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斯伯其實不相信阿南會殺他,一直等到最後關頭時他才警醒過來,伸出手擋了一下,不然他可能要成為蕭家最年輕死亡的一任家主了。
後來我們調監控,看見阿南在那個深夜從漆黑的房間裡熟稔地走出房間門,門廊過道鋪着厚厚的地毯,落足無聲。
她沿着過道走過旋轉雕梁梯,靜悄悄地上到三樓主卧,在門口靜默片刻後,然後輕輕地、輕輕地推開了門。
整個過程極其淡定且行雲流水,一絲猶豫也沒有,她就像是起夜去喝杯水一樣。後來蕭斯伯清醒過來後第一時間審問阿南,她坐在那裡,愣愣地、茫然地、淡定地,一雙琉璃珠子一樣的眼睛确實毫無情緒,直直地仰着臉和蕭斯伯四目相對。
即使沒有情緒起伏波瀾了,她也想殺掉他。
這個認識無疑令這位神通廣大的家主挫敗,蕭斯伯臉上一直噙着的漫不經心的笑意在這個對視裡一點點地收斂,最後破天荒的大發雷霆,整個醫療團隊被他重新召見,聽他下達了他最新的指令。
他要阿南記得他,當然是記得愛他的那一部分記憶,要毫無任何疑問地順從他,要乖巧要聽話要完完全全地臣服他——這聽起來不可能,但蕭家向來神通廣大,在經曆不知道多少次的手術後,阿南變成了如今這個樣子。
她記得蕭斯伯,但已經沒有情緒波動了,她沒有自己的思考意識,完完全全依附于蕭斯伯,每天睜開眼睛的第一件事就是找蕭斯伯,找不到沒關系,她會坐在某個地方一直等,等他回來。
她毫無任何疑問地順從他,乖巧、聽話、完完全全臣服于蕭斯伯,就像這位年輕的家主要求的那樣,像一個漂亮的、毫無生氣的娃娃。
三年後,她被将她改造成這副樣子的主人徹底膩煩——蕭斯伯上一次過來大概是八個月前。
但沒關系,她沒有情緒,她不會生氣,當然也不會絕望痛苦。
2
我有時會想起以前的阿南。
很久很久以前的阿南——别誤會,隻是一直跟在一個「娃娃」身邊實在太過無聊,所以我有時會回憶往事。
我和阿南都是5歲來到蕭家的,在十二歲以前,我們一起在蕭家的練武場學習技能,最優秀的人以後将成為蕭家下一任家主身邊最得力的保镖。那一批孩子挺多的,但我認識阿南,還是因為十二歲那年,她被當時十五歲的蕭斯伯挑中,提前去到這位少東家的身邊。
那之後她就像個影子一樣跟在蕭斯伯的身後了——同進同出。
說不嫉妒是假的,明明都是一樣的起點,但她得到少東家的青眼便青雲直上,而且她确實……以前就挺冷漠的,陪着蕭斯伯面無表情一起高高在上站着的樣子更是格外令人讨厭。
十八歲的時候我們正式任職,開始隐匿在各個角落裡面密切注意蕭斯伯周圍的動靜。有一次我和阿德一起在别墅門口站崗,看見阿南半跪在蕭斯伯的面前。
烏黑的長卷發垂至地面,她手裡拿着一雙純手工制作的光澤幽深的皮鞋,正垂眸給蕭斯伯換鞋。
她的側臉非常的美,像冰雕一樣,當時阿德不屑地嗤笑了一下,撞撞我的肩膀,和我說:「喂,許北,你說少東家有沒有上過她?啧啧,美貌真是通往權貴的快捷門票。」
這個下流的男人,我當時心裡對阿德下流的話很不屑,但總歸内心深處還是認可阿德的話的,我認為阿南去到蕭斯伯身邊,是因為她的美貌,而她本人沒有半點實力。
直到有一次有個蕭家的政敵找人暗殺蕭斯伯無果後被查了出來。
當時是我和她一起去負責這件事情的,對方在魚死網破下在市區開槍,暴雨雷霆,我槍林彈雨中逃生,到了收尾時我已經狼狽成個泥人,雨水不斷沖刷着身體,我氣喘籲籲。
然後阿南撐着傘從我身邊走過,一點不誇張,她可能連發絲都沒被打濕,路過我的時候她偏頭看了我一眼,然後輕輕地、輕輕地笑出來,說:「想吃蕭家的飯,你這點本事可還不夠。」
奇恥大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