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深會把這筆帳記到南三兒身上的。”趙天城得意地嘲笑。
“方進民不會帶三支打熊的槍去段煉。他不會懷疑南三兒的。而除去南三兒的手下,這座城市中隻有我才會在這種地方幹掉鄭松,候深會找到我頭上的。”
杜大勇皺起眉:“我不喜歡這樣。”
單曉東淡淡一笑:“沒人喜歡。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不過,他能把我怎麼樣?鄭松一死,章安文肯定會離開他。而曹德雄能不能活下來,誰也不知到。過了明天,候深是死是活就要看你和趙哥的心情來定。”
趙天城和杜大勇不由得意地笑起來。
鄭松把車停到這條僻靜的小街上,既然所有的人都認為這是最後的機會,那麼,由他們去好了。昨天他用了兩個小時的時間去說服候深、劉則雲和孟繁,方進民現在肯定會處處小心。所以多帶些笨蛋來,隻會誤事,不如他自己神不知鬼不覺地下手。鄭松一想到自己将翻過這垛矮牆去同方進民放對就有種不可抑制的沖動。他知道,如果自己能幹掉方進民,那麼,五哥肯定會對他刮目相看。如果能被招入東山鳳院,那麼自己這一輩子就少不了金錢、女人、刺激的生活以及,人壽保險。到了那時候,他鄭松就再也不用去過提心吊提膽的生活。
鄭松輕微活動一下身體,一步跨過牆頭躍到這片住宅區裡。方進民再過五分鐘就會從他面對的這個門洞經過。那時侯的方進民剛剛打過拳,神清氣爽。其實,那是假像。
習武之後,人的精力很難集中,他隻會去體驗身體中那種輕松的、蓬然欲出的感覺而勿視對周圍環境的觀察。鄭松依着矮牆抽出那支古老的五四手槍。獵槍在遠矩離内難以命中,六四手槍的殺傷力又太小。他真不理解為什麼很多人放棄了五四手槍。鄭松用手帕再次擦拭過槍身,帶上一雙雪白的手套重新握住槍柄。這支槍他會丢進最近的一個下水道。上面絕不能留下他的指紋。
三個南方人見鄭松躍過牆去,不由對望一眼。他們很佩服單曉東的分析力。于是,其中的一個人用電話通知單曉東,鄭松行動了。
方進民用平穩的步子往家走。向天舒的死令他很傷心。他們必竟相處近二十年。向天舒為人沒什麼野心,跟自己很談得來。但,真正讓他傷心的是南三兒,他翻閱過葉飛他們沒拿走的材料,那些材料一紋不值,向天舒絕不會把那種東西放進保險櫃。那一定是别人放的。那人殺死向天舒從保險櫃中取走一切對南山集團不利的材料,為什麼?方進民已經知道為什麼,他不再想這件事。再往前走,經過那片住宅區就有一個樹林,他必須集中精力以防哪一棵樹後轉出一個鄭松或單曉東。這可不是開玩笑的事。他突然覺得右邊有人在動。
鄭松閃身而出,毫不遲疑地扣動闆機,他知道這是自己唯一的機會。五四手槍在他的手中響起來,砰!砰!砰!砰!砰!鄭松可以感覺出它那強勁的後座力。他的手臂有些發麻。他不知道是槍震的結果,還是自己緊張。
方進民的頭腦還沒有反應,他的身體已經斜撲出去。這是當年武鬥時養成的條件反射。他很慶幸這種反射并沒有因歲月的流失而消失。他根本就不想知道放槍的人是誰。
所以他沒有多看一眼。
關志悅用雙手控制住車把,他喜歡這台車,因為它馬力足,并且很難控制。他感覺到身邊呼呼的風很強勁,這是他開得太快的原因。他也喜歡這條新修的城鄉路,寬闊的路面上少有人騎,而且這條路轉變很多并且路邊全是一人高的灌木。視野不好,開起車來很有刺激的感覺。前面是一個直角彎,關志悅松開油門,放慢速度,他的車速剛剛慢下來,一輛同他相同的摩托便呼嘯着從他的右邊超出去。關志悅很配服騎手的車技,但同時,心底也湧出一種火辣辣的感覺。他猛踩油門直追上去。轉過彎,那騎手卻不見了。
關志悅不由一怔,但他并沒有放慢速度,因為從倒後鏡中,他看到一輛北京吉普車轉出來。關志悅決定不讓那台車超過自己。他的眼緊盯住路面,雙手穩穩地控制住車把,來一個令他心滿意足的轉彎。他從倒鏡中快速觀察那輛吉普車,他看得出開車的司機是把好手,并沒有減速,也轉過來。關志悅不由放聲大叫:“好!過瘾!來吧小子!”他看看儀表盤:一百四十公裡每小時,他知道自己已經不能再快,因為這種路面不是供賽車用的。他也不必擔心那輛吉普車會追上來,一百四十對北京吉普來說已是極限速度,他想像得出那司機控制方向盤吃力的樣子。擡起頭,關志悅看到遠處高聳的樓群,有些失望,進入市區他就沒辦法再用這種速度罵車了。
一位農民趕着輛馬車準備穿過這條公路,他天沒亮時就下地去澆水,現在準備回家吃飯。歲月的蒼桑把他健壯的身軀壓彎,也使得他對身邊的事不再感興趣。不像小的時候,總想去遠處的那座大城市裡看看,長長見識。如今,他要種菜,用菜換錢去供兒子念書、上學,那是他一輩子的希望,也是他一直在努力做的。他不想讓兒子像自己這樣彎着腰過活。他希望他的兒子能到那座大城市裡去讀大學。
關志悅看到了前方一個趕馬車的農民。他也許能趕在那馬車上道之前穿過去,但他沒有那樣做,他用腳猛踩刹車,他認為自己能停住。車輪與地面的摩擦震顫着的身體,他用手緊緊地掌握車把,控制已經開始打滑的車輪,他認為自己能控制住它。車漸漸慢下來,到了每小時五十公裡的速度,那輛馬車已過半個車道,關志悅聽到到身後的吉普車也在拼命地減速,他對那個司機很滿意,這證明不會有車禍發生。
農民聽到遠處有一種刺耳的聲音,他擡起頭,用遲頓的眼去看。一輛吉普正在超過一輛摩托,兩輛車都在搖晃,似乎随時都可以摔出路面。吉普車中伸出兩隻雙筒獵槍,槍響,摩托車手便飛出擊撞在一株大樹上。摩托車失去控制滾入路邊的一個水坑中,一團桔紅色的火焰夾着煙沖天而起。
楚衛紅覺得眼皮發沉。他知道這是因為自己的年紀已大,不再有熬夜的體力,更何況五哥的這座“汜水洗浴中心”剛開不到四天,屋中嗆人的裝飾材料的味道還沒有完全散去。這使得他的頭有些痛。他打出一張八筒,秦處長和牌。
昨晚他把建設銀行的秦處長和這貸科的柳科長請到銀日大廈的太陽餐室大吃一頓再到銀座夜總會去連喝帶玩兒,為搞到的四百萬的貸款。酒桌上大家談得很是投機,所以,他約兩個人來到“汜水”包間貴賓房。這間屋子每小時三百元,他認為很值得。他還特地把在銀座大家選的小姐們都帶到這裡,并讓司機一起上樓來陪這二位打牌。
也許是自己心理壓力太大?楚衛紅的心髒覺出一陣刺痛,昨天向天舒死後,他就一直不沒敢離開五哥的勢力範圍。既然天舒死的不明不白,那麼,南山集團的地盤已不再安全。如今楚衛紅在南山集團中已賺到七百多萬,如果這次貸款能談成的話,他手是就有一千多萬,完全有能力帶着家小移居到澳大利亞去。聽說,那是個美麗的地方。至于貸款的錢,讓南三兒去還好了。想到這裡,他伸手推開桌子:“秦處長、柳科長,下去遊一圈泳怎麼樣?”
秦處長一怔:“遊泳?這裡能遊泳?”?
柳科長笑起來,“處長,這裡的遊泳池很漂亮,該下去看看。”
楚衛紅慢慢站起身,于是,那四位小姐叽叽喳喳地拉秦處長。
秦處長高興地站起身。“好,好,不過,我沒帶泳褲。”
“沒關系,這裡有賣的。”楚衛紅當先推門出去,他吩咐待應生取四條泳褲和四件泳衣。他的兩個保镖從長沙發爬起來,跟着他們走下樓。在“汜水”過夜的人不少,但一大早六點下來遊泳的人卻不多。所以泳池裡隻有他們八個人。而池邊,那兩個标形大漢剛剛睡足了覺,現在很是精神抖擻的在那裡走來走去。楚衛紅隻遊一圈,便回到岸上,他覺得氣喘。于是,他決定去更衣室去沖個澡,然後回岸邊來休息看别人玩。他對待應生招招手,吩咐他拿煙缸和香煙放在桌上,邊站起身走入更衣室。他走進淋浴間,打開了噴頭,溫暖的水從上到下滌浸着他的全身,他不由的合起雙眼靠在牆上。
馮子龍和另兩個槍手随便的靠在牆邊或電線杆下。這是一條僻靜的小街,所以現在雖然已漸天光,但街上并沒有行人走動。舞刀弄槍對馮子龍來說并不是什麼新鮮事,但今天他接到的命令必須幹掉郭軍和在現場的所有人,然後,每人拿着五萬現金開街角停着的那輛天津大發,從城裡消失躲到七台河去。馮子龍的手心在出汗,自從前幾天他沾了王耀賓的光,在南方舞廳被五哥收拾之後,他的心裡一直很不平衡。他認為自己現在沒有面子,這次是他主動要求帶隊來幹掉郭軍的。如果他能幹掉郭軍,也許,便可以重振三邊的聲威。馮子龍低下頭看看表,五點二十四。如果五點四十五的時候郭軍還不出來,那麼他們就隻有沖進去。
郭軍從床上爬起身,他四下看看,發現自己不認識這間屋子。他再回頭看床上的那個一絲不挂的女人,覺得不如昨晚看上去那麼漂亮。不過這沒關系。他經常在清晨發現自己在一間陌生的屋子裡和一個陌生的女人睡覺,這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他的每一天都過得稀裡糊塗。隻知道南哥要他做什麼,他便做什麼。然後,南哥給他錢,他能用這錢喝酒、睡覺。郭軍套上一條牛仔褲,他喜歡這種長褲:不怕髒而且輕便合體。他勿勿洗一把臉,方進民要他準六點整到“汜水”去等候楚衛紅,并把楚衛紅護送到南山服裝大樓,一直等到九點開門再回酒店。
女人醒了:“軍哥,起這麼早?”
郭軍從兜裡摸出打皺的錢,數也不數扔給他。女人笑笑:“軍哥,晚上去汜水玩好不好?聽說那裡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