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帝颔首,從書案的抽屜裡小心拿出一個卷軸,聲音陡然一暗:“當年朕南下治水,回京方知司彥和梓莞遇害,麟兒失蹤。”
“朕知道老二曾經幫過你,而你又是個不會平白受人恩惠的孩子,便想到麟兒能在那場殺戮中僥幸活下來,定是被你所救。”
“别人或許會質疑你的能力,但是朕絕對不會。你從小就有一股不屈的韌勁,你對别人狠,對自已更狠……”
魏帝還沒說完就被司珩厲聲打斷,漆色的眸子裡冰寒一片:“夠了,不要裝出一副很了解我的模樣!”
魏帝神色滞了滞,倒也依言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轉而分析起朝堂局勢:“如今老四的勢力越來越大,野心也愈發昭然若揭。司華雖有東湘軍一派支持,但也再難與他分庭抗禮。”
魏帝話音一頓,擡眸看向司珩,直言不諱道:“當初朕将雲家的女兒嫁于你,便是希冀你能獲得西川軍的支持。
“當年朕派沈既白去接司音歸朝,本是有意撮合兩人,但沒想到沈既白竟也喜歡上了雲家的女兒。鎮北軍雖不站隊,但鑒于雲沈兩家的關系,想必鎮北軍還是更多傾向于你……”
司珩呵笑一聲,不無嘲諷地接過魏帝的話:“如此一來,我便能與司華成掎角之勢,牽制司珏。隻是不知,聖上如此煞費苦心又是在為誰圖謀?”
魏帝不語,視線卻落在那幅卷軸上。
司珩瞥了眼魏帝的神色,漠然起身,行至門邊,停下腳步,冷聲道:“我與司珏定有一戰,但絕非是依從你的謀算布局,而是為我自已!”
魏帝望着司珩摔門離去的背影,笑着搖了搖頭,曆經霜雪的朗目泛着帝王的精明與韬略,自言自語道:“傻孩子,從你出生的那一刻,你便已入局了……”
說罷,魏帝慢慢打開卷軸,卷軸裡疊放着數張泛黃的臨摹字帖。
魏帝看着上面稚嫩的字體,手指輕輕撫過那些字,臉上是揮之不去的慈愛,低啞的嗓音凝着顫:“麟兒,可曾想念皇爺爺?”
***
月涼如水,夜風吹動樹影,婆娑作響。
雲婳睡得正酣,轉身之際,手習慣性地去抱司珩的腰,觸手之地卻空空如也。
雲婳懵怔了一瞬,騰地睜開眼,坐直身體,在漆黑的寝殿四處張望,語氣焦急又害怕,無措地喚道:“殿下?”
諾大的宮殿内響應她的——隻有空空蕩蕩的回音。
雲婳飛快趿上鞋履,胡亂拿起一件外衫就往屋外跑,推開門一刹那,她看見了站在月光下的司珩。
挺拔而孤傲的身姿,宛如冬日初雪覆蓋下的青松,月光勾勒出清冷無俦的俊龐,無邊蕭瑟之中,他仿佛與這寒涼月色融為一體。
雲婳忽然就懂了何為——塵中望月,朦胧清絕。
怕驚擾司珩的凝思,雲婳特意放輕腳步,卻還是在她邁出門檻的時被他察覺到。
司珩回眸瞧見是雲婳,詫異地問:“婳婳怎麼起來了?”
雲婳咬着唇瓣,委屈巴巴地快步奔向司珩。
司珩張開雙臂,将跑過來的嬌小身子擁入懷裡。
雲婳從司珩懷裡擡起頭,聲音小小軟軟的,委屈地說:“我醒來突然發現殿下不身邊,空蕩蕩的殿裡隻有我一個人,我很害怕。”
司珩望着雲婳隐隐含淚的眼睛,心中一陣不舍,他收攏手臂充滿力量地抱着她,安撫在她額頭落下一個吻,歉意地說:“是我不對,讓婳婳害怕了。”
雲婳緊緊拽着司珩腰側的衣襟,認真地盯着他的眼睛,語氣強硬地命令:“不許再丢下我一個人。”
司珩擡起手溫柔地撫上她鼓鼓軟軟的臉頰,顧左右而言它地說:“我告訴婳婳個秘密,就不生氣了,好不好?”
到底是心思純稚的小女郎,一聽說有秘密,眼睛登時就亮了,她歪頭望着他,清滢的眼眸盛滿好奇,小聲問:“什麼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