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人員看了我眼,說:“阿姨,銷戶一般都是百年之後你家人來幫忙辦理的。”
“再說,銷戶之後很多事都不方便的。”
我挽起鬓角散下的銀發,淡笑道:“沒事,我也快死了。”
小姑娘眼睛倏地紅了。
她握住我的手在木框框上輕敲三下:“阿姨,呸呸呸,咱不說不吉利的話,您一定長命百歲。”
這下換我濕了眼角。
陌生人見我孑然一身,會可憐心疼我,可我同床共枕近五十年的丈夫,卻對我沒有一句關心。
回到家,餐桌上擺滿了佳肴。
客廳裡陳如語穿着我的真絲睡衣,拿着冰袋在給我的丈夫賀知白消腫剛被熱油燙到的胳膊。
見到我,她立刻把手收回。
像犯了錯的老小孩,拘束得無所适從:“曉晚,抱歉沒有經過你同意住進你家裡,知白可憐我剛回國一個人無依無靠,收留了我。”
“我馬上就走。”
她起身要走,卻被賀知白拉住。
“如語,你安心在這住下。”
“我和秋柏,以後都是你的依靠。”
我失笑:“要不我走?”
我沒能走成,陳如語先一步哭着跑了出去,賀知白狠瞪了我一眼追出門。
客廳裡隻剩下我一個人。
躲在角落裡的毛球輕手輕腳來到我腿邊,蹭了蹭,像是在安慰我。
抱它入懷,我的眼淚又沒忍住。
毛球是林越然送我的六十歲生日禮物,它已經十歲,垂垂老矣。
我突然好想林越然,又想我要走了,留下毛球怎麼辦?
放在兜裡的手機蓦然震動。
是林越然從前幫我定時的鬧鐘——
“張曉晚該吃藥了,吉非替尼片兩粒、鹽酸厄洛替尼片一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