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言喻的夫人當時懷了身孕,受不得盛京的酷熱,想去江南避暑,那時我和秋言喻交好,又慕名江南的旖旎風光,便結伴同遊,在六月的盛夏裡,遇見你阿娘。
那時候你阿娘和一群采蓮女搖着小舟,從藕塘深處回來,别的采蓮女采了一船的蓮蓬回來賣,你阿娘卻采了滿船的荷葉,和湖面上的野菜。
她素衣素顔,粉黛不施,鬓發間隻帶了一朵紫藤花,抱着滿懷的荷葉,像是從天上下凡來的仙女,我跟秋言喻本是去畫舫聽曲,見到你阿娘的瞬間,隻覺得以前所見的美人盡數黯淡無光。”
蕭承業想起往事,滿眼都是追憶,猶記得當時初見時的驚鴻一瞥,那一群采蓮女中,她最淡然如菊,身上自帶荷葉的清香和藥香,面對着無數的愛慕和豔羨的目光,處之泰然,好似她天生就該如此萬衆矚目。
明歌見蕭承業陷入回憶裡,滿眼都是驚豔和遺憾,沒有催,靜靜地喝了一口溫涼的茶水。
他們大月國祖上是皇族宗親血脈,容貌氣質都是萬裡挑一的,阿娘生的溫柔美貌,氣質如菊,她也隻繼承了阿娘的七分美貌。
蕭承業回過神來,看向明歌,繼續說道:“後面的事情可能都是我一家之言,多少帶有個人色彩,女娘自己斟酌。
蕭府和當時的晉國公府比鄰而居,我跟秋言喻自小一起長大,不是兄弟更甚兄弟。當時我是個鳏夫,第一任夫人病逝五年一直未續弦。說起來也不怕你笑話,見到你阿娘之後,我就十分的心動,想着若是你阿娘沒有嫁娶,就托媒人上門去說親。
就算你阿娘是采蓮女,我也要娶進門。
秋言喻就派人去打聽你阿娘的身份,得知她行醫至姑蘇,開了一間藥鋪,後面我們便以求醫問藥的名頭上門,認識了你阿娘。”
明歌擡眼看向他,問道:“蕭伯,你和秋言喻來姑蘇城,是否隐姓埋名?”
蕭承業點頭:“确實,秋言喻不想身份暴露,說江南的大小百官若是來見他,會影響到他夫人的身孕,所以我們一直都謊稱是盛京來的富商。
隻是那時候我以為秋言喻是為了替我說媒,時常去見月婵,結果沒有想到姑蘇城内漸漸傳出流言,說盛京來的秋郎君和月小娘子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兩人時常約着遊湖,一起喝酒賞月,一起行醫救人。
當時我一聽就急了,上門去質問秋言喻,秋言喻對着我發誓說絕無此事,還拉着我喝酒哭訴,說家中有悍妻,嶽丈拿着滄州軍的軍權給女兒撐腰,他過的屬實苦悶……”
說起陳年往事,蕭承業就恨的牙癢,那時候他絲毫沒有疑心秋言喻,以為他真的是因為家中的悍妻焦頭爛額,又因為忌憚滄州軍,不敢在外納妾養外室,更不敢追求月婵,于是便信了他的鬼話,乃至于後面看清他的真面目之後,隻想狠狠給自己兩拳。
明歌皺起眉尖:“所以當時秋……晉國公是真的在追我阿娘?”
她這一路走來,也聽風眠洲分析過九洲各大世家,并未聽說晉國公府跟蕭府親近,兩家似是不來往多年,所以當年必然發生了什麼事情,導緻蕭承業和秋言喻兄弟情斷,兩家老死不相往來。
蕭承業咬牙切齒地點頭:“他不僅欺瞞我,還欺瞞你阿娘并未成家,所以每每拿着孤本醫書約你阿娘出去,你阿娘嗜醫書如命,每次都去。我也是後來才知曉這些事情。”
明歌心沉了下去,握緊指尖問道:“所以,我阿娘跟他是真的在一起了?”
這怎麼可能?大月國的國主,絕對不會無媒苟合,不僅要調查對方家世是否清白,還要對方永世不出大月國。
蕭承業歎息道:“你阿娘是個外柔内剛的性格,很多事情并不會多言,不過姑蘇城内流言蜚語衆多,秋言喻日日如沐春風,就連我也不得不信,你阿娘确實對他生出了情愫。
隻是這件事情終究還是捅到了山上避暑的世子夫人耳中,威遠侯的獨女屠嬌是個嬌蠻霸道的性格,又懷了第二胎,哪裡肯忍,立刻就帶着親衛打上了門去。
我和秋言喻得知消息趕過去,就見你阿娘手執軟劍,一柄光陰錯,将所有人都逼退至門外,這件事情當時鬧的很是轟動。
那是我才知曉你阿娘并非尋常女娘。
屠嬌回去之後,跟秋言喻大吵一架,當晚秋家别院就走水,大火燒掉了整整一條街,屠嬌和腹中胎兒俱死在火中,你阿娘也失蹤了。
那時整個姑蘇城都說你阿娘蓄意報複,嫉妒屠嬌,所以殺人滅口,然後放火燒街。
對外宣稱是江洋大盜所為,關閉了城門整整一個月,挨家挨戶地搜查。
我知道當年的事情絕非意外,秋言喻關閉城門,就是為了找你阿娘。
但是你阿娘自此音訊全無。
三年後,我收到了一封你阿娘的信,說生了一個可愛的小女兒,若是有一日小女兒來中洲曆練,外出尋父,就會在小孤山上點燃一盞新月燈,到時候煩請我将當年的事情據實告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