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冠溫柔、強大、神秘,對她們從不苛責,甚至願意給她們最大的自由。
十年了,她們還是第一次見女冠如此失态,僅僅是為了一碗打翻的白雪,這些年來,即使帝王時常造訪,時常在塔内發瘋,女冠都沒有失态過。
兩人對視一眼,輕手輕腳地上前,輕輕地收拾着一地的殘雪,那雪遇到地闆便融化了。
“女冠,要用茶嗎?”
女冠一日隻食兩餐,多是花果素食,晚間從不用膳,大多是用茶。女冠今日如此失态,是因為見了蕭國公?
看來以後還是少接拜帖的好,女冠閉塔不見外客都是正确的。
明歌隻失态了一瞬間,很快就恢複了平靜,低聲說道:“去煮茶吧,今日還有訪客。”
蕭缭去問了十年前就該問的問題,必會給她一個答案,蕭缭不來,秋慕白也會來,十年之期将至,今夜注定是一個不眠夜。
她不知道,自己會迎來一個什麼樣的答案。
明歌垂眸,眼眸幽暗如古井,無論是何等的答案,都不能改變她的決定。
*
蕭國公一路從帝宮趕往衆生塔。
以前不覺得帝宮到衆生塔的距離有多遠,他以前下朝時,時常會繞路走衆生塔,看一眼高塔,送一封永遠不會回應的拜帖,然後聽着大相國寺的鐘聲,這才回蕭府。
如今這條路讓他覺得無比的漫長。
“再快些。”
“國公爺,已然是最快的速度了,盛京城内不準縱馬,前面就是衆生塔,很快就到了。”
蕭缭抱着暖爐,暖着僵硬的手腳,内心惴惴不安,不知道今夜會迎來怎樣的答案,不知道風眠洲到底是不是還活着,如果活着這十年是如何過的,如果死了,那屍骨在哪裡?
陛下給了提示,明歌那樣聰明,定然知道答案。
蕭缭不知道自己想要怎樣的答案,又會得知怎樣的真相,他隻知道,這個真相會讓朝野震動,九洲都會因此而發生改變。
馬車飛快地停在衆生塔前,蕭國公看着高高的塔尖,咬牙繼續爬三十三層塔,明歌住這麼高,應該是想阻攔外人來此吧,結果誰能想到,三十三層塔,陛下卻每月都爬的殷勤,還是說陛下有别的通道?
蕭國公爬的雙腿打顫,終于爬上了三十三層。
女弟子前來奉茶,低聲說道:“女冠在内室,居士稍等。”
蕭缭席地坐在蒲團上,手指發顫地端起茶水,喝下一口茶,順了順氣息,然後就見明歌從内室出來,她換下了一身道袍,穿的是一身素淨的襦裙,那襦裙像是十多年前的款式,上面的綠色碧蘿都在歲月中淡去了顔色。
蕭缭看着她取下了發冠,滿頭青絲隻簡單的挽起,像極了當年初見時的模樣。
“我記得當年在南陽郡見到你時,你好似穿的也是這樣一身碧蘿襦裙,十二年了,時間過的真快。”蕭國公握着茶盞的手微顫。
明歌淡淡說道:“這是當年的那件,十二年了,衣裳都舊了。”
那年她和風眠洲一起下大月山,奔赴中洲,今夜她要知曉他的生死,前來送他,便換下了道袍,諸事有始有終。
蕭缭放下手中的茶盞,低聲說道:“我進宮去見了陛下,陛下帶我去了塵封十年的紫宸殿,殿内雜草叢生,結滿了蜘蛛網,帷幔上都是陳年的血迹,風眠洲不在那裡。”
明歌垂眸,等他繼續說下去。
“我問陛下,風眠洲是生是死,陛下沒有回答,他隻說,你知曉他的所在,你去過。”
明歌陡然擡眼,臉色蒼白如雪,低啞問道:“我去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