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芳春嘶啞着嗓子喊,身邊無人回應,他一刀捅死靠近的敵人往四周看了看,他的親兵已經全部倒在他身邊,親兵的職責,親兵的驕傲,不允許他們死在主将身後。
那一個個熟悉的人,一張張熟悉的臉,就在眼前。
“啊!”
程芳春怒吼着,直接跳進了日郎人的人群裡,刀子一下一下的劈砍着,一個一個的敵人倒在他腳下。
“救将軍!”
果毅将軍鄧犁帶着人沖過來,卻沒能将程芳春完好的救回來,他們拉拽回來的是隻剩下一口氣的殘缺不全的人,右臂從肩膀往下都沒了,兩條腿還有半條,小腹上裂開的血口多到讓人不敢去看,肩膀上的豁口大到仿佛碰一下就會将上半身撕開。
戰兵一陣反撲将殺上來的敵人暫時壓回去,鄧犁依然拖着程芳春往後退。
啪的一聲,程芳春的左手抓住了鄧犁的手:“别浪費力氣了兄弟......咳咳,城已經不重要,帶着兄弟們走的體面些,這是我們戰兵的尊嚴,我先走一步,他們交給你了......”
第七百二十八章
那一刀
程芳春的手垂落下來,用生命守護大甯戰兵尊嚴的将軍走了,可他的兄弟們還在。
鄧犁站直了身子,眼睛裡的血紅是不屈服。
第二批預備隊上來了,這也是最後一批預備隊,敵衆我寡到這個差距,程芳春臨死之前說的對......城已經不重要,甚至無關生死,隻關乎榮耀。
黑壓壓的敵軍還在不斷的往上湧,到了這個時候日郎人已經變得瘋狂且麻木,這兩種反應在此刻并不矛盾,人複雜起來,連人都看不透。
鄧犁站起來的那一刻握住了程芳春的刀,那把已經砍出來無數個缺口的刀,這把刀在左手,右手是他自己的黑線刀,幾個月之前他和程芳春喝酒的時候,程芳春喝醉了,所以稍顯失态,他說他很開心,穿着大甯的軍服奮鬥了二十年終于做到了将軍,他們那個小鎮子裡從來沒有出過一個将軍,他笑着笑着就嚎啕大哭,趴在桌子上哭着說希望自己還能回到鎮子裡,把這個消息告訴爹娘。
在墳前。
鄧犁低頭看向那殘缺不全的屍體,咬着牙:“如果我沒死,我去将軍故裡,于二老墳前上香。”
然後撲進日郎人的隊伍中,猶如一頭兇獸。
就在這一刻,日郎國的大本營那邊忽然冒起來陣陣濃煙,站在城牆上也能看到那麼遠之外,這一馬平川的地方視線就變得格外好起來,在那一刻,在城牆上并不是孤獨求生而是孤獨求死以護衛榮耀之稱的戰兵歡呼起來,哪怕他們明知道近百裡之外同袍的勝利并不能救他們。
生死不重要,真的,他們此時已經沒人在乎生死。
可是生死重要,他們自己不在乎了,有人在乎。
大概兩千騎兵從突然側翼殺向日郎國進攻須臾縣的隊伍,這支騎兵猶如神兵天降,在日郎國進攻隊伍的一側劃過,若刀鋒般狠厲,騎兵過去了,與風同行,羽箭留下了,與死神同在。
連弩如暴雨一般傾瀉出來,外圍的日郎國士兵一個接着一個的倒了下去,可他們卻根本沒有辦法反擊,兩千輕騎的速度太快,一掃而過,而就是這一掃,最外層的日郎國人倒下了多少根本沒辦法去計算。
況且騎兵根本就沒打算隻是騷擾一下,他們不是掃一次,而是來回掃。
輕騎兵是絕對不會沖進那麼密集的步兵陣型裡,再快的輕騎兵沖進去,最初也許會顯得很有殺傷力,然而一旦沖進敵軍陣列之中,輕騎兵很快就會喪失速度優勢,猶如深陷泥潭,馬背上本來就沒有什麼防禦的輕騎兵會變成靶子,人人屠戮。
伽洛克略猛的站起來,舉起千裡眼看着那隻騎兵隊伍,然後看到了沖在最前面的騎士坐騎是一條狗,那條一巴掌就能把雄獅按住的狗。
“沈冷。”
伽洛克略的眼睛眯了起來,這種眼神,就是沈冷看到他的時候那種眼神。
兩千騎兵從這邊沖到另外一邊,在急速奔馳的情況下兜了一圈又繞回來,速度絲毫也沒有降低,他們沉默着再一次從日郎國軍隊外圍沖了過去,沒有人呐喊,沉默比呐喊更加讓人畏懼,騎兵距離那些日郎國士兵不過六七丈遠,而就是這六七丈遠讓日郎人毫無辦法,卻是甯軍連弩發揮威力的最佳距離。
一個弩匣打空立刻換上,騎兵再次呼嘯而過,而日郎人已經膽寒。
沈冷打了個手勢,一側的陳冉随即将号角吹響,原本人數就不算多的騎兵忽然一分為二,大概一千騎朝着須臾縣城那邊沖了過去,另外一千人則再次兜轉回來,好像利刃一樣将沖擊城牆缺口的隊伍切斷,這一千騎兵并沒有減速戀戰,戰馬始終保持着讓人頭皮發麻的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