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千軍萬馬來了,也如期大婚
因婚期将近,帝宮乃至朝華殿,氣氛都有些詭異。
蕭霁幹脆歇在了宮裡,穆青衣也住在朝華殿的偏殿,即使長歌被褫奪了監國權,宮裡宮外的消息依舊源源不斷地傳到她的耳中。
新臣一派主張她納夫,幼帝成年前依舊可以居住帝宮,老臣一派主張攝政王監國,輔佐幼帝,帝姬殿下應嫁夫随夫。新臣老臣立場完全反了過來,朝堂亂成了一鍋粥。
“現在外面無論是新臣還是老臣,都說殿下嫁與穆家郎君,尚書令大人一躍成為皇親國戚,不可再掌管外朝,應該主動辭官。”
“殿下,尚書令大人來了。”
長歌放下手中的奏折,擡眼說道:“讓他稍等。派人去偏殿請穆家郎君過來。”
宮人去請穆青衣。這幾日想到他是秋墨衍的幕僚,她對他十分的冷淡,加上蕭霁派人盯着他,時不時來朝華殿,兩人幾乎沒有獨處的機會。
很快宮人就領着穆青衣到了内殿,依舊是清風明月一般的溫潤郎君,他是道門之首的徒弟,一言一行都透着一股奇特的韻味,令人如沐春風。
“殿下找我何事?明日便是大婚,可是有什麼事情要交代?”
随着婚期将近,宮裡宮外都緊張異常,蕭霁的軍馬異動,已經抵達了盛都外的安城,一日就可揮軍南下,更近的溫泉行宮山裡,藏着先帝秋墨衍暗中蓄養的十萬大軍,宮裡鐵甲衛和暗衛營暗中對峙,朝堂上,更是瞬息變幻,局勢難以預料。
蕭霁和秋墨衍的行蹤他都了如指掌,唯獨長歌殿下這幾日對他冷淡異常,沒有任何舉動,仿佛在安心待嫁。
這讓穆青衣内心隐隐不安。殿下監國數年,朝中有不少新臣都是她一手提拔出來的,此次這些人好似全都靜默了下去,依照目前的局勢,她完全有能力參與這場宮變。
蕭霁對她有情,不會殺她,先帝獨獨對她與常人不同,更不會殺她,甚至想通過這門親事助她脫離蕭霁的掌控,兩個欲争天下的人都不會傷她,殿下完全有能力隔山觀虎鬥,坐享漁翁之利,同時削弱蕭霁和秋墨衍的勢力,真正地獨掌朝堂大權。
前提是,她知道秋墨衍藏在溫泉行宮山中的十萬大軍,知道她病弱的太子哥哥身居幕後,才能從這混亂的局勢中脫身出來,看清形勢。
穆青衣内心隐隐有一股沖動,他返回帝都之後,親眼目睹她攝政的種種,目睹她對于百姓的仁慈之心,目睹她和幼帝之間的感情,目睹她剛柔并濟的手腕,若是她一直當政,也許對大盛朝而言是最好的選擇。
有那麼一瞬間,他想違背先祖的盟約,站在她的陣營裡,然而還有一種更自私的渴望湧上心頭,他不想她一生都被困在盛都,想帶她遠離這一切,去看看大漠孤煙,看看小橋流水人家,看看風雪中的小酒館和山間的道觀,她這一生該是自由的,而不是為了這早已腐朽不堪的王朝活活葬在這裡。
長歌定定看着他,說道:“尚書令大人在殿外,郎君等會可以見一見穆大人。”
她招手讓宮人傳穆嚴。
穆嚴作為朝堂上最老奸巨猾的舊臣,最擅長的就是見風使舵,當年兆信帝昏庸,是他帶領文武百官迎接蕭霁入盛都,後來得蕭霁重用,一躍成為外朝之首,如今她下嫁穆青衣,穆嚴又為了兒子率先跟蕭霁反目,雖然遭人唾棄,不過也赢得了一個慈父的好名聲。
人人都道穆嚴不畏權勢,為了兒子敢與攝政王反目,早先迎接蕭霁入盛都也是為了天下百姓着想,外面文人墨客歌頌他的詩篇比比皆是,可依她看,穆嚴是朝堂上埋的最深的那枚棋子。
隻怕穆青衣自己都不知道,他父親一直忠誠的都是秋家,或者說是秋墨衍。穆嚴是秋墨衍埋在蕭霁身邊最深的棋子,必要的時候能給蕭霁緻命一擊。直到現在蕭霁都想重新将他拉攏回自己的陣營。
穆嚴才是秋墨衍敢禅位退居行宮的最大底牌。
她也是死後入夢,跳脫出局勢,才看清了這一點。
長歌看着底下跪着的穆大人,淡淡說道:“穆大人腿腳不方便,賜座。”
“多謝殿下。”穆嚴也不客氣,穩穩當當地坐在了座椅上,恭敬地說道,“明日殿下就要嫁入穆家,老臣便厚着臉皮過來替兒子問一問,殿下日後是長居帝宮,将我兒當做朝華殿的擺件,還是長居穆家,跟攝政王大人斷了來往?”
宮人們倒吸一口涼氣,屏風後的呼吸也微微一滞。
長歌絲毫未動怒,揮手讓宮人們退下,看着屋内青銅百鳥朝鳳紋的香鼎,香氣袅袅地吹散開。
她淡淡說道:“穆大人這話是自己想問,還是代秋墨衍問的?”
穆嚴瞳孔一縮,有些不敢置信,很快就穩住了情緒,說道:“殿下何出此言?自然是代我兒問的,穆家三代為大盛朝鞠躬盡瘁,唯獨我兒青衣,自幼就遠離朝堂,他心性純良,品性高潔,堪配世間最好的女娘,殿下若是為了穆家,才選中了青衣,老臣今日便表态,隻要殿下肯與攝政王大人斷了來往,一心對青衣,穆家便為殿下馬首是瞻。
請殿下原諒一個老父親的唐突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