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看了窦懷楠一眼:“二八?”
“是。”
窦懷楠道:“二分是以論國事之心,八分是念及私交。”
皇帝皺眉:“你不怕朕辦了你?”
“臣不怕。”
窦懷楠道:“臣第一次上書,心裡想着大概陛下是會責罰臣的,第二次上書之後,臣就等着降職的旨意了,第三次上書之後,臣覺得可能臣的仕途也到此為止,但臣仔細問過自己,确實不怕,臣這個人怕很多事,唯獨不怕對得起良心。”
皇帝皺眉問:“那朕要是殺了你呢?”
窦懷楠:“若因為臣上書為沈冷說話而降職,臣覺得無可厚非,畢竟陛下也有糊塗的時候,若是因為此事而緻臣丢了性命,那更無可厚非,大甯還沒有出過昏君,難免出一個。”
“窦懷楠!”
皇帝一聲暴喝。
窦懷楠慢慢起身,跪伏在地:“臣在。”
皇帝皺眉:“你是真的以為朕不敢動你?”
“陛下剛剛問臣都安排好了嗎,臣來的時候确實安排的差不多了,身後事都安排了。”
窦懷楠擡起頭:“臣,為官多年,所存下的銀子一共七百二十六兩,都已捐贈給京畿道道府學堂,宅院一座,來之前也送給了京畿道撫軍司用以安置殘缺孤寡,這宅院不是朝廷分給臣的,朝廷分給臣的那宅子臣退回去了,這宅子是臣自己攢銀子買的。”
說完這些話之後窦懷楠看向皇帝:“如果陛下再問臣一次怕不怕,臣還是不怕。”
皇帝看着窦懷楠眼睛微微眯起來,連一邊伺候着的代放舟都吓得瑟瑟發抖。
第一千一百二十九章
文人表率
皇帝怒視着窦懷楠,窦懷楠卻故意求死一樣和皇帝對視,皇帝轉身拂袖:“你回吧,代放舟,讓内閣拟旨,京畿道道府窦懷楠目無法紀公私不分,降職為京畿道廊城府治。”
窦懷楠跪在那:“謝主隆恩!”
這四個字說的聲音極大。
皇帝看也沒看他,回到書桌那邊坐下來繼續批閱奏折,窦懷楠起身退出肆茅齋,出門的時候擡起頭看了看天空,長歎一聲。
沒多久朝廷裡關于窦懷楠被降職的消息就傳遍了,從一品大員直接降為四品府治,這麼大跨度的降職縱觀大甯數百年曆史都不多見。
繼韓喚枝葉流雲,窦懷楠成為又一個因為和沈冷關系匪淺而被皇帝調任的官員,韓喚枝和葉流雲還好,兩個人雖然遠調可官級不低,都護府都護職權還在一道道府之上,是升了。
窦懷楠不一樣,一品到四品,這種落差能把任何一個人的心境擊碎。
這樣一來京畿道的道府就有了空缺,陛下一道旨意傳達下去,京畿道道丞武仲暫代京畿道道府,這道旨意一下去,所有人又都懵了一下。
京畿道道丞武仲已經六十幾歲了,按理說已經到了該退下去的年紀,他在京畿道做了十二年的道丞都沒能往上再邁一步,結果因為窦懷楠觸怒陛下這一步就這麼邁上去了,也許連武仲自己都會覺得人生充滿了不可思議。
道丞是一道之内理論上的最高軍事長官,各地道府是正二品,道丞從二品,而各道的戰兵将軍都是正三品,然而道丞沒有調動各衛戰兵之權,所以這個從二品也沒法給正三品的下令。
京畿道的不同之處在于,京畿道的廂兵數量是其他各道廂兵數量的一倍還多,京畿道拱衛長安,廂兵數量一直就是個迷,除了道丞之外沒有人更清楚,廂兵又稱為農兵,這些士兵閑時練兵,農忙時務農,但是廂兵的訓練主官,從團率到校尉大部分都是戰兵老兵,尤其是京畿道的廂兵訓練更為嚴苛。
京畿道是大甯北方的産糧重地,雖然比不上遼北道也比不上連山道,但京畿道的糧食直供京城,長安四周六大糧倉,有四座糧倉在京畿道内,而廂兵又有護糧重任,雖然把守各地糧倉的是戶部糧兵,一種不隸屬于兵部也不歸地方節制的特殊兵種,可糧兵數量本來就有限,大部分時候廂兵都會分擔護糧之事。
道丞武仲這一上調,道丞的職位又空缺了,内閣忙着從官員之中篩選,而陛下卻在此時下了第三道旨意,禁軍将軍澹台草野調任京畿道道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