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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殿不遠,聽到道旁傳來咳嗽聲,陳長生望去,隻見是教樞處的主教大人梅裡砂,趕緊上前行禮。
梅裡砂看着他笑了笑,示意一道走,緩聲說道:“現在什麼都清楚了?”
陳長生沉默片刻後說道:“差不多都清楚了。”
梅裡砂望向夜空裡的繁星,沉默片刻後說道:“你知道我很老了吧?”
陳長生還沒有來得及接話,梅裡砂繼續淡然說道:“現在的國教,隻有我與教宗大人最老,老是件很好的事情,可以看到很多事情,但老也是件很不好的事情,因為會記住太多事情,這樣活着有些辛苦。”
“國教當年的那些事情,我到現在都還能很清晰地記住。不過有些奇怪的是,十餘年前國教學院發生的事情,我卻有些忘記了。”
梅裡砂咳了兩聲,繼續說道:“我和你的老師關系很好,所以最先發現你身份的人是我,我當時其實并不明确教宗大人的意思,所以隔了段時間才讓他知曉,當然,你老師的謹慎也可以理解。”
陳長生直到現在還是無法完全理解這件事情,所以沉默,夜色下的離宮很是安靜,在殿與殿之間的石道間行走,遠處神道旁的輝煌燈火隐約可見。
有個問題,他在教宗大人面前沒有敢直接問,這時候,終于壓抑不住心中的擔心,不安說道:“我有些擔心師父……”
“莫雨早就派人去了西甯鎮,但你不用擔心,當年大周朝所有強者圍攻國教學院,娘娘和教宗大人親自出手,你老師都能活下來,何況現在。”
陳長生看着老人家眯着的眼睛,認真說道:“感謝您這一年來的照顧。”
梅裡砂眯着眼睛,像老狐狸一般笑着:“京都居,其實很容易,因為在這裡想死是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這裡生活着的人們都有舊,都很念舊。”
陳長生認真地體會着這句話所指。
梅裡砂望向他,說道:“但出了京都便不再如此,尤其是我大周境外,盡是險惡風雨,隻能自己照顧自己。”
陳長生想着教宗大人先前說的話,有些不安說道:“黑袍……難道真的還活着?魔族對周園開啟會安排什麼陰謀?”
梅裡砂說道:“周園鑰匙既然在人類手裡,魔族再如何不甘,也沒辦法掌握先機,所以不需要太擔心,相反,你不要忘記我大周有些人智謀當然遠遠不及黑袍,心狠手辣、無恥卑鄙之處卻要遠勝之,這種人你要警惕。”
陳長生知道他說的是周通。
來到正殿前的神道旁,梅裡砂停下腳步,說道:“就送你到這裡了。”
陳長生恭敬行禮,說道:“從周園回來後,晚輩再來看您。”
梅裡砂搖頭說道:“太低。”
陳長生微怔,不解這兩個字是什麼意思。
“你躬身太低。”
梅裡砂看着他微笑說道:“你現在是國教學院的院長,有資格受你全禮的隻有教宗和聖後,除此之外,你不需要向任何人行禮。”
陳長生這才想起自己的身份已經變了。
教樞處大主教,現在與他也不過是平級。
幽靜的離宮深處,忽然響起悠遠明亮的鐘聲。鐘聲代表着的不是歸家的訊号,而是一封極正式的國教诏書。這份诏書裡的内容,以比夜風更快的速度傳遍諸殿,向大陸各郡各國而去。
“從今天開始,你不需要再低頭。”
梅裡砂看着他微笑說道,然後轉身離開。
陳長生站在神道旁,有些恍惚,沒有任何真實的感覺。