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确實實兩個問題都與趙長河直接相關,也等于與如今的大漢直接相關。
也就是說,如果玉虛直接下場支持李家都是極為合情合理的事,怪不了人家半分。
怪不得厲神通以前就想打漢中,可這些日子反而歇火,需要自己來出使。那是因為以玉虛和厲神通的鐵關系,關隴與巴蜀本來是有可能合流的才對,而不是老印象中的厲神通一定會往上打。
想到這裡趙長河出了一身冷汗,還好自己沒偷懶,北地一安就直奔西南。真要被厲神通和李家合流,那麻煩就大了。關隴與巴蜀連成一體的秦漢模版,誰都知道有多可怕。
之所以現在還沒有聯合,當然是因為有胡人的問題哽在那裡,厲神通聯合不下去。
厲神通看趙長河的神情就知道他明白了,便道:“玉虛和李家的接觸,也是卡在胡人這裡,玉虛希望李家拒絕胡人,他們就可以傾力合作,而現在雙方談成什麼樣了我沒法實時得知。因此這裡你頗有文章可以做,搞得好了,說不定還能與玉虛合作先打胡人。”
嶽紅翎忍不住問:“世外教派,也在乎胡漢麼?”
厲神通搖頭:“人都不是石頭縫裡蹦出來的,玉虛出家之前也有家,你猜他的家是怎麼沒的?”
原來如此……嶽紅翎點點頭不再多言。
厲神通又道:“何況胡人自信長生天,在教派之事上也是有沖突的。若說已經出家了,往日恩怨可如雲煙,可這東西就沒法調和。不過話說回來,單論這方面,他們是可以合作的,至少道尊會認為可以合作,隻要先把你們大漢給推了,長生天的信仰在神州不可能争得過道門,他會有這樣的自信。”
趙長河微微點頭:“是的,神魔之思,與人不同。玉虛前輩終究是人,道尊的視角卻未必是了……”
厲神通道:“也就是說,一旦道尊壓得玉虛放下私怨,他們的合作就很容易成立,現在完全是靠玉虛那口氣頂着。你若真當昆侖不涉争霸,和北胡打得死去活來之時,道尊背後給你來一下,你就知道什麼叫傻眼。”
趙長河輕輕叩着桌面沉吟良久,低聲道:“多謝厲宗主告知……這麼說來,我确實該先見一見玉虛前輩。”
厲神通忽然笑了起來:“你敢去昆侖?道尊見你踏入範圍,說不定二話不說就弄死你,而除了道尊之外,你也知道昆侖混亂得很,其他各方勢力對你也都沒什麼好意。那裡對你而言,無異于龍潭虎穴。”
“我确實不敢去昆侖……不是時候。”趙長河坦然道:“但我敢去長安。”
厲神通怔了怔,趙長河續道:“玉虛前輩背後還有很多亂七八糟的事,有人在暗中針對他們……他會想知道的,這是我與他談話的基礎。厲宗主與玉虛前輩相交莫逆,不妨幫忙傳個信,大家在長安相見。”
厲神通認真起來:“有人在針對玉虛?”
趙長河道:“未必是針對他,但一定對他是不利的。我知道在道尊的壓力之下,不可能單用大義來勸玉虛前輩,但既然涉及他自己的生死攸關,自是可以談的。”
厲神通忽然笑道:“你倒是知道用大義來勸我?”
趙長河道:“我并沒有對厲宗主陳述什麼大義,隻不過厲宗主心中有義,于是對我說的很多東西觸動不已。”
厲神通點點頭:“你說的東西,有沒有想過隻是鏡花水月?”
“哪方面?”
“比如均田畝,分個田也就是繁瑣些,不是太困難的事,然而一旦有買賣,久而久之還是會形成兼并。而若是禁止土地買賣,是不是又不合常情,隻處于理想之中?”
趙長河點頭:“确實。但能延緩。”
厲神通盯着他的眼睛:“看你這态度,你心裡對這些有過想法,隻是不肯說?”
趙長河道:“不是不肯說。我心中确有很多想法,但我也需要做更多的調研,我甚至連現在的畝産多少都搞不清。所見太少,掌握的情況太少,單這麼走馬觀花的看看就說得口沫橫飛,是紙上談兵不負責任的。如今的形勢,大家都沒有這種時間和精力,能先延緩就不錯了。”
厲神通露出一絲笑意:“很好。你沒有誇誇其談。”
趙長河誠懇道:“這些是國計民生的要事,任何誇誇其談都可能帶來災難性的後果,我隻能說有些方向思考,更具體的東西需要很長期的研究,如果厲宗主有意,可以一起琢磨。”
厲神通道:“那你所謂的開教育,人人有功練、有書讀,是否也隻是一個所謂的方向,或者可以說隻是一個期冀?我夜裡細思,其實辦不到……”
“如果厲宗主本人願意大力支持,那麼辦不到主要是因為紙張與印刷跟不上吧……”趙長河道:“但隻要知道了差在哪,就可以往這個方向琢磨不是麼……世上并不是人人在練武,我看海船的技術都已經很強了,若能召集相關工匠,提出想法,早晚是可以解決的。嗯……這事我回頭從京中解決會更合适,厲宗主若有興趣,到時候第一個向巴蜀推廣。”
隻趙長河的第一句話就讓厲神通眼神變了。他所謂的夜裡細思辦不到,隻是感覺辦不到,因為什麼辦不到還沒想出個所以然,趙長河一口就道破了。這深切說明趙長河真的不是随口畫大餅,是早就有很通盤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