幾個字。 這該怎麼玩? 貝暖用意念點了點小圓點,小圓點立刻從紅變綠,中間還冒出一個數字――“1”,旁邊多了兩個字,“鎖定”。 然後,奇迹發生了。 貝暖看到手裡步槍的槍口延伸出一條發亮的線,一直遙遙地探向遠方。 而且隻要貝暖手裡的步槍一動,這條線的軌迹就會跟着變化。 這太明顯了,是一條彈道。 “自動瞄準”把貝暖在當前狀态下開槍會出現的彈道提前計算出來了。 實在太好用了。 貝暖悄悄瞥了一眼旁邊的江斐和杜若他們。 他們完全沒有任何反應,明顯是看不見貝暖槍上新冒出來的亮線。 貝暖放下心,按照那條線的指引,盡量把線的落點放在一隻目所能及之處最遠的喪屍頭上,扣動扳機。 然而還是沒有打中頭。 扣動扳機的一瞬間,槍肯定是抖了。這種距離,就算有亮線,也還是很難打到。 貝暖盯着任務界面琢磨了片刻,突然領悟到這功能應該怎麼用。 再用彈道線瞄準一個喪屍的頭時,貝暖用意念點了一下小圓點後的“鎖定”兩個字。 這一次,彈道像黏在喪屍頭上一樣,無論喪屍怎麼動,都不會再亂跑。 這才是真正的用法。 貝暖扣下扳機,喪屍一槍就倒。準準的。 貝暖又試了幾槍,連一槍落空的都沒有。 小三說得完全沒錯,貝暖現在指哪打哪,真的瞬間變身神槍手。 貝暖端着槍,腦子裡在繼續琢磨,變綠的小圓點上有個“1”,又是什麼意思呢? 有了“1”,難不成還有個“2”? 貝暖又用意識點了點小綠圓點,不出所料,小圓點的顔色還是綠色的,上面的數字卻從“1”變成了“2”。 随着圓點上的數字變化,剛剛槍口上延伸出去的那條發着光的彈道線消失了。 與此同時,貝暖槍口正對着的那隻喪屍,突然從腦袋頂上噌噌地發出耀眼的光來,就像突然得道成仙了一樣。 貝暖:“……” 貝暖扣動扳機,試着開了一槍,那隻得道成仙的喪屍應聲而倒。 貝暖偏了偏槍口,旁邊的一隻喪屍也得道了。 槍口掃過去,一整片喪屍的腦袋一個接一個地輪流放光。 貝暖故意把槍口擡一點,對着喪屍的頭頂以上扣動扳機,結果會發光的喪屍竟然還是倒了。 貝暖又把槍口向下壓,瞄着喪屍的肚子來了一槍,會發光的喪屍居然仍然被爆了頭。 貝暖已經懂了,這功能是真正的自動鎖定。 它能自己鎖定槍口方向附近的腦袋,用發光做标記,然後無視槍口怎麼瞄準,自己矯正彈道,确保槍槍命中頭部。 因為喪屍隻有打頭才會死,這功能十分适合打喪屍。 剛剛的模式“1”,是一個指哪打哪的功能,隻要用彈道線瞄好想打的地方,鎖定,子彈一定會往鎖定的地方飛過去。 而模式“2”,實在是居家旅行打喪屍的必備,非常偷懶,完全是閉着眼睛不用操心,槍就會自己瞄人家腦袋。 貝暖想了想,調轉槍口,指着旁邊的江斐。 江斐的頭也發出光來。 江斐偏頭對她微笑了一下,就繼續認真打喪屍,好像對着他的不是一把槍。 貝暖又把槍口對準杜若,杜若的腦袋也放光了。 亮閃閃的光芒萬丈,還挺好看。 杜若委屈巴巴地抗議,“你用槍指着我幹什麼?” “對哦,”貝暖說,“我想回頭看你一眼,結果忘了我手裡正端着槍呢。” 杜若無語,“還不錯,你還沒忘了手指頭上扣着扳機,沒随便給我來一下。” 貝暖對他歉意地笑笑,調轉槍口,重新去打喪屍。 一邊在心裡想,這自動瞄準的功能原來對人對喪屍一視同仁,并無偏袒。 貝暖在試着按了按标着數字的小圓點,數字又重新跳回“1”,貝暖按了幾次,數字一直在“1”和“2”之間橫跳,看來隻有這兩種模式。 貝暖腦子裡走着神,手上卻一槍一個。 這挂開得,簡直了。 陸行遲第一個意識到異樣,轉過頭若有所思地看着貝暖。 一想就知道,他一定是想動手幫貝暖控制子彈,結果發現子彈飛得奇準無比,根本不用他插手。 “怎麼忽然變神槍手了?”他問。 貝暖理直氣壯,“我都用過這麼多回槍了,你知道什麼是開竅吧?就是突然之間虛空破碎,大地平沉,領會到整個世界的奧義――我現在就是這個狀态。” 陸行遲微笑了一下,一點都不奇怪,一副見多識廣的樣子。 如同親眼看過她幹出比這還神奇的事一樣,根本就沒跟她深究, 陸行遲隻說:“萬一你一會兒突然又領會不到世界的奧義了,就叫我幫你。” 貝暖心想,用不上了,這次這個新技能沒有倒計時,是永久的。 用切換腦袋發光的模式實在太容易,沒什麼意思,貝暖把模式切到顯示彈道的那種,有時候點鎖定,有時候不點,自己參考着彈道認真地瞄準,一個接一個地殺喪屍。 很快就又有别人注意到了這邊的異樣。 邵白他們都躲在倒掉的大樹旁邊,漸漸發現,屍群倒地的速度變快了。 邵白他們經驗豐富,知道隔着大概四百米的距離,差不多是踩在這種步槍的有效射程的邊界上。 在這種距離,瞄準的時候,喪屍的上半身比這槍的準星還小,就算是經過訓練的軍人,能上半身靶已經算是好射手。 然而喪屍很特殊,隻有射到頭才有效。 因此為了節省子彈,邵白他們都是瞄半天,覺得有把握了才開一槍,主要是等着喪屍群沖得更近一點再說。 然而有人正在從容而準确地殺喪屍。 一槍一個。 一槍又一個。 所有人都轉過頭去看吉普車那邊。 有人在低聲議論,“是那個男的吧?看着挺瘦的挺斯文的,這麼厲害?” 有人猶猶豫豫地說:“你仔細看,我覺得……好像是那個女的。” “别鬧了,不可能。” “就她啊?這槍的火藥煙噴出來熏熏她眼睛,她就得哭出來了吧?” 不少人都笑了。 這種無托式步槍有一個很大的毛病,就是噴出來的火藥煙氣離眼睛太近。 貝暖的眼睛澄澈清亮,看着好像真的很容易被熏哭。 每個人都下意識地想象了一下貝暖像小兔子一樣紅着眼睛可憐巴巴哭唧唧的樣子。 邵白舉槍瞄着遠處的屍群,半天才說了句:“你們少給我胡說八道,就是那個女的。” 他頓了一句又補充,“我剛才沒給她瞄準鏡。” 沒有瞄準鏡,在這種距離上,一槍一個地爆頭。 一群特戰隊的軍人都沉默了。 有人雖然不太信,但是既然他們的老大邵白都這麼說,沒人再敢吭聲。 邵白他們離得不遠,說話的聲音又不小,貝暖能隐約聽個七七八八。 不過她的心思都放在新到手的自動瞄準功能上。 那批喪屍成群結隊,像往前推進的海嘯一樣沿着大路過來,越來越近,現在已經能看清它們血紅的眼睛和呲着的牙。 邵白他們那邊也開始不斷地開火,喪屍一個個地倒下,卻并不害怕,後面的喪屍踩着前面倒下的喪屍,前赴後繼。 雖然看着吓人,但是貝暖大概估量了一下,按照大家目前的殺傷速度,應該能在這一大群喪屍沖到眼前之前,把它們全部幹掉。 然而她的如意算盤還沒打完,旁邊就傳來人的叫罵聲。 “靠!老大,這邊也有喪屍!” 一連串慌亂的槍響,還有人的叫喊聲,亂成一片。 貝暖回過頭,發現不知什麼時候,他們身後竟然也來了屍群。 另一群喪屍從另一邊的小路上包抄過來了,切到他們身後,趁着大家不注意,正在往上撲。 這戰術不知是喪屍們怎麼想出來的,非常聰明,竟然用一批喪屍在大路上吸引火力,另一批繞過來抄他們這些人的後路。 大樹後的邵白他們那群人離得比貝暖幾個人更近,已經開始和喪屍近距離搏鬥。 喪屍很多,和人混在一起,到處都亂成一團。 貝暖火速把自瞄功能切換到腦袋得道發光的模式,一槍槍地幫他們幹掉身後新冒出來的喪屍。 這種模式的唯一問題是,它并不管對方是人還是喪屍,每一個都能切過去,所以貝暖要特别小心,不要誤傷隊友。 所有人都調轉槍口,先清後面冒出來的喪屍。 陸行遲不再韬光養晦了,也加快了速度。 雖然仍然不像他平時那樣滿天撒箭雨,卻準準地保證每一隻喪屍在碰到人之前,都能領到釘子。 知道有陸行遲接手控場,根本不用操心,貝暖不再管身後,轉身繼續去清正面大路上正在往這邊沖過來的喪屍群。 穩定又非常快速,一槍解決一個。 一會兒就把邵白額外給她的幾個彈夾都打空了,又随手抄起江斐的彈夾繼續。 過了沒多久,貝暖突然意識到,身後好像沒動靜了。 貝暖這邊也剛剛打掉最後一隻沖過來的喪屍,回過頭。 她發現,背後突襲的喪屍早就已經被搞定了,所有人都在看着貝暖。 剛剛大家都在對付身後突然冒出來的喪屍,誰都來不及管大路這邊。 結果貝暖一個人,一把槍,面對洶湧而來的屍潮,守住了整條大路。 根本不用任何人幫忙。 而且人人都看見了,她每槍必中,槍槍命中喪屍頭部,一發珍貴的子彈都沒有浪費。 更不可思議的是,速度奇快無比,一槍連一槍,中間沒有任何停頓,行雲流水。 就算邵白見多識廣,在聯邦軍隊裡,甚至在常常深入感染區的精英部隊中,也從沒見過戰鬥力這麼可怕的人。 還是個看着又軟又弱的小姑娘。 望着路上倒成一片的屍群,誰都說不出話來。 貝暖對他們笑笑,放下手裡的槍,擡手揉了揉眼睛。 杜若關心地問:“怎麼了?” “哦,”貝暖真誠地回答,“這槍的設計有點問題,噴出來的煙氣熏眼睛,我覺得我都快哭了呢。”第90章
她這明顯是聽到剛剛他們說的話了,氣氛頓時有點尴尬。 貝暖在一片靜默中瞥了一眼任務欄,居然發現“神的力量”任務條件中,“同侪的敬重”竟然變成了(11)。 看在他們幫忙做了任務的份上,貝暖決定暫時先原諒他們。 喪屍全沒了,大家喊着号子一起動手,把橫在路上的大樹移開,重新上路。 陸行遲他們坐在邵白的車上,車一開,邵白就說:“說真的,你們要不要加入我們特戰隊?” 剛剛他也盡力勸大家加入聯邦軍隊,不過那時隻是泛泛地一說,這次卻指明了他們特戰隊想要人。 陸行遲還沒開口拒絕,杜若就指指貝暖問:“可是她不是女的嗎?你們也收女的?” 邵白口氣堅決地說:“你們考慮一下,如果你們同意的話,我會盡一切努力讓上面給她特批。” 看來他是被貝暖的槍法徹底打動了。 邵白補充,“萬一特批不了的話,不然就女扮男裝?” 大家都很無語:這位邵隊長小說看太多了。 不過現在是戰時,貝暖的表現又太特殊,說不定還真的會給她破例。 小隊肯定要繼續往前走,陸行遲本來想直接拒絕邵白,把這件事推掉就完了,但是看了一眼貝暖。 貝暖好像根本沒注意到他們在讨論什麼,還在開心地抱着邵白發給她的槍仔細研究。 好像拿到了新玩具的小朋友。 陸行遲改口:“我們考慮一下再答複你。” 貝暖并不在乎陸行遲怎麼決定,是進還是不進什麼特戰隊,反正男主在哪,她就在哪。 她研究了一會兒手裡的槍,又想起了還沒完成的趣味小任務。 “神的力量”任務聽起來神乎其神。 現在“朋友的體貼”和“同侪的敬重”都有了,就隻差一個“戀人的熱情”,新的異能就能到手。 戀人的熱情。 貝暖偷偷瞄了一眼坐在旁邊的陸行遲。 他的體貼并不是“朋友的體貼”,約等于系統已經親自認證過,說他不是“朋友”了。 再說了,以前的一個任務裡,“愛人的安撫”就是用他做的。 所以他的熱情很可能是算數的。 所以要怎麼才能讓他給點“熱情”? 這念頭一冒出來,就充滿整個腦子。 前幾天在基地的六零二室,貝暖以為陸行遲在異能的作用下會不記得,主動把一顆荔枝糖送進嘴裡邀他來吃,大大地丢了一次臉。 從那之後,兩個人就再沒有什麼太親密的舉動,頂多就是抱一下。 貝暖又悄悄看了陸行遲一眼,目光掠過他優美的唇形,臉上有點發燒。 陸行遲忽然側身過來,跟她低聲說話。 “貝暖,你信不信,很多時候,隻看你的表情,我就知道你在想什麼。尤其是……”他微笑了一下,“……特别明顯的那種。” 哈? 貝暖聽到陸行遲的話,像被踩到尾巴的貓一樣,一個哆嗦,手裡的槍直接扔了。 就在槍砸到腳背前的一瞬間,槍身突然浮了起來,停在離貝暖的腳一寸高的空中。 陸行遲不顯山露水地抄起槍,遞還給貝暖。 “這是槍,小心一點。”他說。 貝暖心想,還不都是你吓的? 陸行遲把槍交還給貝暖,手卻沒有離開,找到貝暖的一隻手,拉到他那邊。 吉普車上坐滿了人,他卻肆無忌憚地做這種暧昧的小動作,貝暖連忙悄悄地看看周圍。 還好沒有人注意他倆,路上太無聊,其他人都在發呆和打盹。 陸行遲和貝暖十指相扣,卻并不滿足,拉起她的手,低頭輕輕吻了一下她的手指。 他并不是隻用嘴唇碰碰貝暖的手指而已。 貝暖明顯地感覺到,他稍微張開了一點嘴巴。 有柔軟濕潤的東西卷過貝暖的手指,還輕輕吮了吮。 他給了她的手指一個濕吻。 他面不改色地當衆做完這麼澀情的事,然後偏過頭,志得意滿地對貝暖微微一笑。 笑得很好看。 車窗透進來的陽光給他鍍上了一層光暈,怎麼看都不太像是人類,好像收起翅膀的大天使長,卻是忍不住幹了壞事的堕落的大天使長。 貝暖的一顆心狂跳起來。 然而猛然間,貝暖發現,“戀人的熱情”竟然變成(11)了。 “神的力量”任務顯示完成。 貝暖顧不上陸行遲,趕緊去看新跳出來的任務說明。 上面說:你将擁有世界之神逆轉時間的力量,默念“溯流而上”,選擇你的見證人,開始你的逆轉。 逆轉時間? 貝暖心想,我沒看錯吧?意思是能讓時間倒流嗎? 怪不得小三說這異能是神的力量,還真的當之無愧。 控制時間這種事,大概隻有神才能做得到。 貝暖又仔細研究了一下,看到後面還有一行小字:逆轉時間十分鐘,冷卻時間三十分鐘。 終于有一個有冷卻時間的異能了。 想也知道為什麼,如果這種異能沒有冷卻時間,貝暖就能不止逆轉十分鐘,而是可以逆轉一次再緊接着來下一次,讓時間無限制地一直逆轉下去。 貝暖被陸行遲握着手,端正地不動聲色地坐着,心裡卻在琢磨―― 來一次吧? 這種當神的機會難得,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 貝暖在心中默默地念出“溯流而上”,眼前立刻彈出一個熟悉的人名滾輪,滾輪上面寫着“選擇見證人”,下面是“确定”。 這次滾輪是可以自己上下随意撥動的。 貝暖看了一遍,滾輪上的人名隻有十幾二十個,除了小隊的幾個人和邵白以外,全都是貝暖不認識的名字。 貝暖忙着這件事,沒理陸行遲,忽然覺得有人在一根根玩自己的手指頭。 貝暖看了一眼陸行遲,看見他一臉的委屈。 陸大boss最近吃錯了藥,很熱衷裝可憐。 貝暖安撫地回握一下他的手,卻突然發現,當目光落到陸行遲身上的時候,滾輪自己動了,停在“陸行遲”三個字上。 貝暖再瞥一眼前座的邵白,滾輪又自動轉了一下,停在“邵白”的那一格。 貝暖連忙看一眼坐在副駕上的士兵,滾輪立刻轉到一個陌生的名字上。 原來如此。 這就簡單了,根本不用知道對方是誰,隻要看他一眼,滾輪就會自動找到對應的名字,設他做見證人,倒是挺方便。 看滾輪上名字的數量,好像整個車隊都被囊括進來了。 估計“見證人”必須要是貝暖周圍一定範圍内的人。 “見證人”這三個字,一聽就很特殊,如果貝暖猜得沒錯的話,說不定是可以見證時間逆轉的人。 這種事,絕對不能選陸行遲。 貝暖想了想,在後面座位上選了一個正在迷迷糊糊、看着窗外犯困的陌生士兵,等滾輪停穩,點了确定。 神奇的事發生了。 貝暖親眼看見,周圍的一切都開始倒轉。 好像視頻倒放,而且是快放。 所有的東西都用比正常時間流逝快的速度,飛速地回退。 吉普車向後倒退,陸行遲又調戲了一遍貝暖的手,這次像倒放一樣,他吻過之後就松開了,伸手去拿槍。 那把槍好像被他放回離貝暖的腳很近的地方,然後神奇地淩空飛回貝暖手裡。 陸行遲又說話了,說的是很長的一句,應該就是他剛剛說過的那句話,告訴貝暖,他能輕易看出她在想入非非。 但是因為是倒着說的,聽起來都是十分古怪的音節,好像一門外語。 貝暖自己完全不能控制自己的動作,隻有意識是全程清醒的,清晰地感受到了時間的倒轉。 這場讓人暈眩的飛速倒帶結束之後,時間又猛地扭成了正向,流速也正常起來。 貝暖又能自由地活動了。 時間真的回到了十分鐘前。 其他人好像全都沒有察覺到剛剛的那一陣瘋狂的逆轉,群衆情緒穩定,一切如常。 貝暖立刻回頭去看那個“見證人”。 他好像也沒感覺到那一陣神奇的時間倒流,隻望着車窗外,一臉納悶,突然出聲。 “老大,咱們剛剛開過這段路吧?你迷路了嗎?”他揚聲問開車的邵白。 他旁邊的人沒等邵白說話,就笑道:“胡說八道,你睡迷糊了?” 邵白也說:“哪有?” 那個“見證人”低聲嘀咕,“我怎麼覺得剛才看見過這個地方,咱們的車遇到鬼打牆了?” 坐在他旁邊的人笑了,“什麼鬼打牆,我看是你打牆了吧?” 貝暖心想,看來隻有她一個人能感受到時間倒流,“見證人”并不知道時間倒流,卻在時間倒流後,還保存着剛剛的記憶。 貝暖悄悄看看陸行遲,想起那個吻,心想,這一次他大概不會再來親她的手指了。 陸行遲察覺到她的目光,側身過來,放低聲音。 “貝暖,你信不信,很多時候,隻看你的表情,我就知道你在想什麼。尤其是……特别明顯的那種。” 他說的話和剛剛一模一樣。 貝暖好像看過劇本一樣,知道接下來,應該是她慌裡慌張地把槍扔下去,差點砸到腳面。 貝暖立刻抱緊自己的小槍槍。 這一次她把槍抱得穩穩的,槍并沒有掉。 陸行遲納悶地看着貝暖,“你把槍抱那麼緊幹什麼?那是槍,小心一點。” 貝暖默默地吐槽:把槍扔了你說要“小心一點”,抱得好好的你竟然也說“小心一點”? 這次槍沒有掉,不過親親也沒了。 貝暖正在這麼想着,就看到陸行遲伸手過來,把她的槍立在旁邊,順手拉過她的一隻手。 他和她十指相扣,把她的手自然地拉到唇邊。 又一次,他在衆目睽睽之下,不動聲色給了她的手指一個親昵纏綿的吻。 和剛剛一樣,他偏過頭,在炫目的光暈中,微笑得像一個被世間美色與欲望誘惑的大天使長。 貝暖懂了。 反正不管有沒有撿槍做借口,他就是想親就對了。 可惜倒轉時間的異能現在進入冷卻狀态,不能再用一遍,否則就可以試試看他還會不會再親一次。 被搞蒙了的可憐的“見證人”還在後座嘀咕。 “這幾棵歪脖子樹我剛才真的見過啊!那間小破房我也見過啊,窗戶上少了兩塊玻璃嘛!為什麼?隻有我一個人鬼打牆了嗎?” 吉普車開了足有一個小時,才到了一片遠離人煙的樹林裡。 樹林裡有一片隐蔽的臨時營地。 營地入口站着站崗的哨兵,裡面一大片空地,整齊地排列着一個個人高的迷彩布帳篷。 邵白他們這次出來的人總共大概有二三十個,不知道是有什麼事,讓他們特戰隊的人專程深入感染區。 營地裡除了軍人,竟然還有平民。 有小不點包着尿布,在營地裡開心地學走路,一會兒就趴了,扁扁嘴還沒來得及哭,就被路過的軍人用粗糙的大手抱了起來,輕輕哄着。 “這是我們沿途遇到的難民,”邵白說,“打算把他們帶到附近安全的聚居點。” 難民們住在單獨的一排帳篷裡,邵白把他們帶到那邊,分了一頂六人帳篷給他們,特别地看了一眼貝暖。 陸行遲知道他在想什麼,“我們向來都是住在一起,從來不分開。” 杜若認真點頭,“沒錯。一女四男。” 貝暖:“……” 杜若補充,“我們很純潔的,如果你想歪了隻能證明你污。你是不是想歪了?” 邵白的臉又紅了。 這個特戰隊長,明明看起來英氣逼人,卻從上午到現在,臉上紅了一次又一次。 杜若的問題,回答“是”還是“不是”都不太對勁,邵白隻得說:“那行,你們先休息,我剛剛看見已經開夥了,你們去後面最大的綠帳篷那邊,就能領到午飯。” 邵白走了,杜若立刻要去吃飯。 江斐笑道:“我覺得他們不會有什麼好吃的。”不過還是好脾氣地陪着杜若出門覓食去了。 唐瑭看看貝暖和陸行遲,扔下一句“暖暖姐,我也去看看”,也溜了。 帳篷裡隻剩貝暖和陸行遲兩個人,氣氛有點微妙。 貝暖腦中又蹦出他剛剛那個吻。 貝暖怕陸行遲看出她在想什麼,彎腰尴尬地摸了摸鋪位上的睡袋,“好像不厚,不過這種天氣大概夠了,不用再另外加一層。你餓嗎?咱們兩個要不要也出去走走?” 陸行遲不回答,走過來,從身後把她壓進懷裡,扳過她的臉,直截了當地吻了下去。 好像好久好久都沒親過了,貝暖閉上眼睛。 就在他的嘴唇覆上來的一刹那,帳篷的門簾忽然被人掀開了。 “我已經問過了……” 邵白走了進來,猛然看清裡面的兩個人正在做什麼,下半句話直接吞了回去。 貝暖尴尬得想死。 這是用事實證明,杜若剛才說的“我們很純潔的”是撒謊。 一點都不純潔。 看邵白的表情,他明顯就是這麼想的。 陸行遲抿了下嘴唇,放開貝暖,倒是不太在意的樣子,問邵白:“然後呢?” 邵白隻得繼續說:“如果你們同意加入的話,他們要繼續上報,看看能不能特批。” 好像為了化解滿帳篷的尴尬氣氛,邵白又問,“要不要一起去吃飯?” 陸行遲默了一秒,才慢悠悠回答:“我們兩個還有點事……” 沒等他說完,邵白的臉就又一次紅得徹徹底底,連忙答,“……哦……對,你們忙,我……那個……” 一句話說不成句,拆得七零八落。 陸行遲臉皮太厚,邵白臉皮太薄,貝暖隻好打圓場,“走吧,去看看有什麼吃的。” 三個人一起出了帳篷。 陸行遲仍然攥着貝暖的手不放,貝暖擡頭看他,發現他正一臉不爽,好像全世界都欠他錢一樣。 貝暖咬咬嘴唇,忽然靈機一動,心中默念“溯流而上”。 不遠處就有站崗放哨的哨兵,貝暖用目光找到哨兵,選他做了“見證人”。 這時間大家都在吃飯,沒人進出營地,哨兵一直對着外面的樹林放空,一動都不動,應該不會察覺時間倒退了十分鐘。 異能啟動,時間倒轉,回到十分鐘之前。 幾個人重新進了營地,邵白安排好帳篷,急匆匆走了,杜若他們幾個也出去覓食了。 陸行遲和剛剛一樣,等帳篷裡隻剩兩個人,立刻伸手想來攬貝暖的腰。 “外面好像有人來了。”貝暖說。 帳篷有前後兩個拉鍊門,貝暖拉着陸行遲的手,火速從帳篷的後門悄悄溜了出去。 陸行遲聽了一下,雖然好像沒聽見什麼,卻還是聽話地跟着貝暖。 果然,就在他倆溜出帳篷後門的時候,前門那邊傳來邵白的聲音,“我已經問過了……嗯?沒人?” 邵白沒找到人,又匆匆走了。 陸行遲微笑了一下,俯身用胳膊一兜,就把她舉高,抱了起來。 唯一的問題是,這樣抱她回帳篷的時候,貝暖比帳篷門高了一大截。 陸行遲并沒有把她放下的打算,兩個人在門口東撞西撞,好不容易才重新進了帳篷。 突然變得比陸行遲還高,新鮮又有趣,貝暖雙手按着他的肩膀,賴在他身上不下來,東看西看。 “貝暖。”陸行遲叫她。 貝暖把頭轉回來,看見陸行遲正在仰頭望着她。 “低頭。”他說。 他抱着貝暖,沒有手,主動不了。 貝暖低下頭,離他近一點。 “再低。”他繼續說。 貝暖就再低一點,卻始終和他保持着距離。 “貝暖……”他叫了一聲,清澈漂亮的眼眸中帶着點幽怨。 貝暖偏頭惡作劇地看着他,還沒開心兩秒,後腦突然被人按住。 他隻用一條胳膊也能抱得住人。 他把她的頭按下來,毫不猶豫地吻住,好像生擒了一隻小動物。 小動物并沒反抗,安心地摟住大動物的脖子,閉上眼睛。第91章
在軍營這種正經嚴肅的地方偷偷摸摸做這種事,讓人有點羞恥,貝暖沒一會兒就松開了他。 然而卻逃不開他的掌握。 “貝暖……” 他聲音很低,好像在撒嬌,表達着他的不滿。 貝暖掙紮着想從他身上下去,“過一會兒杜若他們就要回來了。” 陸行遲留戀地再抿了一下她的嘴唇,忽然眯了眯眼睛。 他緊摟着她的手忽然一松。 貝暖吓了一跳,一把把他抱住。 他本來個子就高,又把她舉得那麼高,哪有不打聲招呼,說松手就松手的? 現在反過來,變成她用胳膊牢牢地抱住他的脖子,兩條腿盤在他的腰上,緊緊勾住,好像一隻樹袋熊一樣挂在他身上。 這姿勢雖然讓人有點害羞,但是牢靠又安全。 陸行遲露出一點得逞的微笑,重新伸手把她托住。 貝暖回手到身後,去拍他的手,“你的手往哪放呢?這也太不紳士了。” 陸行遲微微笑了一下,“因為我本來就不是啊,你現在才知道?” 他托着她,向後稍微仰了仰,把貝暖在手上掂了一下,就又順暢地讓她趴回他身上。 他吻了吻她,才又說,“當紳士有什麼好處?我是一隻大灰狼,要一口把你吃掉。” 這姿勢很好,親起來很方便,十分就手。 大灰狼現在親人越來越熟練,貝暖漸漸忘了時間。 不知過了多久,貝暖從狼嘴裡掙紮出來,問他:“我都給你親了,你能不能也答應我一件事?” 陸行遲連是什麼都沒問,就直接回答:“好。” 貝暖趕緊說:“那你能不能再背背我?” 陸行遲怔了一下,完全沒想到她的要求會是這個,“當然能。” “你别動。” 貝暖仍舊挂在他身上,連地都沒落,就這樣抱着他的脖子,從他的身前爬到他的背上。 他力氣夠大,她又嬌小靈活,在他身上爬來爬去完全沒有技術難度。 她成功地轉移陣地,來到他寬闊的背上趴下,把頭埋在他的後頸邊,滿足地籲了一口氣。 “你想我背你去哪?”陸行遲背着她問。 外面都是人,當然不能出帳篷,貝暖指揮,“就在帳篷裡轉轉吧,帶我熟悉一下新環境。” “好,遵命。熟悉環境。” 陸行遲背着她,一樣一樣地參觀帳篷裡的東西。 帳篷裡東西不多,陸行遲卻介紹得很認真。 “這個東西叫做睡袋,這是你的,這是我的,離得太遠,還不能并起來,我不太滿意。” “這幾個是路人甲乙丙的,可以忽略不計。” 陸行遲背着她轉到門口。 “這個很大的洞叫做門,你可以從這兒出去,一般是木頭做的,不過這個是布的,旁邊這個小一點的洞叫做窗,你要是不嫌棄,也可以從這兒出去,都是一樣的。” 他一邊背着貝暖走一邊耐心介紹,把貝暖逗得咯咯笑。 帳篷外忽然傳來杜若和江斐說話的聲音,貝暖還沒來得及從陸行遲身上跳下來,他們三個就掀開門簾進來了。 杜若看見貝暖正趴在陸行遲背上,眼中流露出一點困惑。 “我就知道我們幾個不在的時候,你們倆肯定得偷偷幹點什麼,可是沒想到你們會幹這個。這是什麼新情趣嗎?” “不用你管。”貝暖紅着臉從陸行遲背上跳下來。 “你們看過了?他們的夥食怎麼樣?”陸行遲用食物的問題轉移杜若的注意力。 一提起吃的,杜若的注意力果然轉移了,立刻滔滔不絕。 用他的話來說,一言以蔽之,就是――“太可怕了”。 江斐幫他解釋:“有雜糧做的饅頭,有煮的土豆和豆子,其實還好,肯定管飽,在這種時候能吃飽已經很不錯了。” 畢竟不是人人都有貝暖的空間。 杜若跟貝暖商量,“咱們還有上次在基地時包的餃子對不對?我覺得你可以用卡式爐在空間裡煮好,端出來咱們吃,誰也不知道,神不知鬼不覺。” 他在船上沒吃到餃子,一直在惦記着。 他的這個主意一點問題都沒有,貝暖在空間下層擺開卡式爐,燒了一鍋開水下餃子。 結果餃子還沒煮好,邵白就又來了。 他這麼一趟趟地往這邊跑,貝暖覺得他是有事。 果然,邵白随便說了幾句閑話後,終于把他的目的說出來了。 “我知道你們不一定就同意加入特戰隊,不過……我還是很想請你們幫我們一個忙。”他說。 他的眼睛看着的不是陸行遲,而是貝暖。 貝暖立刻體會到了被人當大佬的感覺。 确實挺爽。 “幫什麼忙?”貝暖問。 邵白從作戰服的口袋裡掏出一張紙片。 “我們正在附近找這個人,但是喪屍太多,有些可疑的地方,光靠我們突擊不進去,要是你們能跟我們一起,就容易多了。” 貝暖心想:不是吧?邵白他們想要到喪屍堆裡去找人? 能把自己安全地藏在喪屍堆裡的,除了那個神秘人宋策,還能有誰? 難道聯盟也收到了神秘人帶着喪屍病毒疫苗的消息,正在找他? 貝暖趕緊湊過去看紙上是什麼,心裡深深地覺得,又要看到宋策那雙黑沉沉的眼睛了。 小隊中所有人的想法都是一樣的。 大家互相交換了一下眼色,一起湊過來看那張紙。 紙上确實是一個人的照片,還難得地是彩色打印的,很清晰。 卻不是那個神秘人宋策。 上面是一個看起來隻有十一二歲的普通男孩。 照片應該是在一個學校門口偷拍的,男孩穿着一身校服,正在冷漠而警惕地看着鏡頭的方向。 男孩略瘦,尖下颌,單眼皮,其貌不揚,不知為什麼,那張臉上的表情卻讓貝暖覺得寒氣森森。 “這是誰?是你家裡人?你弟弟?”貝暖問。 邵白看着年紀不算大,應該不會有這麼大的兒子吧? “都不是。”邵白回答,“這是我們這次行動的任務對象,叫厲蕤。” 邵白幹脆把照片遞給貝暖,“我們一直在找他,這是他将近兩年前的照片,現在應該比拍這張照片的時候年紀看着更大一點。” 貝暖接過照片看一眼,又擡頭看一眼邵白。 這男孩現在也就十三四歲,邵白他們聯盟特戰隊找一個未成年人幹什麼? “他現在是一隻喪屍,”邵白解釋,“我們收到可靠消息說,這一帶的喪屍活動出現規律化和智能化的趨勢,可能和這個男孩有關。據說這附近本來有兩個人類聚居點,都被它們攻破了,死了不少人。” 杜若就着貝暖的手,仔細看了看照片。 “這張照片,我怎麼覺得那麼眼熟?好像在哪見過。”他說,“陸行遲,你以前見過沒有?” 陸行遲認真看看,搖搖頭。 “我想起來了!”杜若恍然大悟,問陸行遲,“你在國外都不看這邊的新聞嗎?這好像是前兩年那個……” 唐瑭也已經想起來了,立刻搶着說:“我知道!這不就是那個拐走一個兩歲的小女孩,然後随便殺了的小學生嘛。” 杜若點頭,“沒錯,就是他!這張照片前兩年在網上瘋傳過。” 陸行遲說:“我知道那個案子,小學生虐殺女童。” 邵白這時才說:“你們說的沒錯。我們要找到的人就是他。” 貝暖一頭霧水,完全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江斐也不出聲。 杜若看一眼他倆,“我倒,你們都不去網上沖浪哦?” 雖然開了嘲諷,他還是耐心解釋。 兩年前,曾經有一個轟動一時的案子。 一個十一歲的男孩逃課去公園玩的時候,把一個毫無過節完全陌生的兩歲小女孩從他奶奶身邊拐走,帶到一個工地。 又踢又打,鐵管敲石頭砸,把小不點反複虐待緻死,手段殘忍得讓人發指。 當時網上有人把他吹捧成高智商殺人魔,其實案子做得并不高明,甚至很蠢,全程都被監控記錄下來了,證據确鑿。 受害人一家很慘。 一個活潑可愛的兩歲的小不點,就那麼沒了,媽媽受不了刺激,從樓上跳下來了。 那個小惡魔随随便便就毀了人家無辜的一家人,手上有兩條人命。 然而那時他還不滿十四歲,完全不用負任何刑事責任。 有其子必有其父,男孩的父母在調查過程中,對受害者毫無同情心,幫兒子百般抵賴推脫。 最後竟然真的什麼事都沒有,全家人隐姓埋名地去外地了。 這案子當時犯了衆怒。 為了保護未成年人,所有的媒體在報道時,都隐去了男孩的名字和照片。 然而有一個女記者把男孩的名字和學校挖出來了,還放出了一張在校門口偷拍的照片,為這個還吃了個停職處分。 那個女記者在發布照片時加了一句話:這個惡魔還有兩年才到十四歲,為了我們的孩子,記住這張臉,看見了,一定要有多遠躲多遠。 杜若雖然沒有孩子,還是把他的臉記住了。 那男孩就叫厲蕤。 “這是反社會型人格障礙吧?”貝暖說。 陸行遲答:“要做評估才知道。” 杜若補充:“當時網上有人替那個男孩說話,說出事的那段時間,他家裡爸媽正在鬧離婚什麼的。” 唐瑭呵了一聲,“每年都有好幾百萬人家裡父母離婚,能幹出這種事的,不就是他獨一份?誰特麼生活都順風順水一點糟心的事都沒有?洗不白的。” 江斐冷笑道:“要是我,管他成沒成年,追到天涯海角也不會放過他,以血還血,以牙還牙。” 邵白一直在旁邊聽着沒說話,這時才說:“我們明天要去另一個他可能會出現的地方,想請你們跟我們一起走一趟。” 貝暖擡眼看看陸行遲,聽他怎麼說。 陸行遲對她微笑了一下,“他問的是你,聽你的。” 貝暖有點猶豫,決定不了要不要多管這種閑事。 一擡眼,就看見杜若正在對面拼命地點頭,用嘴型無聲地說:餃――子! 他怕貝暖不答應,以邵白的性格,再繼續磨蹭下去,空間裡的餃子會煮過頭。 貝暖再看看江斐他們,全都沒有反對的意思,就點了頭,“好。那我們跟你們一起去看看。” 邵白終于如願以償,大大地松了一口氣,謝過他們走了。 貝暖趕緊把煮好的餃子端出來。 餃子有兩種,一種是三鮮餡的,另一種是荠菜鮮肉餡的。 餃子皮是江斐親手和面擀出來的,又薄又勁道,餡也是他拌的,三鮮餡裡的蝦仁肉眼可見,荠菜餡的又新鮮瓷實,都很好吃。 貝暖和杜若兩個人都在火眼金睛地挑餃子。 因為上次包的時候,陸行遲特地用剩下的金條做了一枚金币,包在其中一個餃子裡。 貝暖和杜若都牟足了勁在找。 貝暖當時偷偷地在餃子上做了記号,捏了一下邊,無奈當時有杜若盯着,慌裡慌張,捏得太輕,現在一煮,好像已經看不出來了。 然而無論金币包得多隐蔽,也躲不過陸行遲。 貝暖可憐巴巴地望着陸行遲。 陸行遲笑了一下,剛想去幫貝暖夾,杜若就火速下了詛咒:“陸行遲你要是敢幫貝暖作弊你就一輩子娶不到老婆。” 陸行遲:“……” 然而觀察到陸行遲剛剛伸筷子的方向,杜若和貝暖同時出手。 夾了不同的餃子。 貝暖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小口,一點阻礙都沒有,再擡頭看杜若,隻見他從咬了一半的餃子裡捏出一枚金光閃閃的金币。 杜若眯眼仔細看了一眼硬币,“上面居然是貝暖的頭像?陸行遲你無不無聊?” 貝暖連忙湊過去看。 小小的金币上真的浮雕着女孩的半側面頭像,微微笑着,連睫毛都有,精緻異常,一看就是貝暖。 貝暖委屈了,“杜若,這硬币明明就是我的,你跟我搶什麼搶?” “你的?你叫它一聲它答應嗎?”杜若得意地捏着硬币不撒手,“再說了,誰說錢上是誰的頭像,那錢就是誰的?” 說得很有道理,貝暖無言以對。 陸行遲夾了一個餃子給貝暖,“我再幫你做一個更大更漂亮的金币。快吃吧,一會兒就涼了。” 貝暖用筷子撥弄着那個餃子,沒有吃的意思。 江斐問:“餃子不合口味?” 貝暖沒回答,咬着嘴唇委屈巴巴地看着杜若手裡的金币,突然站起來,噔噔噔走到帳篷門口,掀開門簾。 臨時營地門口的哨兵還在站崗,和剛剛一樣,一動不動目不斜視地望着樹林的方向。 貝暖用眼睛找到哨兵,定好“見證人”,回溯時間。 已經做了三次了,貝暖熟極而流,一氣呵成。 周圍的一切開始飛速倒流,時間回轉到十分鐘之前。 醋碟已經備好,餃子剛剛出鍋,皮薄餡大,冒着香氣,熱氣騰騰。 貝暖卻欲哭無淚。 現在她倒是非常清楚那個包着金币的餃子藏在盤子裡的什麼地方。 可是。 在剛剛時間飛速的倒流裡,貝暖親眼目睹一個又一個餃子從每個人的嘴巴裡一口一口地吐出來,拼湊出完整的形狀,再放回盤子裡。 就算知道有些是貝暖本人吐出來的,也讓人受不了。 貝暖悲痛欲絕地伸出筷子,挖出那個包了金币的餃子,用筷子夾開,把那枚精美漂亮的小金币拿出來,捏在手裡。 杜若一萬個不服。 “怎麼可能?吃的第一個餃子裡就有金币,貝暖你作弊吧?” 杜若再懷疑地審視陸行遲,“陸行遲,是你幫她作弊了吧?” 貝暖呵了一聲,把金币秀給杜若看,“作什麼弊,看到沒有?這本來就是我的金币,上面有我的頭像!” 杜若瞥了上面的頭像一眼,發出一聲冷笑,“你的?你叫它一聲它答應嗎?再說了,誰說錢上是誰的頭像,那錢就是誰的?” 他說的話和剛才一模一樣。 然而這次金币在貝暖手裡。 貝暖心态不同,帶着勝利者的高傲和冷漠,一點都不在乎手下敗将的酸言酸語。 陸行遲看見貝暖毫不猶豫地選了有金币的餃子,若有所思地看了她片刻,也夾了一個餃子給貝暖,“快吃吧,一會兒就涼了。” 貝暖默默地凝視着盤子裡的餃子。 為了搶到這枚金币,貝暖也付出了相當沉重的代價。 這麼好吃的餃子,是無論如何也吃不下去了。 貝暖默默地從空間裡掏出一桶泡面。 江斐和剛才一樣,問她:“餃子不合口味?” “不是。”貝暖哭唧唧,“我許了個願,要是能搶在杜若前面找到金币,就不吃後面的餃子了――誰想到第一個餃子裡就有金币呢?” 這謊撒得合情合理。 杜若幸災樂禍地哈哈了一聲,開心地夾起一個荠菜餃子,一口咬上去。 貝暖用沉默而同情的目光看了他一眼,很想對他說:你有什麼好哈哈的,你現在吃的那個餃子是剛才從唐瑭嘴裡吐出來的……第92章
吃過午飯後,邵白就來找貝暖他們。 看來他是真的很急着完成任務,要去找到那個厲蕤。 他們特戰隊動作很快,已經準備好了,除了留守營地保護難民的少數人外,其他人都要和貝暖他們一起出發。 “你們找到厲蕤,是打算幹掉他嗎?”貝暖問邵白。 “我們希望能活捉,最好是把他押回安全區交給科研人員,研究為什麼有的喪屍會出現智能,而且有組織能力,能指揮其他低智能的喪屍。” 邵白又補充,“但是如果活捉不了,就一定要殺,總之絕對不能留着。” 貝暖明白,這種有智能的稀有喪屍是對人類的巨大威脅。 喪屍如同自帶毒液的毒人,而且沒有痛感,戰鬥力超強,他們最大的缺點就是被人類智商碾壓,傻頭傻腦。 要是喪屍不傻了,就很難辦了。 “你們看到營地裡的難民了,有些是從附近一個聚居點逃出來的,剛好遇到我們。” 邵白說。 “他們裡面有不少人都看到那個厲蕤指揮喪屍進攻聚居點,說他最喜歡吃新鮮的小孩。” 貝暖打了個寒顫。 這個厲蕤,活着是個小變态,變成喪屍後也還是個喪屍變态,幸好沒有長大,長大後一定是個大變态。 “我們特戰隊一直都在附近找他,找了好幾天了,連他的影子都沒看到過,卻連着吃過好幾次虧。” 邵白說。 “我知道他可能真的就在附近。因為在和這附近的喪屍戰鬥時,經常會遇到很奇怪的情況,就像昨天那樣,你們都看見了。” 貝暖明白他的意思。 昨天的喪屍會分工合作,一部分在正面吸引火力,一部分會悄悄繞路到特戰隊背後偷襲,确實很不對勁。 貝暖想起一件事。 “可是昨天襲擊我們的喪屍全軍覆沒,到最後一個都沒留,我們并沒有看見那個厲蕤啊?難道他還能在攻擊前,先給喪屍們講一遍戰略戰術,然後自己躲在後方安全的地方?這麼牛?” 邵白老實答:“其實我們也不太明白,他如果不在戰場,是怎麼控制喪屍的。” 唐瑭問:“那昨天我們為什麼不在附近好好找找?說不定他就偷偷藏在什麼地方看着我們,找一遍就能把人挖出來了。” 邵白答:“沒用的。我們前幾次遇到這種事時,把附近都仔細搜過,什麼都沒找到。” 貝暖心想,這就奇了,難不成那個厲蕤還能遙控喪屍? 這次邵白他們要去的地方是一個醫院。 這家醫院坐落在市郊,原本是一家治療精神類疾病的私立醫院。 邵白他們收到消息,說是有人在這裡看到過厲蕤。 邵白自己帶人來探查過,發現這家醫院很特殊,裡外的喪屍實在太多,成群結隊,完全進不去,好像一個守衛得壁壘森嚴的堡壘。 “我們特戰隊在感染區,因為随時都可能要棄車步行,所以沒有合适的武器,”邵白舉舉手裡的槍,“隻能靠這個往裡面硬攻。” 貝暖現在明白他為什麼非常想要貝暖他們幫忙了。 他懷疑那個厲蕤就躲在醫院裡面,需要槍法好的人,去幫他們啃了醫院這塊硬骨頭。 醫院并不太遠,車隊很快就到了。 醫院外面對着的是一大片農民的田地,隻有自己孤零零一個院子,裡面是一幢大樓。 邵白說得很對,裡外都是喪屍。 而且大量的喪屍位置分散,哪裡都有,還在不斷地來回走動,好像在巡邏。 活人根本摸不進去。 貝暖觀察了一下,覺得就算是陸行遲他們幾個,要想進去,也隻有強攻一條路可走。 沒辦法,那就隻有打了,一點點往裡清場。 今天邵白非常大方,給貝暖分了全套裝備,有為了防喪屍用特殊加固布料做成的作戰服,還有戰術頭盔。 給她的彈藥也十分充足,是别人的好幾倍,好像唯恐她不夠用。 貝暖假裝放進背包裡,其實根本不想自己背着那麼重的東西,全都收進了空間。 到處都是喪屍,無論從哪打起都差不多,特戰隊幹脆光明正大地從醫院大門清起,幾個隊員上去突破了大門,喪屍蜂擁而出,直接撞上外面隊員的槍口。 槍聲很大,很招喪屍,還好附近都是空曠的田地,除了醫院這塊地方,并沒有多少喪屍過來。 “所有人都跟着我,不許自己亂走。” 從戰鬥一開始,陸行遲就跟貝暖杜若他們低聲囑咐。 這裡喪屍多,人也多,貝暖他們都一定要保持在他的視線之内,他才能照顧得過來。 貝暖盡可能用最誠懇的态度眨眨眼睛答應了,還是被陸行遲一眼看出破綻。 陸行遲眯了眯眼睛。 “我知道你現在槍法好,但是這裡喪屍太多,凡事都有意外,要是你敢仗着這個,一個人亂跑,信不信從今以後,我讓你連槍的邊都摸不着?” 這是赤裸裸的威脅,但是貝暖覺得,他一定能說到做到。 貝暖蔫哒哒地答應了。 看到她這次扁着嘴巴打蔫的表情,陸行遲終于滿意了,順手胡撸了一把她的小腦袋。 貝暖今天穿着整整大了一圈的作戰服,袖子卷着,端着槍,腦袋上像模像樣地戴着戰術頭盔。 頭盔下是一雙清亮如水的眼睛,嚴肅地抿着淺粉色的唇瓣。 陸行遲時不時看她一眼,每一眼都含着笑意,好像覺得她現在的樣子十分有趣。 像個穿錯了衣服端着槍擺樣子的美少女手辦。 然而貝暖可不是擺樣子用的手辦。 無數喪屍從醫院大門裡沖出來,如同開閘洩洪一樣,她把自動瞄準改成切換速度最快的腦袋放光模式,一通狂打。 喪屍成排地在她面前倒下,整個特戰隊加起來都沒她一個人殺得多。 陸行遲微笑着注視了她一會兒,才開始端起弩加入戰鬥。 特戰隊在貝暖和陸行遲的帶領下,把喪屍潮穩穩地固定在醫院大門口幾米的地方,連隊伍的邊都摸不着。 打了一會兒,自動往槍口上送的喪屍變少了,隊伍開始向醫院裡面推進。 貝暖立刻意識到,裡面的喪屍似乎改變了戰略。 它們不再傻乎乎地跟着槍聲過來,白白送人頭了。 就算聽到槍聲,它們也不輕易出來,隻悄悄地藏在邊邊角角,專門等特戰隊的人過來,才冷不防突然沖出來,往人身上猛撲。 說起來好像很荒謬,但是事實就是這樣。 現在貝暖能理解邵白的憂心忡忡了―― 喪屍突然有腦子了,情況好像真的不太對勁。 進到醫院裡面,隊伍先清掉院子裡各個邊邊角角的全部喪屍,就開始進入大樓,逐層搜索,從一樓起,一間間房間地找過來。 特戰隊沒辦法再聚在一起,隻能分散成三四個人一組的小組。 陸行遲緊盯着自己的這幾個人,順便分出神來照顧邵白他們,在他們遇到危險時幫一把手。 現在遇到的全都是近戰。 邵白他們雖然沒有貝暖他們開挂一樣的能力,但是已經比普通人強得太多,彼此之間又配合默契,前進得十分順利。 清掉一樓一整層,也沒有找到那個厲蕤的影子,邵白示意大家上樓。 陸行遲把他叫住了。 “要是我是喪屍,在這種情況下想藏起來的話,我一定會躲到地下室。” 這家醫院有地下一層,沒有窗,在末世這種沒有電的時候,就是漆黑一片。 在這種環境下,依靠靈敏的嗅覺和聽覺辨認敵人位置的喪屍相較人類,就有絕對優勢。 邵白隻想了一下,就果斷讓大家下樓。 末世情況特殊,特戰隊經常要在黑暗中作戰,配備了紅外燈輔助的微光夜視儀,每個人的頭盔上都有一個。 貝暖頭一次用這玩意,覺得十分好玩,好像在眼前架着一個望遠鏡。 雖然有夜視儀,畢竟還是沒有裸眼方便,喪屍在黑暗中更有優勢,大家比剛剛更謹慎小心了,隊伍前進得十分緩慢。 貝暖寸步不離地乖乖跟在陸行遲身後。 别人在密布着喪屍的黑暗中,精神全都高度緊張,注意着喪屍,貝暖卻不是。 因為有陸行遲在,貝暖一點都不擔心,心思根本沒太放在喪屍身上,戴着夜視儀東張西望地到處亂看。 忽然在一個剛清過的房間裡發現了一樣好東西。 絕對是一個發電機。 比貝暖空間裡那個發電機大了一大圈,但是樣子差不多是一樣的。 貝暖悄悄走過去,仔細研究了一下,确認無誤,真的是一個汽油發電機,看起來是連在醫院的電路上,估計是醫院在停電的時候應急用的。 發電機旁邊擺着兩個油桶,貝暖拎起來看了看,都已經見底了。 貝暖的空間裡最不缺的就是汽油。 她悄悄取出一個灌滿了的便攜式汽油桶,放在發電機旁邊,然後才招呼邵白他們過來。 “邵白,快來看,這不會是個發電機吧?” 她偷偷摸摸放油桶的事,全被身後的陸行遲看在眼裡,陸行遲微笑了一下,并不說話。 邵白他們一過來,就高興起來。 說不定這個發電機還能用。 邵白找到貝暖放在旁邊的汽油桶,立刻給發電機加好油,啟動起來,拉開閘。 地下一層大放光明。 躲在黑暗中的喪屍們突然見光,一片驚惶的嚎叫聲。 “這樣方便多了。”特戰隊的隊員們都松了口氣,紛紛感慨。 杜若相當驕傲,“你們都沒注意這有個發電機吧?是我們貝暖找到的!” 明亮的光線畢竟對人類更有利,特戰隊一路砍瓜切菜地推進,清樓層的速度立刻變快了。 連貝暖都能感覺得出來,這個地下一層,越往裡喪屍越多,密密麻麻,一層又一層,好像真的藏着什麼東西。 很快就搞定了一條走廊兩邊的所有房間。 等走廊轉了一個彎,前面又黑了。 眼前長長的走廊上,所有的燈都壞了,隻有入口的地方能稍微借一點後面的燈光,越往裡越看不清。 沒有這麼巧的事,這怎麼看都是有人故意破壞了照明。 沒辦法,大家重新戴上夜視儀。 裡面的喪屍很多,貝暖他們謹慎地往裡推進。 走廊盡頭是一個雙扇門的房間。 雖然一路都聚集着大批喪屍,門前很長一段走廊卻很奇怪地空着。 這樣空着,顯得十分不正常,看起來比有喪屍還詭異。 小隊來到門前不遠處停下來,邵白示意另一個隊員跟他一起上前,準備破門而入時,門突然開了。 一大群喪屍你推我擠,從門裡一起湧出來。 在幽暗的走廊上,和沖出來的喪屍隻有幾米的距離,一個不小心就要喪命。 所有人集中火力爆喪屍的頭, 邵白他們一起開火,一陣槍響,門裡沖出來的喪屍一個接一個地倒下去。 好不容易才把不停地沖出來的喪屍打完了,門又一次開了,又有大批的喪屍向着大家沖了過來。 貝暖他們繼續清剿。 然而一批又一批的喪屍源源不絕,從門裡湧出來。 好像那扇門是一個傳說中的寶物,一個怪物的大嘴,能無窮無盡地吐喪屍出來。 特戰隊連續殺了幾批,貝暖覺得不太對勁。 她擡起頭來看陸行遲。 陸行遲低頭和她交換了一下目光。 “地上的屍體消失了。”他輕聲說。 他說得很對。 在夜視儀中看出去,如果注意的話,就能發現,一批喪屍沖出來的時候,前一批喪屍倒在地上的屍體就安靜地消失了。 邵白他們還沒注意到。 因為喪屍正在一刻不停地從門裡出來,又離得太近,邵白他們所有人都在集中精神,一刻不停地開槍打喪屍的頭,無暇顧及到異樣。 隻有陸行遲,對他來說以這種速度殺喪屍根本就是在休息,才一眼看出了毛病。 貝暖還察覺出另一個詭異的地方。 因為子彈珍貴,别人打得都很保守,貝暖和其他特戰隊員不同,開槍的速度比他們都要快得多得多。 她的一彈夾子彈早就應該用完了。 然而子彈卻沒少,她的槍竟然可以無窮無盡地開下去。 “大概是一分鐘。”陸行遲說。 貝暖完全明白他在說什麼。 “剛好一批喪屍殺光。”貝暖補充。 他們在一個循環裡。 一批喪屍沖出來,殺光,地上的屍體消失,又一批喪屍沖出來,殺光,再消失。 這件事周而複始,重複個沒完。 到現在為止,大概重複了四五次,還完全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光線再暗,精神再緊張,重複這麼多次,也有人覺出了不對勁。 清楚彈夾裡還剩多少子彈是一個軍人的基本素養,有人終于到了應該把子彈打光的時候,然而和貝暖一樣,子彈還有。 “怎麼子彈一直有?”有人去看槍。 有人納悶,“我剛才殺的就是這隻喪屍吧?” 貝暖也早看出來了,每次門裡出來的喪屍,都是同一批。 喪屍們都紅着眼睛,呲牙咧嘴,衣衫褴褛,看着都差不多。然而架不住這麼一次又一次地看,總能混個臉熟。 “地上的屍體也沒了。”有人說。 邵白也察覺不正常了,蹙着眉,邊繼續殺喪屍邊問:“怎麼回事?” 他是隊長,不等别人回答,下一秒就說:“我們先撤。” 他一句話,全隊人立刻後撤。 然而還沒退出去幾步,眼前忽然一晃。 所有人好像瞬移一樣,又重新跳回了剛剛站的位置。 貝暖已經明白了。 這是一個圈套,一個陷阱。 這陷阱時長一分鐘,如同一個圓,囚禁住所有的人,循環往複,周而複始。 同一批喪屍無止境地冒出來,他們無止境地殺下去。 如同走不出去的無間地獄。第93章
撤退時突然瞬移,被強制拉回到剛剛站着殺喪屍的地方之後,多數人都懵了。 喪屍又一次從門裡沖出來了,和剛剛一樣,呲牙咧嘴,精力充沛。 這次陸行遲毫不猶豫,用勉強能算是踩在正常人的邊界上的速度,迅速解決了全部喪屍。 “我們好像一直在重複一小段時間,是一個循環,一遍又一遍,”陸行遲說,“時長大概一分鐘。” 杜若立刻接口道:“真的?這麼有意思?” 所有人:“……” 杜若繼續發散思維,“那如果我留在這兒,不就可以永生了?” 江斐語氣無奈,“你要一個在醫院地下室裡不停地殺喪屍的永生幹什麼?” “也不一定非要殺喪屍嘛。”唐瑭說,“反正一分鐘就能刷新,真讓它們沖過來又怎樣?” “你可能會死,會變成喪屍。”貝暖說,“我建議你還是不試的好,誰知道死了以後還能不能再活過來?” 當然是有一種可能性,就算死了,過完這一分鐘,重新刷新的時候,人又活過來了。 然而還有另一種可能性。 萬一死後就自動跳出這個時間循環陷阱,不能複活了呢? 那豈不是白白搭上一條小命? 除非有人願意冒着生命危險做了這個實驗,否則為了自己的性命着想,陷進時間陷阱裡的人,還是要不停地努力殺掉喪屍,一遍又一遍。 雖然刷新時,每個人都會回複到一分鐘前的狀态,理論上來說應該永遠不會累,可是誰也受不了要這麼注意力高度集中地一遍遍殺同一批喪屍。 大概會把正常人逼瘋。 還好有陸行遲在,把這個最無聊的工作輕松地攬了下來,讓大家在殺喪屍之外,還有時間和精力思考一下現在的處境。 貝暖覺得,這一小段時間循環有點像她剛拿到手的異能。 但是它有一樣很大的不同。 就是所有陷入其中的人,全都像見證人一樣,留存着前面循環裡的記憶。 說話的時候,剛剛陸行遲射倒的那些喪屍的屍體安靜地消失了,剛剛那批喪屍又從門裡活蹦亂跳地重新沖出來。 陸行遲不想浪費時間,随手解決了它們。 “後撤看來是撤不出去,”陸行遲說,“那我們進去看看裡面有什麼。” “沒錯,”邵白很同意,琢磨,“要是我們進去把弄出這個怪東西的人宰了,說不定就能出去了。” 杜若張了張嘴,好像想說什麼。 貝暖知道他想說什麼。 杜若根本不會被喪屍攻擊,這裡對他就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地方,他可以無視喪屍,随便出入。 由他進去找人最合适不過。 貝暖對着他嚴重地皺了皺眉。 與此同時,陸行遲也給了杜若一個嚴厲禁止的眼神。 邵白他們都是聯邦軍隊的人,如果杜若在他們面前展露出這麼非同尋常的能力,說不準立刻就會被捉走做研究。 說不定還會捅出來病毒抑制劑的事。 邵白雖然看上去人還不錯,又是聯邦的軍人,但是人心難測,病毒抑制劑的事實在事關重大,不能随便亂說。 “我進去看看。”陸行遲搶在杜若前面說。 他上前幾步。 然後突然停住了。 陸行遲伸手推了推面前的空氣,“走不出去。” 好像那裡豎着一面無形的牆。 無形的牆說明,這個陷阱是有空間上的邊界的,看來循環隻發生在門前這一小塊區域。 他們能沿着正常的時間線,順暢地進入這塊區域的時間陷阱,可是進入之後,就和正常世界的時間線隔絕了,沒法再走出去。 陸行遲用手探了探旁邊的邊界,可是下一秒,又一次刷新了。 陸行遲被重新拉回了原位。 一分鐘時間,他要殺喪屍,還要想辦法找出出陷阱的辦法,簡直是不可能任務。 陸行遲毫不猶豫地殺掉喪屍,上前再來一遍。 貝暖卻在不出聲地想着另一件事。 這個一分鐘的時間陷阱,貝暖當然有辦法讓大家出去。 要跳出去非常簡單,隻要用剛到手的異能回溯一次時間就可以了。 雖然已經在這個一分鐘的時間陷阱裡待了超過十次,但是貝暖深深地懷疑,無論在裡面待多少次循環,也隻能算一分鐘。 所以一旦回溯時間的話,就會跳回到十分鐘之前。 那時大家正在走廊上往這邊過來,還沒有掉進陷阱裡,隻要那時候直接讓特戰隊撤退就行了。 可是這裡面有一個極大的問題。 如果時間回溯到十分鐘之前,貝暖不能成功說服邵白他們迅速撤退呢? 如果沒能成功撤退,大家又踩進陷阱,或者是回溯後情況發生了變化,設時間陷阱的人移動了陷阱的位置,讓他們再一次掉進去了,該怎麼辦? 那時問題就大了。 因為貝暖的時間回溯功能有三十分鐘的冷卻時間。 如果在三十分鐘的冷卻時間内,第二次掉進這個時間陷阱,貝暖估計,有極大的可能性,在這個陷阱中的時間無論重複多少次,也隻能算一分鐘。 貝暖的異能就會永遠凝固在冷卻狀态,不能再使用第二次。 那就真的是卡在陷阱裡出不來了。 所以一旦啟用時間回溯,回溯後的三十分鐘内極度危險,任何時候都可能再掉進陷阱裡,再也逃不出來。 逃出這個陷阱後,必須要說服他們趕緊跑,遠離這個鬼地方,才是最安全的。 貝暖的目光掃過邵白。 邵白是隊長,最好的辦法,就是選他做時間回溯的見證人,讓他保留現在的記憶,到時候帶領大家撤退。 可是一個普通人從來沒有經曆過這種怪事,他真的會相信自己奇怪的記憶不是幻覺,相信貝暖,肯乖乖地帶着隊伍撤退嗎? 貝暖糾結萬分,又看了一眼杜若他們。 反正不管邵白怎麼決定,自己的人肯定會跟着她走,這點貝暖有絕對的信心。 邵白他們能勸走當然最好,不能的話就讓他們自求多福吧,貝暖管不了那麼多。 與此同時,陸行遲已經摸出了陷阱前面的邊界範圍,就在門前兩步遠的地方,這堵無形的牆很結實,也沒出口,他也沒什麼辦法。 一分鐘太短,陸行遲被拉回原位,喪屍又刷新了。 貝暖心想,隻能賭一賭邵白不是笨蛋了。 貝暖默念“溯流而上”,用目光找到邵白,等滾輪轉出邵白的名字,去點确定。 然而就在那一瞬間,陸行遲低頭叫貝暖,“貝暖,我覺得……” 貝暖下意識地擡頭看他,眼睜睜看着在點下确定的那一瞬間,滾輪轉出了陸行遲的名字。 完蛋了。 一陣瘋狂的時間倒流。 小隊重新回到發電機房附近,整個地下室剛剛恢複供電,大放光明。 躲在黑暗中的喪屍們被突然亮起的燈光驚吓,到處都是它們的嚎叫聲。 “這樣方便多了。”有特戰隊員在感慨。 貝暖又聽到杜若驕傲的話,“你們都沒看見吧?這個發電機是我們貝暖找到的!” 陷阱的循環果然被突破了。 時間成功退回到十分鐘之前。 唯一的問題就是,陰錯陽差,陸行遲變成了見證人,而隊長邵白對現在的狀況一無所知。 有點棘手。 貝暖隻得跟邵白胡說八道:“我覺得這個地方很不對勁,咱們還是撤退吧?” 邵白莫名其妙地看一眼貝暖。 好不容易才打到這裡,還找到了發電機,點亮了燈,目前的狀況怎麼看特戰隊都在占優勢,她卻突然說要撤。 邵白已經比了個手勢,示意隊員們往前推進了,有點納悶:“為什麼要撤退?” “這裡真的不太對,我覺得很危險,”貝暖回頭看了陸行遲他們一眼,堅決地說,“我們幾個不想再往前走了。” 杜若江斐他們果然全無異議。 打了一半不打了,特戰隊當然會有人抱怨。 有隊員低聲說:“女的就是事多。” 陸行遲忽然接口,對邵白說:“我也覺得這裡感覺不太對。” 話音剛落,所有人手裡的槍都突然脫手了。 每一把槍都飛到了空中,聚在一起,像龍卷風一樣飛快地旋轉着,然後噼裡啪啦亂砸在地上。 武器是戰士的命,猛然脫手,所有的特戰隊員都吓到了。 邵白毫不猶豫,立刻說:“撤退。” 全隊人撿起地上亂扔的槍,火速後撤。 貝暖大大地松了一口氣。 陸行遲最擅長裝神弄鬼吓唬人,他變成了見證人,歪打正着,竟然很有好處。 大家手裡的槍如同有生命一樣,一路都在被一種力道不小的神秘力量硬往外拽,連貝暖的都不例外。 貝暖拼命忍住笑跟陸行遲較勁,努力抱住自己的槍,一眼看見陸行遲也在看着她,眼中都是惡作劇的笑意。 特戰隊一口氣出了醫院大門,手中的槍才算安分下來。 “怎麼會這麼邪乎?” “裡面有邪乎的東西吧?” 有隊員感慨,“女的感覺就是敏銳,我拿着槍一點都沒覺出不對勁。” “廢話,人家對槍的手感跟你不是一個等級的,大概槍稍微一動就感覺出來了。” 貝暖默了默:現在不說“女的就是事多”了? 雖然撤出來了,邵白還是有點不甘心。 現在更加印證了,醫院的地下室裡藏着怪東西,現在讓邵白走,邵白是真舍不得。 邵白想了想,“你們全都待在這兒,我自己再進去看一次。” 院子裡和醫院大廳的喪屍都被清過了,他一個人至少能走到剛剛地下室的發電機房附近。 他拎着槍又進去了。 貝暖默不作聲,也沒阻止他。 結果不到片刻功夫,他就又從樓裡出來了。 “不行,”邵白說,“現在一進門,槍就根本拿不住。” 貝暖心想,那是因為讓你走得太遠的話,陸行遲不好控制,隻能一進門就先給你一個下馬威。 手裡沒有槍,就算有也端不穩,根本沒法對付地下室裡密布的喪屍群。 陸行遲建議:“暫時沒有辦法,等想出辦法以後再來吧?我們走吧,就算這裡也未必就安全。” 他說得很對。 貝暖現在的回溯技能正在冷卻,如果這裡再冒出一個時間陷阱,整隊人就完蛋了。 邵白這次聽了陸行遲的,讓所有人都上了車,離開了這家邪乎的醫院。 一路上大家都在琢磨各種主意。 有人說:“咱們下次一人帶一根粗木棍過來,說不定就不會脫手了。” 有人反駁,“你怎麼知道金屬武器就會脫手,非金屬的就脫不了?” 貝暖心想,他還真猜對了,陸大boss隻能控制金屬武器,木棍什麼的還真沒辦法。 有人嗤了一聲:“醫院喪屍那麼多,用槍都殺不太動,還想用木棍搞定?你做夢吧。” 他們所有人的想法全都被陸行遲鬧的妖帶偏了,并不知道那家醫院裡藏着的東西的真正可怕之處。 一個會設時間陷阱的東西,掉進去就永遠出不來。 貝暖一路都在沉思,沒有說話。 陸行遲也沒有,一直都很安靜。 貝暖琢磨了半天。 這東西太奇怪,完全摸不清陷阱是怎麼設的,怎麼運作的,一頭霧水。而貝暖的異能又有個冷卻三十分鐘的緻命問題。 最後的結論就是,還是離那家古怪的醫院遠一點的好。 無論裡面是那個叫厲蕤的奇怪喪屍,還是藏着什麼有異能的人,最好的辦法,就是不去理它。 現在剩下的問題是,還有一個陸行遲要對付。 他這次做了見證人,什麼都記得,為今之計,就是死都不承認剛剛的時間回溯和她有關,胡混過去。 貝暖瞄了一眼陸行遲,突然意識到,在她走神的時候,他不動聲色地把她的手攥在手裡,正在用手指安撫她手背。 輕輕的,一下一下的。 他這應該是安撫,不是在占便宜吧? 一直到回到營地裡,沒有外人了,陸行遲才問貝暖:“怎麼回事?” 貝暖裝傻,“什麼怎麼回事?” “你也記得我們被困在一段一分鐘長的時間陷阱裡的事,對不對?”陸行遲揭穿她,“所以你那麼堅持,非要邵白他們撤退。” 這個抵賴不了。 貝暖從容回答:“沒錯。你幫了我的忙,所以你也記得對吧?”貝暖對陸行遲燦爛一笑,“幸好有你裝神弄鬼的,比我勸他們一萬句話還有用。” 杜若完全沒聽明白,“你們說什麼時間陷阱?” 貝暖把剛剛在醫院裡真正發生的事簡明扼要地對大家講了一遍。 當然隻字不提回溯時間把大家帶出陷阱的這件事是她幹的。 杜若他們早就見多識廣,對這件事接受度良好。 杜若問:“要是真有人設了那個時間陷阱,為什麼咱們又跑出來了,時間還回退了呢?” 唐瑭想了想,“說不定那個陷阱就隻能重複那麼多次,重複完了,人就被甩出來了。” 貝暖心想,還真不是。 陸行遲開口,“我覺得我們之所以能從裡面出來,肯定是有人在幫我們。他讓時間回退,把大家從陷阱裡救了出來。” “誰啊?”杜若他們好奇地問。 “誰啊?”貝暖也跟着他們好奇地問。 陸行遲淡淡答:“不知道。” 杜若十分遺憾,“竟然出了那麼好玩的事,可惜我全都不記得了,為什麼你們兩個就都能記得呢?不公平。” 陸行遲從容地回答:“大概是有個小仙女想讓我記得吧。” 貝暖:??? 小仙女還真沒想讓你記得,貝暖心想,小仙女那是純屬手滑。 難道他猜到了什麼? 貝小仙女警惕地觀察着陸行遲的表情。 陸行遲卻隻開玩笑一樣地說了這麼一句話,絲毫沒有再深究的意思。第94章
他絕對是知道了點什麼。 貝暖在心中默默地歎了口氣。 活着好難。 既沒有想要明示他,也沒有打算暗示他,選他做見證人根本不是故意的,那個倒黴的監測系統不會判罰吧? 是陸行遲自己太聰明,真的不關她什麼事。 吃過晚飯,外面的天漸漸黑了,回巢的鳥在樹上吵成一片。 既然大家都已經平安撤回營地,貝暖不再為時間陷阱的事操心,安心地洗漱收拾,準備睡覺。 杜若卻有點心不在焉,連貝暖問他要不要喝一杯睡前牛奶都沒聽見。 “你怎麼了?”貝暖問他。 杜若憂心忡忡。 “我在想,我們馬上要走了,以邵白的性格,為了完成任務,十有八九又會回到那家醫院,沒有陸行遲在,他們肯定以為會把槍搶走的怪事沒了,會一直往裡突進,最後又陷到那個時間陷阱裡出不來。” 他顧慮得很有道理。 貝暖安慰他,“我們不在,隻靠他們那些人,未必能攻得進去。” “可是你們今天已經把外面的喪屍都清掉了,隻剩地下室的半條走廊,說不定他們會進去試試。” 貝暖想了想。 “不然我們走之前跟邵白好好談談,把真相告訴他,他應該就不會再去了。” 杜若問:“萬一他不相信呢?萬一他相信了,可是特别想去呢?” 他說得很對,邵白這個人一看,就是那種不惜一切代價,不在乎個人安危,一心想完成任務的軍人。 “不相信就沒辦法了。”貝暖安撫他,“杜若,人各有命,你隻能盡量勸,聽不聽的,就全在他自己了。” 杜若想想又說:“可是就算他們特戰隊不去,那裡放着一個時間陷阱,以後有别人一不小心掉進去怎麼辦?” 貝暖:“那……就……讓他們在裡面……永生?” 小三突然在腦中說話:“貝暖,解鎖新的聖母任務了。” 貝暖:“……” 這種時候解鎖的任務,想都知道,絕對不會是什麼好事。 “貝暖,看一眼呗?”小三哄着她。 貝暖歎口氣,走回自己的鋪位坐下,拉開任務欄。 任務欄裡多了個新任務,名字叫“為了他人的平安”。 一看這名字,聯想到杜若剛剛說過的話,貝暖痛苦地問:“小三,你該不會是想把我再送回那家倒黴醫院吧?” 小三讪笑一聲,“送回去……是沒錯,可我也可以給你提供怎麼去掉那個時間陷阱的辦法啊。” “怎麼去掉?” 任務說明又是一篇小作文,密密麻麻好多行字,貝暖不想自己去讀。 自己看錯了算自己的,小三解釋錯了算他的。 小三好脾氣地解釋,“今天你們去的那扇門的門口,确實有個時間陷阱,而且現在還在那裡,像一個真正的陷阱一樣,它是有範圍的,所以你可以繞開它。” 繞開?說得容易。 貝暖說:“我又不知道陷阱的範圍在哪,今天一不留神就踩進去了。” 進去之後,陸行遲倒是摸到了陷阱周圍有無形的牆。 但是進陷阱時,完全感覺不到牆的存在。 換句話說,陷阱的邊界是單向的,能順暢地進去,進去後就出不來。 貝暖無語,“小三,你的意思不會是想讓我再進一次陷阱,從裡面把陷阱的範圍一點一點摸出來吧?” 做是能做得到,就是實在太危險了,貝暖并不想這麼幹。 小三笑了,“貝暖,你不想進到陷阱裡冒險的話,願不願意用聖母值兌換一個任務提示?” 用聖母值兌換提示? 貝暖問:“要用很多聖母值嗎?劃算嗎?” “要是你把這個任務做完,和任務獎勵的聖母值相比,當然是很劃算的。”小三說。 換句話說,如果任務沒完成,就很虧。 貝暖斟酌了一下,答應了。 聖母值美麗鮮綠的進度條立刻往回縮了一點,縮得貝暖十分心疼。 小三說:“要想不進陷阱,又能探測陷阱範圍的方法很簡單。那個陷阱有一個特點,如果有東西碰觸到它的邊界,邊界上的空間就會發生片刻的扭曲,你要想辦法觀察到扭曲的地方,就能發現陷阱的範圍了。” 貝暖懂了,“然後呢?” “你找到邊界後,繞開陷阱,就可以進到門裡,找到設陷阱的小boss。” 貝暖好奇,“可是我怎麼知道誰才是會設陷阱的小boss?” “貝暖……”小三欲言又止。 “又要用聖母值兌換提示?”貝暖猜測。 “沒錯。” 貝暖歎口氣,“剛才都花了一筆聖母值了,現在放棄,第一筆不就白花了?還能怎樣?繼續換呗。” 小三默了默。 “貝暖,要是以後有人跟你說中獎了什麼的,讓你交幾十塊錢手續費,然後讓你交幾百塊錢,然後再讓你交幾千塊錢,你可千萬别上當。” 貝暖無語,“所以你是那種騙子嗎?” 聖母值又減了一點。 “好心沒好報。”小三說,“你現在看到任務後面新冒出來的按鈕了沒有?按一下,就能看到小boss頭上發光。” 貝暖找了找,發現“為了他人的平安”後面,真的多出來了一個小按鈕,上面有一個小小的皇冠。 小三說:“隻要找到那隻小boss,殺掉它,陷阱自然沒了,你的任務也就完成了。” 貝暖不放心,“就算我繞開這個陷阱進到門裡,它再設第二個陷阱讓我掉進去呢?” 小三坦然答:“不會。為了證明我不是騙子,我買二送一,再給你一個提示。它放一次陷阱的技能冷卻時間很長,到現在都不能放第二個,所以我建議你趁着陷阱還在原位,抓緊時間趕緊過去,現在,立刻,馬上。” 好吧。 貝暖先用眼睛找到正在整理睡袋準備睡覺的陸行遲,心中萬分糾結。 要是能帶上陸行遲,當然最理想,他是司機,是保镖,更是天生的人形大殺器。 可是想帶上他,就必須得跟他解釋來龍去脈。 按規定,任務的事絕對不能跟他透露,否則就要被罰。 貝暖歎了口氣,站起來,趁着大家不注意,悄悄溜出帳篷。 貝暖一直走到門口哨兵那裡,說有事要出去,邵白并沒有限制他們進出營地,哨兵痛快地把人放了。 走遠到哨兵看不見的地方,貝暖才拿出越野車。 她又把邵白發的槍和子彈全部拿出來清點了一遍,順便穿上作戰服,戴好帶夜視儀的戰術頭盔。 白天他們已經把那家精神病醫院的院子和一樓都清剿過一遍了。 貝暖對自己的能力很有信心:現在槍法如神,一個人能頂一支特戰隊,靠自己未必不能殺到地下一層那扇門前。 坐在駕座上,貝暖深吸一口氣。 比起殺喪屍,更可怕的是開車。比起開車,更可怕的是迷路。 那家醫院在哪來着? 貝?神槍手?科目二考了五次?路盲?暖坐在駕駛座上,支着頭冥思苦想。 今天隻坐邵白他們開的車去了一次而已,去的路上和回來的路上全在放空。 完。全。不。記。得。路。 好像是往東,要麼就是往西,中間在哪裡轉了個往南或者往北的彎,然後呢? 正在努力想着,駕駛座旁邊的車門開了。 陸行遲站在車下,伸手輕輕拍拍貝暖,“爬過去。” 貝暖驚詫地看着他,半天才回過神,七手八腳地爬到副駕。 陸行遲從容地坐上駕駛座,熟練地發動車子,問:“去哪?” 貝暖忽然好奇,“我說去哪都可以?” 陸行遲答:“随便你,你說去哪,我就去哪。” 他的眼神溫和淡定,看起來又大、又乖、又可靠。 好像貝暖現在說要去月亮,他就能把越野車開到天上。 貝暖突然想起,當初喪屍病毒剛爆發時,從S市出來,貝暖想坐他的越野車時,他跟貝暖有過約法三章。 第一是要聽他指揮,任何事都不許自己亂做決定,第二是貝暖有異能的事,一定要藏好,不能随便讓其他人知道。 誰想到現在乖乖聽指揮的變成了他,還是主動送上門聽她指揮,一臉随便她亂做決定,玩出花來都沒關系的表情。 貝暖忍不住彎彎嘴角。 “笑什麼呢那麼高興?”陸行遲伸手過來,捏捏貝暖包在戰術頭盔裡的臉頰。 貝暖問他:“你還記得你當初答應帶上我時,跟我約法三章,第一是聽你指揮,第二是不暴露異能,那第三呢?你當時說暫且放着,現在想好了沒有?” 陸行遲好整以暇地答:“想好了。第三是,上了我的車,就是我的人。” 貝暖切了一聲,“想得美,誰是你的人?” 陸行遲淡定從容地改口,“好,那換一個。上了我的車,我就是你的人?” 貝暖同情地說:“這麼急着想把自己送出去?沒人要可怎麼辦?” “沒關系,多送幾次,總有送出去的時候,我有信心。”陸行遲對她笑笑,“我們要去哪?” “醫院。”貝暖扣好安全帶。 陸行遲一個問題都不問,踩下油門,一打方向盤,利落地給車調了個頭,在夜色中往白天去過的醫院方向開過去。 他看一眼貝暖手裡的槍,“收起來吧。開了一天槍,不累麼,這次我來就好。” 他讓貝暖把一盒盒長釘全拿了出來,全裝進他的背包裡。 陸行遲開車比邵白他們快得多,轉眼就到了。 貝暖發現,醫院的燈又熄了,不知是汽油用完了,還是電閘又被拉了,整幢建築像一個黑洞洞的龐然大物,等着把人吞掉。 而且神奇的是,白天明明已經清掉了院子裡外的喪屍,現在又冒出來不少。 陸行遲和貝暖下了車。 等貝暖把車收好,陸行遲就擡起手。 沒有别人,他不用再裝模作樣地用弩。 無數長釘從匣子裡成群地湧出來,齊刷刷射出去。 幾秒鐘而已,醫院院子裡外重新聚集的喪屍就被清完了。 他果斷地帶着貝暖往大樓裡走。 喪屍完全不能成為減慢他步速的障礙。 随着他大步向前,空中密密麻麻的長釘如同他巨大的黑色羽翼,飛舞着倏放倏收,在他面前為他開路,勢不可擋,瞬間推平一切。 轉眼就重新來到發電機房,貝暖又從空間拿出汽油,陸行遲灌進發電機,打開電閘。 這裡是地下室,沒有自然采光,白天晚上都一樣,和白天他們過來時看着毫無區别。 燈光大亮,陸行遲的長釘群輕松清掉走廊上的喪屍,來到轉角。 他瞥了一眼走廊天花闆上的燈,本來壞了的燈又重新亮了起來,照得這裡如同白晝。 陸大boss功能複雜,還能兼職電工。 “有人把燈上的電線切斷了。”他解釋。 接上斷掉的電線,對他來說連舉手之勞都不算。 就連原本幽暗的走廊盡頭,熟悉的雙扇門前,現在都照亮了。 和白天的時候一樣,沿路屍潮洶湧,隻有門前的那一部分奇怪地空着。 看來和小三說的一樣,陷阱還在原位沒動。 喪屍們的臉在燈管的照耀下,蒼白猙獰,血紅的眼睛都在往貝暖他們這邊看,卻并不過來,好像在保護着門裡的什麼東西。 陸行遲人不用過去,瞬間長釘如雨,走廊上除了貝暖和他以外,所有會動的東西全滅。 “要再往前走麼?”陸行遲問貝暖。 他看上去像是來自地獄的長着翅膀橫掃一切的大魔王,其實卻是最乖最聽話的士兵。 隻執行貝暖的命令,多餘的問題一個都不問。 正常人到現在,心裡一定充滿了很多問号。 比如,貝暖為什麼忽然又要回到這家醫院?她來的目的是什麼? 為什麼她敢又一次來到這個白天好不容易才逃出去的地下一層? 而且,這裡還有一個可怕的時間陷阱,她打算怎麼處理,才不會讓他倆再掉進去? 然而陸行遲什麼都沒問,她說去哪就去哪,她讓做什麼就做什麼。 讓貝暖心中預想的一千八百種借口、編的一萬八千種謊話完全沒有用武之地。 這倒好,省事。 不過他不問,就意味着他無條件相信她所有的決定,貝暖頓時覺得肩上責任重大。 陸行遲還在等着貝暖的回答,“要再往前嗎?” 前面就是雙扇門的門口,日光燈明亮地照着那個角落,那就是白天大家掉到循環裡出不來的地方。 貝暖從空間裡找出一個桶,在桶裡裝滿了水。 小三說,時間陷阱的邊緣在碰到東西時,會出現片刻的空間的扭曲,貝暖當然不會自己去碰這個可怕的東西。 貝暖小心地走近一點,把桶裡的水潑出去。 奇迹發生了。 水順暢地潑進去了,但是潑過去的時候,在中間的某一刻,水晶瑩剔透的感覺忽然扭曲了,瞬間勾勒出一個截面。 雖然變化隻是一刹那,也足夠人看清楚。 貝暖花了大價錢從小三那裡買到的提示是對的。 貝暖再拿出一桶水。 “我來。”陸行遲已經看明白了。 他小心地潑了一遍,陷阱邊界就被探測出來了。 陷阱很大,幾乎占滿整個走廊,隻在左邊靠牆的地方,留了一個一人寬的空隙。 兩個人一邊繼續探測着陷阱邊界,一邊沿着縫隙小心地往裡走。 空隙通向雙扇門前。 門并不包括在陷阱裡,可以進。 貝暖想了片刻,門不在裡面,為什麼在陷阱裡時,會看到門一次次打開呢? 随即就想明白了,陷阱裡時間是反複重複的,所以從陷阱裡往外看,每一次看到的陷阱外的景象都是一樣的。 陸行遲打開門。 開門的一瞬間,他擡起手,門裡原本黑漆漆的房間燈光大亮。 門裡原來是一個很大的房間,放着不少醫院的空床,不知是幹什麼用的,現在裡面全都是喪屍,黑壓壓的一片。 奇怪的是,這一大群喪屍聽見開門聲,并沒有像平時看到活人那樣,直接撲過來。 貝暖在喪屍堆裡看到了邵白他們要找的人。 厲蕤。 他看着确實比照片上長大了不少,已經和貝暖差不多高,那張臉和照片上一樣,仍舊寒氣森森,最大的不同是,現在他的眼睛是血紅的。 他是一隻喪屍。 猛然看見燈光大亮,厲蕤也慌了,好像打算找地方逃跑,不過還是鎮靜下來,對着房間裡的喪屍群擡擡手。 并沒有聽見他發出任何聲音,喪屍群竟然分成兩批,分别撲向貝暖和陸行遲。 他竟然真的能遙控喪屍,連出聲都不用,似乎是靠意念。 緊接着,門外也突然呵呵幾聲,也沖進來一批喪屍。貝暖估計是這家醫院上面的樓層的,也被厲蕤調動下來了。 似乎真的能遙控。 貝暖注意到,從門外進來的喪屍竟然懂得沿着時間陷阱旁邊安全的通道往門裡沖。 也不知道厲蕤是怎麼跟它們交流的,這些傻頭傻腦的喪屍全都很聽他的話。 這些多到能把普通人淹掉,吃得渣都不剩的喪屍群,對陸行遲來說,卻什麼都不是。 陸行遲連手都沒擡,他飛舞在空中的長釘群就又一次猶如巨大的黑色的死亡之翼,帶着破空的呼嘯聲向喪屍群撲過去。 隻用了幾秒鐘而已,整個世界都清靜了。 所有喪屍都橫在地上,房間裡隻剩下厲蕤一個還豎着。 剛剛進門的時候,貝暖就點過“他人的平安”任務後面的小皇冠按鈕了。 貝暖看得很清楚,這裡并沒有頭上會發光的喪屍,厲蕤的腦袋也沒有發光。 厲蕤并不是設陷阱的小boss。 頂多是個知道那裡有個陷阱的同謀。 “要把他帶回去交給邵白,還是直接殺?”陸行遲繼續聽貝暖的指揮。 貝暖有點猶豫。 他們兩個旁若無人地讨論怎麼處理厲蕤,厲蕤像是全都聽懂了。 他向來都是控制屍群沖鋒,自己遠遠地躲着,一個見勢不妙轉身就跑,現在他能控制的喪屍全都趴在地上,沒人能再保護他。 喜歡欺負弱小的人,通常在比自己更強大的人面前都慫得要命。 這個隻敢在比他小的小孩身上發洩對生活的不滿的人,連反抗一下陸行遲他們的想法都沒有,血紅的眼中流露出驚懼,拔腿就跑。 厲蕤不管不顧地沖到門口。 門外就是時間陷阱,厲蕤看上去慌不擇路,已經徹底忘了這茬。 他一步就沖了進去。 貝暖記得邵白說過,能抓就抓,不能抓就殺,無論如何都不能放他逃走,否則後患無窮。 不知道讓他進了陷阱後會發生什麼,貝暖毫不猶豫地立刻舉槍開槍。 開過槍才小聲嘀咕:“喪屍不受未成年人保護法保護吧?對吧?” 陸行遲:“……”第95章
陸行遲看見她開槍,也跟着調動長釘向厲蕤射過去。 厲蕤剛逃出門沒兩步,頭上就被子彈穿透,緊接着,又被激射而來的長釘們再穿透了幾遍。 這個活着是小殺人魔,變喪屍也是喪屍殺人魔的小孩瞬間向前撲下去,死得透透的。 貝暖連忙走過去,掏出手機,對着厲蕤噼裡啪啦連拍了好幾張照片,好讓邵白方便回去交任務。 拍着拍着,厲蕤的屍體竟然沒了。 “他倒的地方是在陷阱的範圍裡,屍體隻能在那一分鐘裡存在。”陸行遲說。 他說得對。 厲蕤掉進了陷阱中一分鐘的循環裡,永遠走不到下一分鐘,所以在貝暖他們眼裡,過了一分鐘之後,他就會憑空消失。 幸好貝暖照片拍得快。 不過這也說明,陷阱還好好的,貝暖的任務還沒完成。 貝暖在房間裡又仔細搜索了一圈。 房間裡再沒有活物了,滿地都是橫七豎八的喪屍,沒有一個頭上會發光。 這就奇怪了,小三明明說過,會設陷阱的小boss就在門後的房間裡。 在哪呢? 陸行遲默默地跟在貝暖身後,雖然并不知道她在找什麼,也跟着她到處看。 一陣細微的聲音忽然掠過貝暖的耳畔。 嗡嗡嗡。嗡嗡嗡。 貝暖随便揮了兩下手,轉過頭。 在貝暖眼中,一隻蚊子悠悠然從她眼前飛過,好像螢火蟲一樣,發着淡淡的光。 貝暖:??? 貝暖隻愣怔了一秒,就撲了上去。 好像中了邪一樣,瘋狂地又拍又打,上竄下跳。 陸行遲:“……” “蚊子!蚊子!陸行遲!快幫我打那隻大蚊子!!你看見沒有?這邊這邊!那邊那邊!天上!它飛到天花闆上去了!” 陸行遲:“……” 貝暖夠不着,幹脆掏出步槍來,端好,瞄準天上亂飛的蚊子。 陸行遲:“……” 然而自動瞄準不起作用,隻能瞄人頭,彈道鎖定也不行,蚊子太小飛得又快,貝暖鎖定不了,隻好放棄這個天才的想法,把槍當成棍子用,追着蚊子舞得虎虎生風。 要是有個電蚊拍就好了。 貝暖痛苦,為什麼當初就不收個電蚊拍在空間裡呢? 蚊子劃着優美的弧線,嗡嗡叫着,在空中飛過來飛過去,飛過去飛過來,姿态蹁跹。 時不時還失蹤幾秒,好像會隐身一樣,特别難找。 貝暖歡蹦亂跳地跟在它後面,一會兒就追到了門口,眼看馬上就要沖出門的一刹那,被陸行遲從身後一把撈住腰。 貝暖在他懷裡手舞足蹈拼命掙紮,“快放開我,蚊子要跑了!我知道門外有個陷阱,我掉不進去,我又不傻!” 陸行遲:……真的? “你等等,我來。”陸行遲擡了一下手。 原本定在空中的無數長釘突然聚攏在一起,瞬間融化,變成好大一張扁扁的大鐵餅。 大鐵餅飛出去,對着蚊子啪叽一拍,拍上了牆。 貝暖趕緊跑過去。 大鐵餅向後退開,在鐵餅留下的餅形大坑中,有一灘紅紅的蚊子血。 小boss就這麼在陸氏蚊子拍的襲擊下命喪黃泉。 貝暖喜滋滋看一眼任務欄,“他人的平安”任務顯示完成,聖母值穩穩地漲了。 漲得比買提示扣掉的聖母值多多了,今天這筆買賣做得非常劃算。 不過保險起見,貝暖還是拿出水桶潑了一下,水流順暢地潑過了陷阱的範圍,看着沒有任何變化。 陸行遲微笑了一下,“陷阱沒了。” 沒錯。 陷阱沒了,這地方不再危險,其他人再到這裡來的話,也不會有人再掉進陷阱裡,杜若可以放心了。 貝暖心想,小boss竟然是隻蚊子。 說不定是吸了厲蕤這個有特殊能力的變異喪屍的血,才不知怎麼的機緣巧合,也冒出奇怪的能力,也許是變成了那個厲蕤的寵物,能和他用感應溝通。 這都是猜想,誰知道呢。 反正都已經死光了。 貝暖和陸行遲又等了等,雖然陷阱沒了,那裡也并沒有再冒出厲蕤的屍體來,不知道去哪了。 貝暖并不太關心厲蕤屍體的下落,任務完成了,她問陸行遲:“我們走?” 陸行遲點頭答應,兩個人離開了醫院。 在他們身後的精神病院裡,雖然這裡的陷阱沒了,在另一個維度的時空中,厲蕤還在無窮無盡地重複着他的循環。 他驚恐地跑進陷阱,一瞬間被一顆子彈射穿腦袋,緊接着又被幾根長釘捅穿了腦袋,他在絕望中抽搐掙紮了一下,就失去了意識。 然後再跑一遍,再被重新射一遍。 這樣循環往複,重複着死前的最後一刻,永無休止。 貝暖和陸行遲兩個人上了車,一路往回開。 貝暖再悄悄看看陸行遲。 讓他來他就來,讓他走他就走,讓他打蚊子就用大鐵餅拍蚊子,真的不問任何問題。 陸行遲知道她在看他,偏頭看了她一眼,“看我幹什麼?沉迷于我的美色不能自拔?” 貝暖:“……” 貝暖心想,他好像什麼都知道。 如果他真的什麼都知道,知道她是來做任務,也知道她并不能告訴他做任務這件事,知道如果他問,她就隻能撒謊,在這種情況下,他會怎麼做? 貝暖心想,他會連問都不多問一句。 體貼如他,默默地幫她把任務做完就完了。 今天早晨,下船之後在棧橋上拷問他時,貝暖就嚴重懷疑他是重生的。 這一整天都很忙,忙着幫特戰隊殺了好幾次喪屍,又忙着玩時間回溯的新異能,貝暖還沒來得及仔細琢磨這件事。 現在想想,如果他真是重生的,問題就太大了。 “如果他是重生的”,這幾個字就像一根線,一拎起來,上面會串着一大串有趣的東西。 按船上的淵淵和盛翊的經曆,他們上一世走的都是書裡的劇情。 如果陸行遲也是重生的,他就必然認識原來的那個貝暖。 雖然那時貝暖天天和江斐在一起,但是畢竟一起走過一整本書的劇情,應該非常熟悉。 就算是普通人,也能看出貝暖性格大變,更何況是他,看人本來就是他的專業。 以他的聰明,既然覺得她的性格像換了一個人一樣,樣子卻一丁點都沒有變,肯定能順暢地推理出,她是占據了這個身體的冒牌貨。 如果他不止是重生的,還有系統有任務,他一定能猜出她的各種稀奇古怪的行為背後,也是一堆坑爹的任務。 貝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太可怕了。 現在的感覺,好像又回到了那天在船上,他推開衛生間的門的時候,她完全光着,在他面前一絲不挂。 貝暖咬了咬嘴唇,再想一想。 貝暖忽然意識到,也像那天在船上一樣,他在她面前也是徹底裸着的。 他把他自己也全脫光了,脫給她看。 因為如果他對她的各種奇怪舉動全都坦然接受,問都不多問一句,還默默地幫她做任務,等于是在承認,他完全明白她的處境和苦衷。 那麼很大的可能性就是,他自己也有同樣的苦衷。 兩個人迫于情勢,都不能說。 貝暖轉頭去看他。 陸行遲也正偏着頭,用那雙淺淡清澄的洞察一切的眼眸看着她。 她在他的眼睛裡,看到了深深的理解和信任。 她張了張嘴。 可是想說的話全都違規,不違規的話沒有說的意義。 空氣中如同飄滿了無數個禁言長老周倉。 貝暖實在不知道應該說什麼好,隻得對他笑了笑。 陸行遲望進她的眼睛裡,好像讀懂了她的全部想法,也彎了彎嘴角,忽然解開安全帶,俯身過來。 “陸行遲你正在開車你忘了?!” 貝暖被他吓壞了。 陸行遲的笑意更深,猛地踩了刹車,刹車發出尖嘯,他就這麼把車急停在路中間。 太吓人了。 還好這是末世,路上沒有别的車,否則一定會被後面追尾的車罵個狗血淋頭。 陸大Boss就是個神經病。 陸行遲根本不管那套,好像馬路中間是他家一樣。 他繼續探身過來,伸手捧住貝暖的臉頰,吻住她的唇瓣。 他把車停得很嚣張,吻貝暖的動作卻很溫柔。 很溫柔,很安穩,好像暮春初夏的和風暖陽,烘熱整個冬天冷飕飕的地氣,撫平她心中所有的疑慮和猜忌。 他什麼都沒說,她也沒有。 在末世空曠馬路中間,寂靜無人的夜色裡,他們坐在車裡,像是用這個吻,達成了一個無聲的協定。 這是屬于他們兩個人之間的默契。 半個字都沒出口,誰都沒有違反系統的規則,卻完全明白對方想說的是什麼,把該說的都說完了。 貝暖的心前所未有地安穩。 他吻完她,仍舊一聲不響地扣好安全帶,重新發動車子。 貝暖悄悄把手伸過去,攥住他的衣角,陸行遲低頭看了一眼,從方向盤上騰出一隻手,握住她的那隻手。 單手開車,仍然開得又悍又野,一丁點速度都不減。 貝暖心想:他今天晚上完全就是在親身示範什麼叫做危險駕駛。 要是現在不是末世,駕照大概早就沒了。 陸行遲一路飙車回到營地時,營地裡漆黑一片,别人大概都睡了,隻有杜若他們還醒着。 “我們沒去約會,我們幫你殺大怪去了,你操心的那個陷阱現在沒啦。”貝暖搶先對杜若說。 陸行遲出去找邵白,一會兒邵白就過來了。 貝暖把他倆剛剛又去了一次醫院的事告訴邵白,略過時間陷阱的部分沒提,把手機上厲蕤的照片給他看。 貝暖語氣遺憾,“可惜他當時馬上要跑,來不及幫你活捉。” “沒關系,那裡太危險,活捉不太容易,能殺了就已經很不錯了。” 針對變異喪屍的斬首行動任務突然完成了,邵白一直嚴肅的臉上都流露出欣喜。 然而邵白沒有手機,沒法傳照片。 他有點尴尬,“我去問問誰有手機。” 找了好半天,他才找到一個手機,還沒有電。 是特戰隊一個隊員的,是個三十多歲的男人,高鼻深目,膚色微黑,名叫阿尼爾。 “上面有我女兒,兩歲,我想她,一直看一直看,看沒電了。” 他種族不同,話說得不太利落,不過連說帶比劃,大概能聽懂他的意思。 “我那裡還有充電寶。”貝暖從背包裡掏出一個充好的充電寶。 阿尼爾的手機屏幕一會兒就重新亮了起來,看他雙眼放光的樣子,邵白和貝暖沒有傳照片,先把手機遞給他。 阿尼爾翻出相冊,裡面全都是一個胖乎乎的小姑娘,漆黑的頭發,額間點着一個圓圓的紅點。 相冊裡還有個視頻,阿尼爾小心地看了邵白一眼。 電現在很珍貴,不能亂用。 邵白點頭,“你看吧。” 阿尼爾抱着手機看起了視頻,内容是他女兒在用小胖手抓飯吃,吃得一張小臉花成一片。 兩分多鐘的視頻,全是小姑娘在吃飯,黑葡萄一樣烏溜溜的大眼睛盯在飯上,呼噜呼噜,從頭吃到尾。 阿尼爾抱着手機看得津津有味。 全世界隻有爸爸媽媽才會看這樣的視頻看得津津有味。 等他看完了,貝暖忍不住問她,“你女兒現在在哪?” 現在是末世,這其實是個危險的問題。 還好,他回答:“她和她媽媽,在安全區,等這次任務結束後,我就回去……” 貝暖火速打斷他的話,從他手裡拿掉手機。 “你看完了?那我們傳照片吧!” 什麼“等這次任務結束後就回家”之類的标準flag,絕對不能讓他立,這可是一本書,按故事屆的規矩,立了flag的人都注定活不長。 照片用藍牙傳好後,貝暖順便把充電寶也送他了,想必他還能珍惜地用很久。 貝暖一眼瞥見,充電寶送出手的時候,聖母值悄悄地漲了一點。 這段時間一直在做各種好事,做出了慣性,貝暖習慣成自然地把東西送人了,都忘了可以漲聖母值的事。 這一整天折騰下來,先是幫特戰隊,又把大家從時間陷阱中救出來,還完成了一個“他人的平安”任務,聖母值又漲了一大截。 貝暖喜滋滋地想,漲吧漲吧,說不定漲得好,又能解鎖什麼新的好東西。 “貝暖。”等阿尼爾他們走了,陸行遲才蹲到貝暖鋪位前。 “其實你想送他的話,我上次在甯城買過幾個大容量的太陽能充電寶,不是比你送的那個要插電的要好?” 貝暖有點感動。 他似乎真的明白她需要做的任務是什麼。 阿尼爾在的時候不說,特地等人走了,再單獨告訴貝暖,好讓她拿去送人,這樣這件好事就能算在她頭上。 不過充電寶的事,貝暖完全不知道,“在哪?” “在甯城那堆東西裡,有各種工具和蓄電池之類的。” 貝暖翻了半天,終于找出來了,有一摞,全都裝在包裝盒裡,連封都沒拆。 大家全都過來參觀。 杜若哀嚎:“陸行遲,過分了吧?你有這種好東西,你都不說?我手機每次都靠貝暖拿發電機出來的時候才能搶着充一會兒電。” 陸行遲淡淡答:“說了的話,你們還不天天抱着手機玩?你不覺得最近不看手機,眼睛好多了?” 語氣好像管着大家的家長。 陸行遲分了杜若他們幾個一人一個太陽能充電寶,又額外多給了貝暖一個,“我陪你過去。” 特戰隊住的地方和難民們住的地方是分開的,有隊員在巡邏。 巡邏的隊員白天剛剛和貝暖他們一起打過喪屍,聽說他們倆找阿尼爾有事,笑道:“阿尼爾好像有事出去了。” 有點奇怪,大半夜的,大家都睡了,他出去幹什麼? “我們也出去走走?”陸行遲問貝暖。 貝暖點頭答應,兩個人也離開了營地。 營地外的樹林裡很黑,明亮的月光從枝桠間透進來,也斑斑駁駁的,連不成片。 貝暖乖乖地讓陸行遲牽着她的手,東張西望。 “他也不一定就是到樹林裡來了,說不定開着車去什麼其他地方了。” 陸行遲低低地笑了一聲,“誰說我是出來找他的?” 貝暖:? 陸行遲的手滑到她的腰上,在她耳邊低聲說:“膽子真大,敢跟男人半夜單獨跑到這麼黑的地方來。” 貝暖渾不在意,仍舊在東張西望,“什麼男人不男人的,是你啊。” 陸行遲噎了噎。 他抿了一下唇,不情願地松開她的腰,重新握住她的手。 “我剛才覺得這邊樹林裡有金屬的東西在移動,說不定是他。”陸行遲壓低聲音。第96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