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第5頁)

淺淺發了一通脾氣,讓太子變得忐忑不安,冷芳攜又收斂情緒,起身走到太子面前,雪白的指尖在他手背上輕輕一點,漠然地說:

“若非你現在已經長大成人,獨坐東宮,是人人敬畏的儲君。攬雀宮裡、你少時用的木闆子早就打在手心裡了。”

這麼一下,不啻于熱油濺落在手背,騰地蹿入陰痛的骨頭,燒着了太子的心髒、頭腦與理智,令他一瞬間攥緊了手。

他從前過于古怪,有許多異于常人的行事,又不善于表達,陰沉沉得像一頭不通人性的野獸。冷芳攜教導他,訓誡他,教他什麼是好,什麼是壞。

一旦他做錯了什麼,便要他站直了身體,攤開手心,兩指寬的木闆輕輕地打在其中,以示懲戒。

可那隻是他剛到攬雀宮裡的時候,待他漸漸能開口說話,冷芳攜便将闆子收起來,再不拿出。

時隔這麼多年,他再度提起此事,是為了提醒太子不要走錯路。可太子并未領會到。

反而因他居高臨下,輕描淡寫又帶着警告意味的一指,生出被訓誡的無限的安心感、戰栗感與臣服之情。

仿佛那木闆已落在他手心,驅使他向掌握懲戒權力的冷芳攜頂禮膜拜。

“……是我想錯了。”太子起身,向冷芳攜謝罪,嗓音微啞,似乎被他突如其來的警告攝住了。

冷芳攜方揭過這一茬,要太子帶他去石堯所在之處。

二人離開之際,靜安閣内,龐飛善遠遠看着他們的背影。

靜安,靜安。心緒卻不平靜。

面色沉沉地飲下一口烈酒。

他這位謀主哪裡都好,既不剛愎自用、驕傲自滿,也不膽怯自卑,處在剛剛好的程度。但就是……過于軟弱。

對于從前養過他的冷芳攜,幾乎言聽計從,完全受其掌控。

太子所受的影響太大了。

即便日後得以繼承大統,登基即位,但若不除掉冷芳攜,太子就是下一個天成帝。甚至比天成帝更加糟糕。

龐飛善沒有見過冷芳攜,但他對這位名聲暧昧的中貴人印象并不好。不是因為朝臣宮人私下裡對他的揣測,也不因為天成帝對其過度放縱。

隻因太子對他超出常理的癡迷。

思及那日午後,他在殿下書房中無意間翻出的私密畫作。龐飛善就眉關緊鎖,心中滿是憂慮。

畫中人神态清冷,垂眸蔑視,胸懷卻大敞,露出柔軟的胸脯,奶白的痕迹溢出,濺在他衣袖之間。

龐飛善什麼樣的人沒見過,在他看來,主上私德有虧、有見不得人的癖好都沒什麼,但卻不能像小兒般如此癡迷于一個男人,更不能癡迷于他父親的人,尤其他的父親還是位大權在握、行事酷烈的帝王。

于是他始終保持警惕,為太子籌謀皇位之餘,把大量心思花在冷芳攜身上,思量如何降低他對太子的影響,最差的情況下,如何不見血光地除掉他。

明明素未謀面,冷芳攜在他心中已是僅次于天成帝的心腹大患。

現在終于得見一面,比畫像上的更為生動。

此人顔色确實殊麗,冷傲出塵,渾如傲然在風雪枝頭的寒梅,令人見了便有攀折欺弄之心。

……

石堯住在東宮最角落的一間殿裡,推門而入時,他正十分安靜地坐着。

與星連居夜宴時截然不同的狀态。

看到冷芳攜,石堯露出一個笑容,起身行禮,臉上帶着得償所願的釋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