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小草為你,為謝氏做了那麼多事情,擔了那麼多的責任,為你周璇世家大族,為你籌謀盛京,她根本就不喜歡這些,為了你全都做了,而你呢,你又為她做了什麼?
謝景煥,你為了一個承諾,禁锢了她十年。她活着的時候,你可曾關心過她一分一毫,如今她死了,你一副傷心欲絕的模樣給誰看?
這些年,一直是小草在保護你,而你,隻是一個孬種和懦夫。”
崔玉壺痛罵着,将這些天壓抑的情緒盡數宣洩出來。
“你甚至都沒能殺了高祖陛下,為她們姐妹倆報仇,為你師父報仇,為大月山報仇!”
謝景煥五指緊緊地攥緊,沒錯,他是孬種和懦夫,他應該去盛京殺了秋慕白,為明歌,為小草,為師父,還有大月國的那些人報仇!但是殺了秋慕白以後呢?
世家大族混戰,百姓飽受戰亂之苦,妻離子散,家不成家嗎?他的家已經沒有了,他還要制造出千千萬萬個無家可歸的謝景煥嗎?
九洲才換來十年的安甯。
“我做不到。”
崔玉壺咬牙,恨鐵不成鋼地罵道:“你做得到!年前變故,三大世家滅族,世家之中,謝氏勢力最大,實力最強。盛京此刻陛下病重,蕭國公把持朝政,年前他鏟除異己誅殺了不少朝廷大員,引起了衆怒,失去了民心。
但是你不同,你有九洲遊俠支持,素有賢名,你有軍隊,還有海上艦隊和軍隊,有賢名、手上有兵、還出身世家,殺了高祖陛下,你就是順理成章的九洲之主。
你還能推行《道和》裡的所有治國理念。整個九洲,隻有你是高祖陛下、月娘子、風眠洲、昭和太子那個傳奇時代的人,隻有你做得到。”
殺了高祖陛下,為所有人報仇,然後做九洲之主。
他相信,謝景煥一定是明君和仁君。
謝景煥低低地笑,他靜靜地看向這個當了多年閑雲野鶴、卻胸懷抱負的書生,淡淡說道:“我,做,不,到!”
“崔玉壺,你以為謝氏和當年的風氏相比如何?當年,風眠洲是做不了九洲之主嗎?秋慕白還是世子的時候,風眠洲就是享譽九洲的第一郎君,風氏富可敵國,産業和消息網遍布九洲。
那時候大月國還在,就算秋慕白有滄州軍和邊境的三萬大軍,又怎麼能抵得過手握天機術的大月國?
風眠洲若是想要這天下,根本就沒有秋慕白什麼事情!”
崔玉壺第一次得知這些前朝往事,驚道:“為何風眠洲不想要這天下?落得個滿族皆滅的下場?”
“你隻看得到眼前的朝堂和利益,卻不知道朝堂更疊不過是曆史使然,大夏朝也罷,大盛朝也罷,沒有盛世不衰的王朝,也沒有不死的凡人。
他們的眼界和格局已經跳脫了出來,個人的生死榮辱和芸芸衆生比起來,孰輕孰重?為自己争,為芸芸衆生而不争。”
所以風眠洲退了一步,他以為自己不去争,就能免去九洲戰亂,能挽救無數人的性命,能挽救千千萬萬個支離破碎的家,所以他才大義赴死。
隻是他太過于理想主義,也錯估了人心,沒有想到秋慕白最後屠盡了風氏一族,隻餘了一人。
“愚蠢,愚蠢至極!”崔玉壺氣的險些跳起來,“天底下怎麼會有這樣愚蠢的人,所以風眠洲不去争,你也不去争,大月國沒有争,才釀成這麼多的悲劇嗎?
人活着若是不為自己争一争,那和畜生有什麼區别?”
謝景煥靜靜地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那一眼,讓崔玉壺心口發涼,突然意識到了他和謝景煥這些人的區别。他出身底層,凡事不争不搶就會死,但是風眠洲也好,謝景煥也好,還有大月國那些閑雲野鶴的族人也好,生來精神富裕,道德感極高,還有信仰,所以他們言行舉止都遵循着自己的一套邏輯。
而他遵循的一直是底層的邏輯。
原來他竟然和高祖陛下遵循的是同一套邏輯。好人如何能争得過惡人?
所以,謝景煥做不到!因為權勢富貴根本不是他的所求!
他們才是一國的,所以娘子愛他,不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