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從少管所出來以後,賀容森對我改了态度。
平時我不去接他,都是司機去接。那天恰好在他學校附近做了美甲,我心血來潮準備自己去接。
但是卻遲遲沒看見他的人影,和他的同學打聽,這才知道他去了遊戲廳。
進去我才發現他和一些不三不四的社會青年混在了一起,甚至對身旁還穿着校服的女生上下其手。
那天,我很清楚記得下了很大的雨,我揪着他的耳朵,狠狠甩了他一個巴掌。
我被氣得發抖,隻能不停問他:“别人這樣我能理解,他們不懂法律,家裡也沒人管教,但你不同啊,你有璀璨的人生,為什麼要和他們沆瀣一氣,你真的想變成社會的毒瘤嗎?”
說來,其實也是我這個做母親的沒有盡到教育的責任。
我來自二十世紀,所以我希望他能夠自由生長,我不想用太多的條條框框束縛住他。
那次,我才第一次知道原來我的兒子并不是我平時看見的那般,孝順、溫良。
所以那天,我親手将兒子送進了少管所,我希望他能得到應有的懲罰。
他無知,可我不能放任我親生的兒子未來走上違法犯罪的道路。
賀容森緊咬住下唇,默了晌才道:“誰沒有犯過錯,沈叔叔的兒子也犯過錯啊。可他不管再怎麼犯渾,沈叔叔都會給他兜底,可我的媽媽卻因為我去遊戲廳親手将我送進少管所。害得我留級,被同學們嘲笑了很久。她不可恨嗎?我有時都在想,我到底是不是我媽親生的。不然我媽怎麼能做下那麼狠心的事,你看臨到死了,就留下這一紙協議,什麼都沒留給我們……”
賀知白點燃了一支香煙,一抹明明滅滅的猩紅萦繞在他的指尖,一個煙圈一個煙圈地吐。
到最後他說:“沒有不愛自己的父母,如果她當時放任你,才是不愛你。”
說完,賀知白起身抱着我的骨灰壇,麻木地朝門外走去。
此刻,在他的身上終于看到了老态龍鐘的模樣。
助理等在門外,看見他出來,趕忙迎上去,小心翼翼問道:“賀總,老夫人的告别儀式定在什麼時候?”
他歎了口氣,又望向天空若隐若現的星星。
“别舉辦告别儀式了,就我和兒子兩個人送送她吧。”
說完,他的眼淚又落在我的骨灰壇上。
他說:“曉晚她說過她要是有一天走了,就是去新的世界奔赴新的生活。她不希望我們難過,也不想要舉辦追悼會。咱們尊重她的遺願吧。”
說完,他又問助理:“墓地選好了嗎?咱們現在送曉晚過去。”
助理點了點頭,為他拉開了車門:“好的。”
車上,一片寂靜。
極低的氣壓,助理不知如何安慰。
縱是他是經過層層選拔,為人處世都極其圓滑,但在面對一個剛失去妻子的丈夫面前,再多的語言都是蒼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